第13章 声声慢

微生夜伤得不轻,对付林家的事暂时压了下去。

在外人看来,帝后不过小闹一场,无关紧要。

竟然是小矛盾,那就没有隔夜仇的道理。

吵闹之后,终归会和好,众人对此看法一致。

热闹的王宫中,又一日宫宴。

微生夜高坐主位,冷眼看着殿中歌舞,思绪早已经飘出,不知去了何处。

殿中,貌美的领舞者似乎醉得不轻,被面纱掩住的双颊飞霞,虚浮的步子往前走了几步,顺势来到微生夜面前。

她身形一晃,软倒在微生夜脚边。

舞姬一双长眸美得动人心魄,让人忍不住想一窥她面纱下的真容。

众人皆觉有好戏看,私语声低了。

偌大宴席间,只剩丝竹声。

伏倒在阶座上的貌美舞姬柔若无骨,眼如媚丝,真是活生生的尤物。

众人看完舞姬,又转眸望向王座之上的微生夜,眼神飘忽,期待舞姬和王上两者间,发生些茶余美谈。

“王上。”

舞姬娇呼一声,眼中缠绕着无限期待,恨不得将所有人溺死其中。

不管微生夜醉没醉,反正一众看戏的先醉为敬。

她朝微生夜伸出手。

衣料丝滑,舞姬露出皓白如玉的一截细腕,纤弱无骨。

出乎意料的是,面目冷淡的帝王竟为她站起身,朝她走去。

众人如梦方醒,错愕对望着。

果然,尤物面前,哪怕半死不活的男人也能立马爬起来,恨不得以跑代走!

更让他们吃惊的还在后面。

刚刚还尽态极妍的舞姬,趁微生夜走近的关头,眼神一凛,悍然拔刀。

刀上淬着剧毒,眼见就要朝微生夜捅过去!

众人心中早已爆鸣——美色误我,竟然是刺客啊啊啊!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他们看戏的惊愕下巴,甚至还没来得及收起。

算了,反正刀子不会落到他们身上。

干脆一步到位,直接切换成悲伤哀恸。

臣子们掐着脖子,痛心高呼:“王上遇刺,护驾!”

但他们的歪心思暂时用不上了,因为有人比舞姬的刀更快。

总之,没人看清微生夜是如何出剑的。

众人反应过来时,貌美舞姬持刀的手已被斩落在地。

殿中的人被生生掐住了声带,满座寂然。

舞姬被斩落的手还在地上抽搐弹跳着,一如看戏者精彩的脸色。

腕处,整齐的鲜红断面喷出血,零零洒洒。一大半在空中下起血雾,另一小半染红了微生夜半张脸。

红与白的交错,让阴沉的帝王看起来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的表情喜恶明灭,欲要尽屠世人般狠戾。

“——啊!!!”

舞姬的惨叫声席卷整个大殿。

她面目扭曲,一脸不可置信,将本就极大的双眼睁得更大。

痛苦、惊恐、不甘心,爬满她整张脸。

王座之上,男人皮肤冷白,面如修罗,硬挺的五官大半沉在阴影中。

鲜血红得剔透,被微生夜苍白的指狠狠抹去。

他一字一顿,冷静又绝情:“拖下去。”

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蜂拥而入,将行刺的人带下去。

断手的舞姬惨叫哀嚎着,被拖行过的地面,留下一道长而扭曲的血痕。

这一幕对众人的刺激太大,在场不少女眷直接吓晕过去。

要说之前,在场有不少人心怀鬼胎。

世家们听说微生夜遇刺重伤,一度想入非非,怀疑圣火的真实性——甚至怀疑起微生夜的不死之身。

但经此一事,绝没人再敢有非分之想。

殿内外有许多暗卫,在暗卫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微生夜已经出剑!

在所有人放松警惕时,只有他还保持冷静。

强大到恐怖的定力。

乐人止曲,舞者罢舞。

他们战战兢兢,面露惶恐,缩成一只只不安的鹌鹑。

微生夜沉着脸,声音很低,却带着无法拒绝的威严:“继续啊。别停。”

歌舞又起。

众人在热闹中沉默,再不复欢声笑语。

在场唯一没有被影响到心情的,只有微生夜。

他对一切冷眼旁观,什么都不在乎,仿佛只是顺手解决了欲图不轨的人。

袅袅丝竹声中,孙祈抬袖又擦去额上细汗,已经不知是第几次。

他心中忐忑过好几轮,终于下定决心。

孙祈小跑上前,埋首在微生夜身侧小声禀报。

他语气夸张:“王上,冷宫那位又出事了!”

