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角,一个学生脚步迟缓着挪向宿舍盥洗室,细看会发现,他此刻身体正止不住颤抖。
北楼大火事发突然,作为学校这个整体的一部分他本不应该生出退怯的想法,可来自深处的恐惧本能迫使他踌躇不前。
就在他挣扎之际,他看见了一个人。
好消息,是食物。
更好的消息,是一个完全暴露的食物。
那食物站在楼体之间的过道内,拿在手里仔细查看的正是一张卡牌,她似乎自以为找到了一个躲藏地点可以安心观看线索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危险盯上。
愚蠢的东西,是以为现在学校里一片混乱不会被盯上所以放松警惕吗?
学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至极的笑容,内心却是无比庆幸。
既然碰见了暴露的食物,那么暂时耽误那么些时间也是可以的吧?
四下没有其他同类,既能逃避火灾又能饱餐一顿的美事让他心中的庆幸越来越大,几乎按耐不住兴奋朝着过道内的女生冲去。
随着距离拉进,女生也发现了危险将至,面上惊恐毕露,而后疯了般逃命。
换作往常,猎物的逃跑挣扎在学生眼中无疑是个麻烦,但此刻他却感到无比舒畅。
对,就是这样,逃吧,用更多的时间逃命,最好拖得再久一点,久到他彻底避过这次风波。
一想到自己能够合理旷工,他的笑容再也压制不住,脸皮从嘴角撕裂开露出一张血淋淋的血盆大口。
狰狞嘶哑的恶笑在过道里回旋。
过度的兴奋使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安静的不寻常。
眼见那女生逃进了体育仓库,学生心情的愉悦值达到了顶点。
仓库只有一个出口,临到门前,他反而变得闲庭信步起来,开门的动作宛如一位优雅的美食家揭开餐盖。
此刻的他非常乐意与食物进行一场躲猫猫。
然而他踏进仓库后却直直撞进了一双发红的瞳孔中。
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其一拳打得向后跌倒,倒下的那一刻,他看见这仓库里除了他居然还有别人。
那些东倒西歪的都是他的同类。
“一群傻卵。”他听见那双眼睛的主人开口,“还以为事情进展不会那么顺利呢,结果一个个都那么容易上钩。”
“多了好几个,但不妨碍。”
恐惧在此刻发了疯般根生,他几乎想要夺门而逃。
火。
那人类的眼里是与北楼燃烧着的如出一辙的东西。
然而身后的房门虽然打开,明明只是一门之隔,他却像被无形物围困,无论如何也踏不出半步。
“呲”。
鞋底摩擦地面的轻微声响在身后响起。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
对于无法使用攻击卡这一点,安黎明智的选择了隐瞒。
火灾的发生让玩家得以短暂放松。
江礼不禁感叹:“居然能烧这么久……”
那么多人,泼水跟泼助燃剂似的居然能让火越泼越大。
“你说我们要是趁乱干掉些学生会怎么样?”江礼灵光一闪,毕竟对于杀死学校里的诡异学生这件事,她还是相当有经验的。
这话安黎一听就来劲,她附和道:“会很开心。”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之后也会很方便。”
两人开始盘算该悄无声息刀掉哪些学生,于郡尧果断选择加入,许观则无言跟在于郡尧身边,虽然不说话,但也凑到了三人之中。
换作平常,唐瑞是非常乐意参一脚的,但现在他对安黎身份的怀疑让他望而却步。
眼看她们的死亡名单从好朋友到前后左右桌再到亲亲好舍友,剩下的两名女玩家也不由自主将脚步挪了过去。
毕竟安黎的战斗力大家有目共睹,如果真能借此铲除掉身边的潜在麻烦那再好不过了。
由此,六人围成了一个圈。
唐瑞看见安黎露出苦恼的神色,隐约听见她在说什么“太多了”“累死我”之类的。
唐瑞:所以是真的打算都杀了吗??
