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祁呼吸深而缓,一眼不眨,目光从廖洲乔脸上,又缓缓转到唐念白脸上。
当年轻的公狼闯入领地,机敏的狼王总会绷紧神经,充满警惕和敌意。因为它象征着地盘以及所有物的占领与挑战。
正如同此时的贺祁,他天性多疑,风吹草动则警铃大作——他很难不猜想眼前这两人同时出现在这究竟是以何种关系。
廖洲乔霎时回过神来,他已经意识到从头到尾和他联系的只有贺祁。是他自己掉入了圈套,不禁愤怒不已:“又是你!”
贺祁到底要干什么?!这个人如此死皮赖脸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是要干什么?!
他不想再看见他了!
贺祁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有些恶寒,死死地瞪着唐念白,重复着同样的话:“又是——你啊。”
“这么锲而不舍,都追到杭州来了吗?你算什么东西?”
唐念白还记得之前眼前这个人曾经踹过他一脚,他对他才不会有好脸色!
唐念白小脸一扬,自然而然道:“我当然算是洲乔哥的朋友!”
贺祁眯起眼睛:“你叫他什么?‘洲乔哥’?”
唐念白:“是啊,我年纪小,所以叫洲乔哥怎么了?”
贺祁冷笑:“自从我腾出了地方,你们一个两个,都自觉得有了可乘之机,都来鸠占鹊巢啊?”
廖洲乔用身体挡在两个人之间,恶狠狠道:“贺祁,你向我朋友道歉。”
贺祁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道歉?他算老几?我没对他动手,已经算很友善了。”
廖洲乔反讽道:“那你又算老几?拿着阿斌的手机和我联系,骗我到这里来,又对我朋友充满敌视、指指点点?你把核桃还给我,以后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他紧绷着脸,这番话说得更是无情,丝毫没给贺祁留面子。
“这么晚了,你们还要去哪儿?”贺祁捕捉到关键字眼,像是自动屏蔽掉别的话,他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廖洲乔继续冷酷地道:“那与你无关。”
两人一时无言。
这时,唐念白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洲乔哥,我想我在这有些打扰,会让你为难,要不你们先聊吧,我、我去外面等你。”
说罢,一溜烟跑走了。
刚刚才平复好的贺祁死死盯着唐念白离去的背影,嘴唇翕动,暗暗咒骂。
哪来的又贱又茶的小鸭子。
妈的。
他望回廖洲乔。
看到对方冷漠的面容,贺祁就觉得自己的心又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了一下,又疼又酸。
他拼命地颤动睫毛,眨眼,才能掩盖住泛起的水意:“原来……他是你的新欢啊,之前我就觉得你对他很不一般,因为他长得像林枳吧?这才多久啊,大少爷就有新的小男友了?”
廖洲乔强压下他心中的痛与愤怒,脸上滴水不漏地轻笑:“我们又没结婚,又没离婚,只是分手了。你总不能不让我找下一任吧?”
“……好、好……下一任,下一任。”贺祁倔强地看着他,眼眶通红。
越是强调,越是在意。
他只是迫切地希望廖洲乔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他对这个人依旧存在强烈的占有欲,一想到有人会和曾经的他一样享受到廖洲乔的温柔深情、体贴包容,他就心痛得不能呼吸,犹如凌迟。
一瞬间,他甚至忘了要维持住自己的尊严和脸面,表情带着一丝易伤的委屈。
贺祁:“……这才多久,你就找下一任了。”
廖洲乔:“当然,我总不可能为你守身如玉吧?你说过不会缠着我的。”
贺祁:“我不缠着你,但你也不要找。”
廖洲乔:“凭什么?”
贺祁:“……你喜欢我。我的脸长得比他们好看。”
廖洲乔笑:“大言不惭,我早看腻了你的脸了。”
贺祁一怔。
廖洲乔继续补充道:“再美味的菜肴,人如果顿顿一直吃也会吃腻的,就算你长得好看,天天看也是会觉得烦。这回懂了吧?”
“既然你把我折腾过来一趟,又不愿意还我东西,那核桃就扔了吧,我也不要了。其实仔细想想,我已经有了成色更好的新核桃,何必执着去捡回它?”
“再见。哦不对,再也不见。”
廖洲乔转回头就要离开。
贺祁看到廖洲乔的背影,如梦初醒,急忙拉住他,紧紧地从后面抱住他,像抱住一道救命稻草。
“别走。别走。”
“我、我还有话想说。”
他原本只是想见一面廖洲乔。
见一面,再见一面。
廖洲乔不愿意看他,他就把自己藏在暗处,不让自己喜怒形于色。
可看到他带着新的小男友一起出现,贺祁是真的慌了。
他把头深深埋在廖洲乔的肩颈里,语无伦次道:“洲乔,洲乔,对不起……片场那天,我不该叫你来,害你受伤。”
“之前那些种种,我也不该骗你……”
“洲乔,我知道错了,其实、其实我是喜欢你的……”
廖洲乔浑身都因为贺祁一个猛烈又紧密的拥抱而僵住,对方滚烫的气息喷洒在他颈旁,令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说什么?
他居然说“喜欢”?
犹如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廖洲乔曾经抛出去的问题,时隔良久,终于得到答案。
是的,这是他曾经最想得到的答案。
可现在在他听来,已经攒不出半点柔情蜜意。
他只觉得可笑。
像是一个执着许久得不到的东西,他累了,决心放弃了,对方又轻而易举地凑上前来。
——有什么意思呢?