微生夜淡淡飘去一瞥,不置可否。

孙祈吓得头也不敢抬,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帝王心思,不该在这时候来触霉头。

宫里人都知道,微生夜恨极冷宫那位,留着她的命,不过为了折辱她取乐。

上次有个小太监也是这么想的。

后来小太监因不上心,延误了消息,被当场杖杀。

肝花肠子流了一地,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夭寿。

自从遇刺后,微生夜行事越发阴晴不定,帝王一怒,宫中就要血流成河。

微生夜的心思谁也拿不准。

也许上一刻还在夸你办事靠谱,下一时就要你人头落地。

紧张的气氛下,任何一件小事都值得再三斟酌,但凡猜错帝王心思,就得赔上人头。

孙祈战战兢兢,在他以为自己就是下一个倒霉蛋时,微生夜突然起身,散了宴席。

长长的帝袍像一朵黑云,垂落在微生夜脚边,拖过刚刚清理完血迹的地面。

众人俯首恭送,无人敢抬头。

孙祈不敢有丝毫松懈,低埋着头,紧跟在微生夜身后,寸步不离。

“她怎么了?”

等出了大殿,侍从被远远甩在身后时,微生夜才突然问了一句。

仿佛临时起意,问得莫名其妙。

微生夜的声音压得很低,除了近身的孙祈,无人听见。

孙祈误以为是听错,不敢应答。

微生夜的脚步未停,却不是往冷宫去的方向。

或许真是听错了,孙祈暗自确认一遍。

毫无预兆时,前方的微生夜顿住脚步。

他不期转头,沉沉打量着身侧的孙祈,看死人一般。

孙祈冷不丁抬起头对上,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几乎口不择言,慌忙答:“下人来报,说是病了。”

微生夜嘴角扯过一抹冷笑:“病了啊。又不是死了。”

话是这么说,他却临时改变主意,只带着零星几个侍从,调转方向,去了冷宫。

*

冷宫中,苏了桃的额头终于没那么烫。

可浑身依旧难受,软成了一滩水,半分不想动。

“夫人,夫人。”

窗外有人急急拍打着。

闻言,苏了桃蹙起眉。

她不想应答,只期待外面的人得不到回应,识趣快些离开。

可窗外的人是个死心眼,不愿放弃,继续拍打着,吵得人生厌。

昏沉间,苏了桃终于听出是白芍的声音。

无奈,她费力起身,一路扶着走去窗边。

苏了桃推开窗,轻声唤道:“白芍,你来干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些离开吧。”她好心劝道。

现在她这副境地,任何人和她牵扯上,都落不着好下场。

连平白捡来的太傅爹,都聪明地与她断绝恩义往来,不再管她。

不过这也没什么,人性趋利避害,苏了桃表示理解。

窗外的白芍却不聪明,没听懂她的劝告,哭成泪人:“夫人,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宫里精明的人很多,眼前的白芍大概是难得的实心眼,还肯称她夫人。

对于实心眼的人,苏了桃向来讨厌不起来。

她绽出笑意,强打着精神:“不瞒你说,其实我在这里,过得还不错。”

假话,也是真话。

痛苦,却又没到绝望处,故而称为还不错。

反正没法拒绝,不如调戏苦难,苦中作乐。

白芍才不肯信。

她只是老实,又不是傻。

擦干净眼泪后,钻洞进来的白芍总算没忘记此行目的。她赶紧将手中食盒,连带其中藏的药一同从窗口递进去。

“这是从太医院抓的药,已经熬好了,夫人你赶快喝,喝了病就会好起来。”

白芍只当苏了桃是病了,又没有太医给她治病,过得很可怜。

“哪来的药?”

