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洲乔赶到科室时,就看到唐念白蹲坐靠在墙边,抱臂蜷缩,脑袋上还带着绿色的手术帽。
抬起头,眼睛哭得红肿,满脸泪痕:“洲乔哥……”
“好了,我来了,不哭。”廖洲乔把外套脱掉,披在唐念白身上,揽过他的肩,带着他往外走。
他将唐念白领到副驾驶,自己坐上驾驶位,系安全带,像大家长一样问:“和哥说说,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唐念白又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说:“今天抢救一个车祸外伤大出血的患者……手术开始前他还能说话能沟通,手术到一半就血压暴跌,血都止不住,人就、就没了,老师他们不愿人死在手术室,让我赶紧往ICU推,在手术室门口家属都在哭着跪下求我,一定要救一定要救,他们没有钱住ICU……”
“洲乔哥,这种感觉好痛苦,我、我受不了。我是不是不适合干这一行啊……”
廖洲乔静静地听完,安慰他道:“大夫的职责只是救治,导致他车祸的人不是你,导致他们家住不起ICU的原因也不在你身上,干这一行,就是要学会看淡生死,不要内耗。”
“你可以多想一想被你医治好的那些人,多少人因为你的手而重新拥有生命了呢?”
唐念白侧头,眼睛通红地望着他。
廖洲乔微微一笑,伸手帮他摘掉手术帽,将压得扁趴趴的头发整理了一番:“下班了就是下班了,就不要再想班上的事了,好吗?责任感爆棚的小唐大夫。”
唐念白并没接他的话茬,反而没来由地问:“……洲乔哥,我可以亲你吗?”
廖洲乔:“……啊?”
就在他张开嘴的一瞬间,唐念白突然身体前倾,吻了上去,印下温热柔暖的触感。
廖洲乔犹如过电一般侧开头躲过去,全然懵了。
“……等一下,等一下,念白。”
唐念白近距离地看着他,热气呼洒在廖洲乔的侧脸上,他盯着对方那形状饱满性感的嘴唇,喃喃道:“对不起……洲乔哥,我喜欢你。我没忍住。”
“之前我向你提过的,你说要考虑考虑给我个机会,不知道你现在考虑的怎么样了?”
廖洲乔找回了正常思考的意识,不自然地说道:“……你的年纪太小了,我对你没有恋人之间的想法,所以不能答应,这是对你的不负责任。”
“我喜欢你,我愿意和你相处,我又不是未成年,又不是女孩子,我不用你负责。”唐念白固执地盯着他。
“洲乔哥,我知道你还喜欢那个人,你忘不掉他,我希望被你利用,利用我来忘掉他,我毫无怨言,心甘情愿,即使这样,你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廖洲乔不止一次地想起廖淮霖说过的名言,甚至现在有一个人就在他面前,自愿当作被利用的影子工具也无怨无悔,廖洲乔不知道还能怎么继续拒绝。
“念白,我可以答应你。”
“但……我没有办法能给你你想要的爱。而且如你所言,我有着自己卑劣的私心,我必须向你坦诚。”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很直白。
唐念白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又马上被幸福和喜悦代替,他反应过来后,不可置信地道:“洲乔哥,你、你答应我了?你答应做我男朋友了?!”
廖洲乔无奈地笑:“你这孩子……重点是后半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亲到就是赚到,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呀,我就喜欢‘拼命喜欢别人追着别人跑’的这种感觉。洲乔哥,洲乔哥,你真的答应了?!天啊,我是被大奖砸中了吧!”
廖洲乔摇头轻笑:“好了,系安全带吧,送你回家。”
路上连碰到好几个红灯。
等红灯时,唐念白总是忍不住侧头去看廖洲乔,他目光淡淡地直视前方,把着方向盘的手指甲圆润,指骨修长,又清冷又性感。
天啊,这真是他男朋友?他的男朋友居然是这样完美温柔的大帅哥!他竟然能拥有如此殊荣!
唐念白还沉浸在被幸福砸中的狂喜里,不能自抑。
而廖洲乔心里波动却没多大,他始终注意着他的车后面的那辆黑色奔驰,它已经跟了自己好几条街和好几个红灯,难道是巧合?
廖洲乔硬着头皮将车开到唐念白的租房楼下。
唐念白下车,将披着的廖洲乔的外套脱掉还给他。
在对方接过外套的瞬间,唐念白忽然踮起脚,勾住廖洲乔的脖颈,将火热的吻再次送上,亲得黏黏糊糊,不舍又缠绵。
“洲乔哥,那、那我回去了。”唐念白呼吸不匀,双颊绯红,“谢谢你答应我。中秋节快乐,虽然我特别想跟你一起过中秋。”
廖洲乔对他轻轻笑了笑,说:“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眼看着唐念白的身影高兴得蹦蹦跳跳上了楼,廖洲乔这才伸手摸了摸嘴唇,心中无限怅然。
他是不是做错了?他不该答应的……
他神思凌乱转过头,就看到他的车后面正好别着刚刚那辆奔驰,一个身材高挑修长的金发男人站在奔驰车门边,眉眼阴翳,静静地凝望着他。
那不是……
廖洲乔惊异地瞪大眼睛。
可能是太久没见了,他都不知道贺祁什么时候换了发色。
浅金发,刘海顺长,有几缕落在泛红微湿的眼尾前。
他用修长的手指勾下口罩,将整张脸露出。
贺祁皮肤本就冷白透粉,这个发色显得他五官颜色的饱和度成倍叠加,眉眼墨黑,嘴唇艳红,看起来放荡又华丽,美到令人心颤。
贺祁双手揣在裤兜里,长腿一步步地缓缓向他走来。
“我说怎么没有等我,原来是来和小男孩接吻来了。”
他每走一步,廖洲乔就忍不住退后一步。
这不经意的举动似乎刺痛了对方,贺祁停了下来,漂亮的眼睛里酝酿着狂风暴雨,湿漉漉盯着廖洲乔:“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怕我会杀了他吗?”