“有点多了,而且找他们也要花时间。”安黎皱眉,心中开始思索高效的暗杀方式。
“不能趁乱继续点火吗?”许观一直没说话,这会却是插嘴道。
“点不动了。”安黎想起实验室后来无论怎么打翻也不见火苗的酒精灯,“可能被游戏及时发现制止了,就跟程序员连夜加班修bug一样。”
于郡尧不爽:“动作真快。”
“我们不可能把攻击卡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所以可能还是要拜托安黎,我们则想办法把要杀的学生引到指定地点。”江礼想到自己之前迫不得已用掉的一张攻击卡就肉疼得厉害。
六人动作飞快敲定下暗杀顺序,先从好朋友开始,威胁能做掉一个是一个。
剩下的男玩家终于从状态外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一行动伟大之处的他们忙不迭叫出自己“好朋友”的名字。
其中一名男玩家率先抢单:“加我一单加我一单!”
“哦哦还有我!我快被那女生逼疯了啊啊拒绝陪她去厕所也要变异!!!”另一名男玩家发出饱受折磨的声音。
安黎:……
当这是杀了么接单平台呢?
之后的行动就相对简单了,玩家之中有人是体育委员,安黎便得以在体育器材存放仓等待外卖送达,考虑到玩家不可能找到所有目标单独行动的间隙,一次可能引来多个学生。
安黎便另辟蹊径将原本用来抵挡诡异力量侵害的防御卡当做困住诡异力量的牢笼,这是一个后手保障,确保不会在暗杀过程中让人逃掉坏事。
该杀的隐患都杀得差不多了,北楼的火也渐渐弱下,玩家们又变回了“安分守己”的“好学生”。
唐瑞看着跟在安黎身边的周乐辞,频频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态。
如今火势平息露出北楼被烧毁大半的残垣断壁,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些痕迹不像是火烧的,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的结果。
一想到这,他浑身就泛起了鸡皮疙瘩,目光又止不住朝安黎和周乐辞的方向看。
他咽了口唾沫,心中有隐秘的猜想,这场长久无法扑灭的火应该有安黎的手笔在里面。
晚上宿舍楼内。
虽然暗杀名单又添大将,但安黎还是抽空干掉了宿舍里剩下的两个学生,毕竟刀都刀了,剩那么两个就显得有些厚此薄彼了。
此刻的315寝室里只有她和许观两个玩家,行动不可谓不方便。
许观悬了许久的心也终于落下大半,不知是不是放松的缘故,安黎发现许观睡得格外早,熄灯没多久就听见了她绵长的呼吸声。
安黎本也觉得放松,却听见窗户突然发出笃笃笃的响声。
她的心下沉一瞬,决定装聋作哑避过这一次,却不想那声音锲而不舍,执着地敲击着窗户,奇怪的是许观的呼吸声仍旧平稳,半点没有要被吵醒的意思。
安黎忍不住下床查看许观的状态,然而在学生外表的包裹下她也无法真看出什么不对。
带着疑惑,安黎拉开了窗帘,夜色之下是一只毛色乌黑油亮的黑猫,它慢悠悠舔舐爪子,一双琥珀色竖瞳直勾勾望向安黎。
想到播音室里那只对着自己摇头的黑猫,她思索片刻,打开窗户将其放了进来。
“你好,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稚嫩的童声从黑猫的口中发出,古灵精怪可可爱爱。
安黎双手抱胸,打量黑猫片刻:“你高兴得早了。”
话落,安黎手疾眼快将窗户落锁,转而快准狠地掐住黑猫的后颈皮朝门的方向走,张口就是一句:“阿姨——”
黑猫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挣扎着想要脱离安黎的掌控,急忙小声解释:“啊啊住手!不要把我拎出去!我是来帮你的啊!”
“哦?”安黎停下脚步,玩味的看着黑猫道。
随着安黎停下,黑猫挣扎的动作果然弱了下来,明明是成猫的体型,此刻却蜷缩起四肢,乖巧得就如同被猫妈妈叼起的幼猫。
不再挣扎的黑猫被安黎放到了课桌上,安黎审视的目光在它身上停留,她问:“怎么帮?”
黑猫耳朵萎靡地耷拉下来,说话都有气无力:“你是特别的。”
安黎:“废话,说点我不知道的。”
黑猫瞪大圆溜溜的眼睛:“我是被抓到这里的可怜小猫咪。”
安黎:“?”
安黎拎起黑猫就要往外走,激得卖萌的黑猫立马老实:“不是不是,我是被抓到这里打黑工的!”