他死死抿唇,故作轻松道:“你喜欢我?是嘛?哈哈。”
他微弯下腰,贺祁沉重的身躯半压着他,略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一点点地挪动手臂,妄图逃离对方的禁锢。
廖洲乔眼眶发酸,有些充血,想笑。
“……隔了这么久,你说你喜欢我,哈哈,哈哈。”
“不过,一,你这种人不配谈喜欢;二,你口中的喜欢,我不相信;三,即便因多年相处,你的确是喜欢上我了,我也不接受;四,秦洲乔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坍塌的片场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姓廖。”
“贺祁,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看腻你了,我讨厌你了!我不要你了!滚!滚开!”
“你骗人。你骗人!”贺祁忽地发出一声狂吼,也是在那一瞬间,他几乎用尽所有力气,不顾对方的挣扎,生拉硬拽将廖洲乔向屋里拖!
“贺祁!你!放手!喂……贺祁!”
对方的双臂犹如两道坚硬的铁钳,力气大得吓人,廖洲乔甚至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在贺祁的拖抱下碎掉了。
他被拖进屋里,后背被抵在冰冷的墙上,贺祁无赖地将他压在墙上,用自己的身体将他箍在一片小小的范围内。两人呼吸相闻。
贺祁的气息强势、霸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心跳骗不了人的,你对我有感觉,你还爱我的,你爱我的……”
廖洲乔:“放手!放手!”
“洲乔,我想通了,我会补偿你。”贺祁的语调忽然放软,带着一种近乎献祭的狂热,“你讨厌我做艺人,我可以随时退出娱乐圈。”
廖洲乔:“你不是才刚刚复出,势头正猛吗?”
贺祁声音狎昵沙哑:“……都是赚钱手段罢了。”
“等赚够了本钱,我就退出娱乐圈,我也可以去下海炒股经商,像你的亲生父亲一样,我知道你很尊敬他。”
“秦氏名下仅剩的所有财产都给了我,我会一点一点地全还给你。”
廖洲乔缩了缩脖子,忍不住皱眉:“秦氏夫妇的财产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全都交给了你?”
贺祁毫不掩饰:“因为我已经把他们送进了监狱,我是他们的儿子,财产自然补偿在我手里。”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顺着廖洲乔的脊椎飞速攀爬,缠绕住他的心脏,他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对夫妻折辱你利用你抛弃你,他们不配做你的父母。”贺祁轻轻地松开他,扳过肩膀,双手按在肩头,与他对视。
“洲乔,我手里全部都是他们犯罪的铁证,足以让我把他们送进监狱,让法律制裁他们,就算是我给你的第一个补偿。”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廖洲乔紧绷的神经上。
贺祁眼中布满诡异的狂热:“洲乔,开心吗?”
“啪!”
贺祁侧过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红色的巴掌印,他停了片刻才转回头,舌头轻顶痛麻的腮,瞳孔浓黑得如同深渊。
廖洲乔怒极,胸膛起伏不停:“疼吗?清醒了吗?”
贺祁随意笑笑:“我说我喜欢你,我补偿你,你偏偏不信。我只能拿出点诚意了。”
廖洲乔瞪他:“你报复你的亲生父母,那让我最恨的你自己呢?你怎么不报复?你不是最在乎自己的脸了吗?有种就当着我的面划烂它啊!”
贺祁微微睁大眼睛:“如果我这样做了,你就会原谅我吗?”
廖洲乔冷笑一声:“或许吧,如果你有诚意和那份魄力的话。”
贺祁静静地望了他半晌,忽然回过头从床头桌上取来一个刀片,毫无犹疑地贴上脸颊。
千钧一发之时,廖洲乔立刻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地甩开,怒不可遏:“……贺祁,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这么多年,他居然才发现贺祁这浓烈的偏执与癫狂——那根本不是正常人类的思维方式。
“你还是心疼我的,是不是?”贺祁置若罔闻,自顾自道。
廖洲乔:“放过我吧,贺祁。我只是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纠葛了。”
“我不放。”贺祁的声音甜丝丝,极具温柔缱绻,“我会让你知道,只有我能是你唯一的恋人,我会一点点地得到你和你所有家人的认可,我会让他们光明正大地承认我,把你交付给我。”
“廖家家大业大,我一时动不了。不过你父亲的把柄,我也并不是没有。”
“我给他提供的关于秦肖辉的洗-钱罪证,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假数据。以秦肖辉亲儿子的身份,只要不断坚持继续上诉,缠住他也不是麻烦事。”
“不过,请你相信我,我一点也不想与岳父兵刃相向。”
此时此刻,廖洲乔看着贺祁的眼神已经不像是在看一个人类了。
他嘴唇颤抖,脸色苍白。
“贺祁,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的。很简单的。”贺祁狎旎抚摸他的脸,如对待珍爱至宝,“洲乔,回我身边来。”
“我保证所有不利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只要……只要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贺祁说这些话之时,锋利的刀片还攥在手里,他的手心被割出血痕,一滴一滴地从掌心淌血,有的沾留在廖洲乔脸上,像油画里署名时标记的浓烈色彩。
廖洲乔能闻到那血液和刀片混合的铁腥味。
他喉头上下轻动,咽下一口唾沫。
被贺祁抚摸过的地方都在细细战栗,紧绷不止,像被野兽舔舐般。
——贺祁的确是个不要命的野兽。
直白、凶狠、暴虐。
如今野兽正在主动将束缚的锁链递送到他的手里。
廖洲乔只能选择妥协接过。
他想,若他不去驯服这头野兽,就要被对方撕咬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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