苏了桃没接。

她心下疑惑,知道太医院的人捧高踩低,不可能随便给宫女抓药。

并且在她失势后,宫里的人怎么会给白芍好眼色看。

面对苏了桃的问题,窗外的白芍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风口处吹来凉气,散了些身上的热意。

苏了桃恢复些精神,她不放心,伸出手,去摸白芍的额头,发现竟比自己的手还烫些。

于是了然,原来白芍是将自己弄病,才有借口去抓的药。

“傻子。”

苏了桃哽咽骂道,“你的药治不了我的病,赶紧自己喝吧。”

她说的是实话,可白芍只当是借口,以为苏了桃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

白芍反应过来,一个劲道自己已经喝过药,这份是留给苏了桃的。

“夫人,喝吧。”

白芍可怜兮兮哀求,转念又怕,以为苏了桃是提防药有什么问题,所以不肯喝。

她摇头忙道,“奴婢以性命担保,这药没有问题。您不喝,奴婢也就白病了。”

这张感情牌是有用的。

苏了桃自知这病再也好不了。

她十分清楚,白芍的药治标不治本。可无法辜负这份冷清处,真情实感的灼热好意。

临到头来,她只遗憾,没趁得意时攒下些钱财。

以前她只想着,反正自己以后用不上,却从没为身边人做打算。

没有远顾的后果就是,现在想谢白芍,她却什么都拿不出来。

“白芍,你这么好,我却不知道该如何谢你。”苏了桃心中有些堵。

宫中她没有交好之人,甚至不知道,等死后,该把白芍托付给谁。

白芍可怎么办啊,她这么可怜。

苏了桃唯一的关系,大概就是名义上的太傅爹。

可太傅爹早就与她割席,表明忠心日月可鉴,绝无谋害微生夜之意。

照理说来,这种罪名是要诛九族的,可微生夜竟然没有追究。

苏了桃当然不会以为是他突然转性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微生夜在报复她的冷漠。

他就是喜欢看苏了桃落入尘埃,看她被身边的人挨个抛弃。

他想见她可怜的模样,只能求他一人,从他身上汲取活下去的养料。

苏了桃微微一笑,不落难,怎么看得清人心。

只是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有白芍,愿意冒险来探望。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异世中,尚有一人肯真心对她,已经不虚此行。

白芍并不懂苏了桃在想什么,她急道:“夫人别说这样的话,您是极好的人。您对奴婢的好,奴婢都记着呢。谁家夫人会为侍女出头啊,整个王宫里,只有您把奴婢当人看。服侍过您,已经是奴婢此生的幸事。”

白芍至今记得,苏了桃为了保护她,与江娓月争执动手的事,为此还被禁足罚俸。

苏了桃却摇摇头。

她欠不起这样大的人情,只能歉疚苦笑,拂去白芍肩头的雪花,轻声道:“别被脏污染了衣。”

白芍傻笑:“夫人,这雪花是干净的,不碍事。”

她不懂苏了桃的苦笑,只轻声哄着,看她喝完药,才悄悄放心。

苏了桃顺着她的意,一口气喝完苦涩的药汁:“药我喝完了,你的心意我也领了,快回去吧。”

如果可以,她其实很想和白芍聊聊往昔。

但这里不安全,或许还安插了微生夜的眼线,不能再让白芍待下去。

白芍闻言,泪眼朦胧:“夫人,奴婢下次再来看您。”

苏了桃还没应答,有人替她先一步接过话头。

“——下次?还真是主仆情深啊。”

声音远远传来,苏了桃听出来是谁,指尖忍不住颤抖。

冷宫的殿门被重重推开,开路的侍从之后,是一袭玄衣的微生夜。

白芍慌乱,却来不及躲,被上前的宫人直接按住:“大胆刁奴,竟敢私闯!”

有两名侍从上前,推开苏了桃小屋子的门。

微生夜神情淡淡,挥退侍从,独自踏入。

他站在苏了桃面前,与她相对而立。

斜斜一瞥,他看见了残留药汁的药碗,冷笑:“孤真是小看了你,还真是厉害啊,在冷宫都能找人帮你做事。”

苏了桃被他的言语吓住,生怕连累白芍。

她已经输不起,什么也没有了,恨不得给微生夜跪下来求他,万分惊惧道:“不!求你别罚白芍,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微生夜上前揽住她的肩,扯了扯嘴角,冷声道:“你这么笃定我要害她,那不如你的愿,是不是说不过去?”

