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金用余光偷偷观察着唐舒。唐舒比自己年纪小两岁,但已经是一类节目的主管,能力很出众。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唐舒治上礼下都很有章法,能以最快速度推动项目进度,还能让大家觉得有干劲不计较苦累。
现下,唐舒站在应援车旁边跟李小赵说说笑笑,拍着李小赵做的应援杯托。中等个头,不胖不瘦,带着厚重的黑框眼镜。皮肤暖白,着一身职业装。
阳光下,她笑起来的样子,很适合拍一组写真。
这么想着,陶金拿起手机朝那个方向拍了起来。
“金哥,你在拍什么?”田甜发现陶金在朝她们拍照八卦起来。
陶金笑笑“这种规模的应援车头一次见,我拍了留个纪念。”
陶金笑起来黝黑的脸庞开上了褶皱,深邃的眼眸也显得不再严肃,平添一丝饱经沧桑后的淡然。
三十岁的人,活出了五十岁的感觉。
这是唐舒对陶金的印象。
谈笑间,田甜问起陶金:“金哥,你成家没?”
“没有呢,我以前是战地摄影,整天往战乱地方跑,哪有功夫想成家这些事呢?”陶金回答。
唐舒接着追问:“金哥,有女朋友吗?感觉摄影师找美女的多。”
陶金坦然回道:“没呢,打了好几年光棍了。我上一次谈恋爱还是上大学那会儿呢。”
“优质股哦,唐姐我觉得金哥不错,可以考虑一下。人家有车有房,正规单位上班,身强体壮,还做过战地摄影师。可以的哦。”李小赵拿两人打趣。
“好啊,李小赵同学,你是觉得组里工作太少了,我得给你再安排些?”唐舒跟李小赵打闹起来。
陶金在一旁看着她们跟着笑,气氛融洽。
少时,池牧洲出来了。
今天白天在剧组的拍摄任务暂时告一段落,凌晨在封闭道路上有一场雨中车戏。现在的空闲时间,池牧洲准备给工作人员发放面包、咖啡、小零食犒劳大家,这也是之前商量好的镜头。
换下戏服,池牧洲穿着宽松的卫衣卫裤,时尚又松弛。
传媒行业能接触到很多艺人,客观地说,池牧洲的外形条件绝对能算得上是这些艺人里第一梯队的。
身高187,五官立体有型,常年健身,宽肩窄腰大长腿,嗓音低沉,不怪万千少女会喜欢。
池牧洲发了两三分钟饮品,拍够镜头,就带着众人去他休息室,计划拍一个日常化妆、准备工作介绍的镜头。
因为李小赵是池牧洲多年粉丝,在粉丝中也是有名气的大粉丝,这期节目的画外主持人就由李小赵担任。
陶金在旁边拍摄,池牧洲工作室的摄影小哥也在拍第三人称视角,准备将这次拍摄作为日常vlog的一部分展现在社交媒体上,拉进跟粉丝之间的距离。
摄影小哥镜头里,陶金眼神专注,身量竟比池牧洲还要高一些。
池牧洲将桌面上摆放整齐的化妆品、生活用品一一为镜头介绍。他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介绍起来跟镜头的互动感很强。坊间有种说法,池牧洲要不是喜欢拍戏,去做个带货主播应该也能风生水起。
申城的拍摄还有一点尾巴,要等晚上给池牧洲拍摄一组他在酒店健身的镜头。凸显出他的自律,同时要强调他拍戏期间晚上不吃饭,保持身材,强调敬业。这几个镜头是池牧洲团队要求的,唐舒团队也表示完全认可。
灯光下,池牧洲身上的汗珠随着身体的律动滚进背心里,健硕的肌肉紧绷,整个人显得健美异常,散发出一种阳光的健康美。
池牧洲的表情在一组训练动作结束后放松下来。如果健身时他周身散发着专注和集中,那么现在就是悠闲与惬意。
但不论哪种状态,都能吸引一大堆男男女女为其疯狂。李小赵喜欢池牧洲六年多,最有发言权。
休息间隙,池牧洲一直跟镜头互动,分别给陶金的镜头和自己工作室的镜头都拍了女友视角。
这样在申城的拍摄就全部完成了,下一次将回到江城的演播室拍摄静态采访。
池牧洲向所有的工作人员表示感谢,就跟助理、经纪人一起退场了。
李小赵、田甜想跟着去再看看帅哥,唐舒同意了,说自己跟陶金留下来收拾。
陶金平日里扛的设备很重,相当于工作时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举重锻炼,因此他的手臂线条饱满,肌理流畅,甚至比很多专业的健身人士更加有型。
此刻,他就用这样的手臂拆卸、装回设备,动作行云流水。
唐舒在一旁整理文稿,化妆包这些零散、轻便的物件。两个人一个负责重物,一个负责轻便的东西,很快就收拾完。
“金哥,你一会儿回酒店休息还是有别的安排?你要是先不回酒店就把东西放着吧,我一会儿打车过去给拿回去。”唐舒询问道。
陶金左手拿着设备包,右手提着三脚架,背上还背上了另一个设备包,说:“走吧,我也没什么要去的地方,现在挺累的,只想回酒店休息。”
唐舒觉得这再好不过了,要是真让自己搬这么多设备,一时之间恐怕有些吃力。尽管酒店的工作人员会帮忙协助,那也是一番不小的挑战。
她特意叫了一辆商务车过来,想着好放设备,也好让二人在路途中得到一些修整时间。这样即使回到酒店后,有什么别的安排,那也有精力去。出差嘛,都是在忙碌的工作时间结束后,挤出一些旅游、闲逛、会友、办事的时间。
“这个规格的车子可以报吗?也是好起来了,跟着唐姐坐上老总车了。”陶金调笑道。
唐舒见他虽然调侃,但上车动作麻利,也玩笑着说:“这肯定报不了啊,报了那成做假账了。这不是为了讨好我们金哥,犒劳犒劳辛苦的老大哥嘛。这纯自费。”
“嗯,不错。你这个妹妹有眼力见儿,一会儿车费V你一半。”陶金借话说话。
“那为啥不直接全付了?当给好妹妹陪同出行的差旅费?”
