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饭碗公司的团建一如既往定在了阕德市郊区的一个农场。
这个农场是金饭碗公司自行建立的,里面的产出专门用来供给公司食堂。金饭碗对此还特别进行过宣传,说是从餐食开始保障员工的健康,而餐食则从原材料就开始进行监督保障。
各个媒体对此大肆宣传赞扬过,金饭碗还曾因此荣获阕德市“最关心员工健康”奖。
凌导很喜欢这个农场,因为这是公司自己的地方,在这里团建不必租赁场地,各种东西基本都是现成的,能给公司节省很多开销。
这些开销虽然落不到他头上,但能让吴老板感受到他为公司付出的心,感受到他与公司是一体的。他能借此得到吴老板的赞扬,稳固自己的地位。这样不用付出什么就能轻松做到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黑色的专车一路开进农场,十几辆大巴跟在后面,浩浩荡荡。
凌导率先下了车,看着熟悉的地方,听着农场里牛马的叫声,闻着空气里“自然”的气味,皱了皱眉。好在他是领导,待会象征性地在台上说几句话就可以去休息室了,不必跟着员工一起参观。
他按流程进行了一番演讲,捂着鼻子去了早已布置好的休息室,只等晚上吃饭时再出现就好。
…………
贾韭是头一次参加公司团建,也是头一次来到农场,还挺感兴趣的,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但他发现身边的同事们并不是这样。大多数人都索然无味,木着一张脸听着农场工作人员的讲解,比在公司工作时还无精打采。
他好奇问了一句,莫休喜扯着嘴角呵呵一笑:“你要是在公司工作十年,十年里团建都在同一个地方,你也提不起精神。”
贾韭恍然,左耳朵听着莫休喜的吐槽,右耳朵听着农场导游的激情演说。
“为什么大家不喜欢团建,就是因为领导太抠了,又要搞团建又不舍得花钱。”
“我们农场一直奉行健康养殖,不仅每一头牛马都有独立的隔间,还给他们提供了最安全健康的饲料。”
“每次来这都是先参观农场养殖,听解说员讲解他们如何饲养牛马的,那套说辞我都快背下来了,马上要讲到放音乐了。”
“每天我们都会给这些牛马播放音乐,给他们创造一个温馨舒适的生活环境。”
“讲完放音乐就要讲什么金食槽,精饲料,人性化养殖。”
“其他农场的养殖模式都是将一群牛马圈养在一起,让他们共用一个食槽。那些牛马如果不想饿死,不管多么糟烂的食物都会抢着吃。但我们不同,我们不仅将他们独立圈养,还给每一头牛马都配了一个金食槽,每天喂养都用精饲料。这充分体现了我们农场的人性化!”
“人性化半天,最后就是为了卖个好价钱呗。”
“优秀的养殖模式保证从我们这里出产的每一头牛马都能有最强健的体格,产出最高品质的肉类!在供给公司员工食堂的同时,还进入了各大商超,走入了千家万户,获得了无数顾客的好评!”
贾韭两只耳朵嗡嗡响,正不知该怎么接话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骚动。
“欸,你们看那头牛,好奇怪啊。”
“是啊,它长了两个黑眼圈欸。”
“哈哈哈跟你好像啊,你也有俩黑眼圈。”
“说的跟你不像似的,你不也顶着两个黑眼圈。”
“咱们公司人均黑眼圈,我看谁都挺像。”
“我觉得更像戴了个黑框眼镜,你们觉得像不像?”
“好像真的是欸……”
莫休喜听见动静也去看那头牛了,贾韭不用费心思想怎么接话,松了口气,下意识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
晚上,在休息室休息了一天的凌导出现在宴会厅。
他虽然不喜欢农场里的“自然”气息,但对于这样的宴会还是很喜欢的。这里是他的主场,所有人都要围着他转。他是焦点,是中心,是众星捧月的那个月,九五之尊的那个尊,只要吴老板不在。
凌导很喜欢这种感觉,为了展示自己的亲和以及对员工们的关心,他总会纡尊降贵地走到每一桌跟大家聊一聊,喝杯酒。
当然,他的酒是不用真喝的,意思意思抿一口就是了,就像他的关心一样。
不知走到第几桌的时候,他正笑眯眯地要说话,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戴着副黑框眼镜,普普通通平平无奇,但就是莫名地招人厌。
他眉头一下就蹙了起来,原本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只看着那张脸冷冷说了一句:“是你啊。”
贾韭心头突突直跳,反应飞快地说道:“领导您还记得我啊,我是贾韭。”
“贾……贾九?”凌导一怔:“你不是叫……”
“我改名了。”
贾韭生怕他提起原来那个名字不高兴,赶忙插话。
凌导恍然地点了点头:“哪个九?”
“韭菜的韭。”
“哦,”凌导喃喃,旋即眉头舒展“这个名字好啊,生机勃勃欣欣向荣。不错,不错!”
贾韭点头应是,凌导又问:“来公司这一个礼拜觉得怎么样啊?适不适应?”
“挺好的,都适应,谢谢领导关心。”
凌导心情大好,拍着他的肩跟他多聊了几句,还关心起他的家庭情况,问他家里几口人,结婚生孩子没。
“我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的,没有家人,也还没结婚呢。”
贾韭笑着回道。
凌导听了眼中迸发出兴奋的精光,又很快压了下去,故作关切道:“可怜啊,自己一个人长大一定很辛苦。不过你放心,既然来了公司,那以后公司就是你的家,我和同事就是你的家人,我们会陪着你的!”
说着举了举杯,对桌上其他人道:“是不是?”
大家忙举杯应是,在凌导抿了口酒之后把自己杯里的酒干了。
贾韭也干了一杯,干完还把杯子倒过来给凌导看了看,表示自己喝完了。
凌导很高兴,与众人寒暄几句之后才离开。
他就喜欢贾韭这样的人,年轻有干劲又没有拖累,天生的牛马。哪怕有一天死在公司,也没有人为他出头闹事。这样的员工好啊,给公司省了多少事。
他还以为凌零七死后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好苗子了。嘿,没想到又来一个。
凌导越想越高兴,回到主桌后还把贾韭叫过去又喝了几杯。
贾韭不大会喝酒,但架不住凌导和他同桌人一杯又一杯的劝。喝到最后他两眼发直,耳边嗡嗡作响,看人都模糊了。
“贾韭,你不能再喝了。”
也不知是谁在说话,把他举起来的酒杯压了下去。
贾韭想说我还能喝,但话到嘴边只觉得胸腹间一阵翻涌,眼看就要吐出来。
他怕吐在领导桌上,忙丢下杯子跑了出去,在一个墙角蹲下,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也不知吐了多久,他脑子总算清醒一些,用袖子擦了擦嘴,抬头看了眼四周。
远处有人正驱赶着一群牛马往前走,被驱赶的牛马群中时不时发出一声嘶鸣,远远传来。
他有些不解,问从旁路过的农场工作人员:“这大晚上的,要把这些牛马赶到哪去啊?”
工作人员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秽物,一边捂着鼻子往旁边躲一边回了三个字:“屠宰场。”
贾韭哦了一声,又看了看那群被驱赶的牛马,不知是不是自己喝多了产生错觉,那头眼睛上有两个黑眼圈的牛好像就在其中。
又一阵呕吐感袭来,他弯腰吐了许久,直吐得肚腹空空只余酸水也未能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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