“拖下去,听候发落。”他侧过头吩咐随行侍从,让人把白芍带下去。

侍从们得令,纷纷退下。

偌大的宫殿安静下来,只剩下微生夜与苏了桃,门大敞开着。

苏了桃顺势就要跪下去,眼泪欲坠:“微生夜!不,王上!求你不要伤害白芍。”

微生夜托住她的手,不受她这一跪。

他讽刺道:“苏夫人这膝下是有万金吗?简简单单下跪,就想换一条人命,那还真是轻巧。”

苏了桃愣住,她以为微生夜在变相拒绝,事情失去转圜的余地。

微生夜知晓她误解了,话语一转,笑得恶劣:“求孤?你拿什么求孤?”

苏了桃忙答:“什么都可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如果你想要我的命……”

她的命已经不值钱,可以替白芍去死。

“你的命?”

微生夜沉眸打断,“你想得可真美。孤还没折磨够你,怎么舍得让你去死呢?”

苏了桃迟疑地问:“那你想要什么?”

微生夜没正面作答,顺手合上吹着冷风的窗:“你猜。猜不出来的话,孤就让人把她杀了。”

苏了桃心中有了答案。

虽然知晓,却仍觉得可笑。没想到最后唯一有点价值的,竟然是她的身体。

真讽刺啊。

不过她得感谢,幸好微生夜还对她的身体有兴趣,不然,她又该拿什么求他呢?

她垫起足尖,试探性去亲微生夜的脸颊。

微生夜眸色有些暗,揽住她的腰拉远些,俯身看着她的眼:“你以为,孤还会对你感兴趣?”

苏了桃听懂他语气中的嘲讽,可是她已经付不起其他代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靠近他。

她的体温很高,凑近去吻。

微生夜冷下神色,却没再拒绝。

苏了桃知道自己猜对了,在她辗转贴上微生夜没什么血色的唇角时,微生夜将她拦腰抱起,用脚将大开的门踹合,大步走向床榻。

“放白芍出宫,给她足以安度下半生的银钱。”最后关头,苏了桃出言提醒,让微生夜别忘记他们之间的交易。

微生夜露出残忍的微笑,哑声道:“好啊。”

他单膝跪上榻,将人死死压在下方,咬在她脆弱的颈上。

榻上,苏了桃鬓发散乱,眼神迷离,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她尚能正常思考,直到感受痛后蹙眉,忍不住偏过头去。

微生夜拧过她的脸,让她只能正视:“不愿意看孤?”

他冰冷的掌落在起伏上,凉得苏了桃忍不住瑟缩。

可还没来得及后缩,他另一只冰凉的手落在她的腰际,肌肤相触,将她往前带。

微生夜乌黑的眸凝视着下方的人,难得深情道:“孤的心现在还痛,你要比孤更痛才行。”

近乎野蛮的力道,让苏了桃无法承受。

她攥住他散落的墨发,扯掉好几根,声音破碎:“停下……”

他低笑:“停下?那你求孤的事,可就办不了了。”

苏了桃咬得唇角渗出血珠,终究颤抖着松开手。

她的手被压过头顶,暴露在空气中。

好冷,苏了桃昏昏沉沉想着。

微生夜毫不怜惜,和着她唇边的血珠吻了下去。

血腥搅弄在唇齿间,竟然生出怪异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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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文案

1、

时念飞升那天,劫雷滚滚,劈死了她的心上人。

周围的小仙子都知道此事,不敢提起她的伤心事。

直到“作古”五百年的前夫找上门,一把揪起时念,众仙才惊觉此事不简单。

2、

昭国公主楚时念,一剑证道飞升,到天上却只当了个小小乐师。

令人唏嘘。

五百年一晃而过,神界倾颓,魔界上任一位雷厉风行的新主。

他从万鬼中厮杀而出,踏着无尽鲜血登上王座。

但这些轮不上时念担心,直到,她去仙门送信。

摇出来死了五百年的前夫。

3、

那日,屠尽世间万鬼的魔,揪起了她的领子。

阴阳怪气道,这不是我那冷心冷情的前妻吗,怎么混成这副样子?

时念想狡辩,前夫却一开口堵死了她所有的话。

“公主殿下不如聊聊,您当年一剑,是用谁证的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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