“打黑工?”安黎停下脚步。
“就是当副本boss。”黑猫委委屈屈,“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
“我看见你放火烧实验室了,还烧了那么久,一般人可做不到这样。”黑猫越说越兴奋,忍不住晃动四肢,安黎嫌弃松手,它顺势平稳落地。
“我有预感,你一定能带我出去!”
安黎被它说得云里雾里,但她注意到一个重点:“所以你不是来帮我的?”
黑猫顿住,黑猫狡辩:“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协助你精准打击!”
“我怎么确定你说的就是对的?”安黎双手抱胸,“拿出点实际的,懂吗?”
“比如那个你很喜欢的玩家现在有危险。”黑猫思索片刻,尾巴轻轻扫过桌面,“我的牙看见了。”
听见这话的一瞬,安黎可耻的偏了一下重点。
什么叫她很喜欢的玩家?
虽然疑惑但安黎没有过多纠结,开口问:“你说的那个玩家是谁?你的牙又是什么?”
“有心脏病的那个啊。”黑猫歪头,似乎很疑惑安黎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不过它也没深纠,伸出爪子在嘴里一阵掏摸,最后掏出一颗尖利的牙齿递给安黎,“我的牙是这个,也是一个我可以帮你的证明。”
“别的玩家都是要自己从我嘴里抢的,我可是直接给你了!”黑猫满脸写着求表扬求摸摸,竖着的瞳孔扩得圆溜溜的,“这个可以直接看到玩家本来的样子,虽然现在对于你来说没什么用了但好歹算我诚心提供帮助的证明了不是?”
无视掉黑猫狗里狗气的表情,安黎没接那颗牙,而是问:“怎么用?”
“只要带在身上就有效果,你可以去看床上那个玩家验证。”
安黎不动声色转开话题:“周乐辞现在情况怎么样?你能帮忙吗?”
“帮不了,我都得避着这些附庸走,更别提我的牙了。”黑猫跳到安黎肩膀上,本想蹭蹭她的头,却被安黎冷着脸拎了下去,它不满道:“就那样呗又死不了,他身上带着那么多的庇护,这要是还能死也是菜到没边了。”
安黎:……
安黎竟然一时感到无语,她对这只黑猫的第一印象是带着原始兽性的,她本以为这会是一只与人类逻辑背道而驰,自有一套自己的野性原则的boss。
万万没想到,这会是一只这么有人味儿的boss。
“换你被丢进一所人类学校里被迫打工你也能这样!”似猜到她的想法,黑猫尾巴暴躁地来回拍击地面,啪啪作响。
“这样啊,那这个副本里什么东西会咬死你?”安黎同情道。
“除了那群玩家谁都能咬我一口。”黑猫幽怨的眼神仿佛凝成了实质,“每次听见那帮玩家叫我boss都烦得想挠人。”
bo他个火腿炒手指的ss,谁家boss吃饭都要东躲西藏的?
“你打不过它们?”安黎问出一直疑惑的问题,“你看着比它们强太多了。”
说到这个话题,黑猫原本幽怨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怨,尾巴又一次啪啪作响起来:“那垃圾玩意不讲武德把我意识切片了!”
“因为意识被切片,连带着实力也被分割,这就导致我连这个副本里最弱小的附庸都干不过,只能捡捡玩家人头这样。”安黎眼睁睁看着黑猫耳朵耷拉下来,连说话声音都小了下去,“像现在我能到宿舍楼来找你也是因为我这个切片与那位玩家建立了一定联系。”
嗯,原来那些npc在这种东西之间的官方称呼叫附庸。
“所以是我的附庸让那场火烧了那么久了?”安黎状似寻常,仿佛自己说的话多么无关紧要一样。
正是这无关紧要的语气加上之前回答问题时的条件反射,黑猫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不能,附庸可没那么强,应该是更接近本源的东西,或者就是本源干的,让我猜的话是后者。”
“哦~”安黎意味深长,“所以我是个拥有所谓附庸和本源的……东西?”
黑猫身形顿住,安黎见此更加确定心中想法,她捏住黑猫后颈皮,语气危险:“所以你知道我的特殊之处,但你还是选择打哑谜。”
“那不是你说的你自己知道自己特殊吗!!”黑猫几乎是咆哮着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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