“因为车是你叫的,而且现在我是甲方。”
“也有道理。算了,不开玩笑了,回去好生歇着吧。”
“合理,同意。”
从池牧洲那里回酒店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沿路会穿过申城繁华的街巷,美丽而有年代感的跨江大桥。
唐舒望着窗外的风景,桥边行人步履不停,情侣们打打闹闹好生甜蜜。
她想,雨夜凌晨的桥边,与这时候的桥边,情境怎会如此有别?
那么昏暗的天气,那么冰冷的河水,那么决绝的心。温罗莎跳下去的时候,会很难受吗?是河水包裹着她?还是雨水侵扰着她?又或者是泪水浸泡着她?
也许是潘江太小水太急,盛不了太多幸福。必须将苦痛随着水系流向海洋、流向土地,在苦涩中浇灌漫长人生,祈祷上天对快乐的迫切需求提供怜悯。
想到这里,在商务车22度空调舒适的温度下,唐舒感到阵阵寒意。冬天真的来了,在江水充沛的南方,寒冷将更加刺骨。
唐舒看着窗外,陶金看着唐舒。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女人正沉浸在悲伤里。
他在海外的战场上看到过相同的情绪。那是一个失去家人的小女孩,她的爸爸妈妈都死在战火中。她在角落里吃救济食品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
陶金当时为她拍了最后一段影像,因为这个小女孩很快就作为童子军加入了战场。
悲伤有一种强大的情绪感应力,会使人沉沦,从而日渐消沉;但同时,悲伤也是燃起愤怒,勾起报复意向的引子。
一种预感告诉陶金,唐舒会比当年那个女孩更加坚韧。无论怎样的风暴落在她肩上,她都能迎着风暴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到目的地,两人跟酒店的工作人员一起把东西搬进陶金房间,摄影师管器材更方便一些。
“有没有兴趣在我房里喝一杯?累了一天?”陶金建议。
唐舒问:“你带了酒?不是不让带酒?”
“朋友给的。我之前在申城上的大学,我们来的那个晚上,朋友也就是我大学同学约我吃饭给的。我们饭桌上喝过,档次比不上茅台,但是比茅台好下口。”陶金边说,边把那瓶没有标识,看起来朴实无华的酒拿出来。
“盛情难却啊。那我叫点下酒菜,这顿我请。”唐舒答应下来,两人在淘金房间会客厅坐下。
酒店送来一碟卤味三拼,一碟花生米,一碟炸物拼盘,两个酒杯。
唐舒转着酒杯,闻着酒香:“果然是好酒,托你福啦。”
“女生喝红酒的多,红酒比白酒好下口。但是红酒的后劲儿也并不比白酒小,女生好像就是这样的,尝到甜头,就会忘了之后会付出多少辛苦。”陶金有感而发。
“哈哈哈”唐舒笑起来“你还挺懂女人的。老实交代,是不是以前谈过很多?还是说没谈过很多,但是拥有很多红颜?”
陶金正色道:“没有谈过很多,就一个。可是我见过的女生大部分都这样。其实给我送酒的这个朋友,也是这样的。她大学时候就是很成功的摄影师了,她专门拍摄星空、野生动物。她去过非洲,去过南极,去过北极圈,也曾一个人穿越沙漠。直到有一次,她爱上了一个男人,为了这个男人,放弃了她全部的热爱工作,成了家庭主妇。”
抿下一口杯中酒,陶金继续说:“昨晚我跟他们两口子吃饭。我问她现在还去野外拍摄吗?她说她已经很久没按过快门了,手机里存的都是小孩的照片以及发家长群的截图。我能感受到她是幸福的,但曾经她的天地那么广阔。”
唐舒跟陶金碰杯,她也不能对此评价什么。“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不管活成什么样,都已经足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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