“是你要我来见你的。”
“怎么我来了,你又不欢迎?”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我想你也有话跟我说。”
廖洲乔坐在自己车的副驾驶上。
贺祁给他当司机,开来的车却叫代驾送回之前的工作地点。
期间他们始终保持着沉默不语。
廖洲乔不时用余光扫过身边的男人,这个发色……确实很有新鲜感。又忍不住不平衡地想,贺祁这张脸究竟是怎么长的?
他妆发都没卸,一定是从工作地点跑去酒店找他了,又一路跟着他尾随到唐念白家。
这么说来,今晚他和唐念白在一起的所有经过,贺祁都看到了?
廖洲乔心中有那么那一点点被抓包的愧疚感。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依旧静默不语,廖洲乔心中的惊涛骇浪反而平静下来。
仔细一想。
——他凭什么为前任撞到自己和现任接吻而慌张?
他早就和贺祁分手了,他又没出轨,没做对不起贺祁的事!
他爱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爱和谁接吻就和谁接吻!
没错,他有理有据,无所惧怕,如果贺祁跟他发疯,就一脚把他踹清醒!
车子一路平稳驶动,最后停在廖家大院的院门口。
廖洲乔解安全带:“贺师傅开车技术不错,我会给你五星好评。”
还没等安全带解开,就被贺祁一把攥住,不由分说地强制扯过,贺祁的脸凑过来,贴得很近,眼中已是通红一片,脆弱又易伤。
“我看到他亲你了。”贺祁自下而上地看着廖洲乔,声音沙哑,“你喜欢他吗?喜欢那个小男孩?”
廖洲乔心中失跳半瞬。
他垂着眼睛,这样的距离,他能清楚地看到贺祁那秋水般的瞳孔,如黑色琉璃珠,甚至还能看到那珠子中自己的影子。
他不禁咽了一下口水:“……喜欢啊,他乖巧听话,事事依顺我,我很享受和别人接吻,当然喜欢。”
贺祁攥住安全带的手随着廖洲乔的每一句话而不断收紧,最后攥得骨节发白,青筋暴起。
良久,他痛苦委屈地颤声道:“……你喜欢的,不是我吗?”
“哦,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也喜欢啊。”
“不过那是以前,不是现在。”廖洲乔微微一笑,毫不留情地回击,然后从他手里强硬地扯回安全带,转身开门。
就在这一瞬间。
驾驶座上的男人仿佛被一句话彻底点着,他一把掐住廖洲乔的下颌,俯身而倾,高大的身躯笼罩压下来,将廖洲乔按在车门上,舌头堵他嘴唇,不由分说地攻城略地,重重吮吻。
夜半,借着车窗外的灯光忽明忽暗,那头华丽的金发仿佛被镀了一层耀眼的光,无比惹眼,无比艳丽,无比温暖。
廖洲乔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近距离地看着贺祁浓密的、微微颤动的睫毛,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软,血液一股脑地下涌。
贺祁在亲过来的瞬间虽然粗暴,可此时此刻,那唇舌却纠缠得又缓又细密,成了一个无比温柔深情的吻,每一下都像在讨好他。
廖洲乔侧头不停躲过亲吻,对方却不依不饶,他挣扎数下,忍不住狠狠咬了一下,又抬起手要挥过去一巴掌,可看到贺祁那张脸……他只能又重新落下,改为推他的脑袋。
“……贺祁,你给我滚开!”
“你凭什么亲我?你现在是第三者!”
“第三者?”贺祁邪性地笑了笑,“呵……我们从前同吃同住,躺在一个被窝里时,那个人还不知道在哪儿穿开裆裤呢。现在我倒成了第三者了?”
他置若罔闻,固执地寻他的嘴唇亲过去,导致两人互相挣扎,一进一退,一推一攘,无比滑稽。
-
今天是中秋节,廖杰英和廖淮霖都在外出差,晏玥一直等在家里,亲手做了一桌菜,只为了和刚刚事业告一段落的小儿子吃一顿团圆饭。
可他小儿子偏偏迟迟不回,电话也不接。
她忍不住在家里窗前守着,一直盯着院外看。
——当她发现小儿子的车早已停在大门口,人却迟迟不下来时,心里不禁浮起不好的预感。于是匆匆披上围巾出来,赶到大院门口,远远就见到那辆车子毫无节律地上下震动。
晏玥:“……”
她走到车窗边,就看到里面——她的小儿子正与一个漂亮的男人动手动脚,她小儿子的巴掌贴在对方的脸,对方的手按在她小儿子的肩膀。
在她看来,简直就像两个小孩在打闹。
“咳咳。”晏玥敲了敲车窗,车子的震动停下了。
廖洲乔:“……”
贺祁:“……”
廖洲乔趁机下车,贺祁也下了车。
晏玥先看向自己的儿子。
廖洲乔就像被家长抓包发现的小孩,嘴唇上还通红沾着亮晶晶的湿意,不好意思地垂着头认错:“妈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晏玥再看向贺祁。
贺祁的衬衫早已被揪得凌乱,领口上的扣子还崩掉了两颗,仔细看,脖颈上和胸前还带着抓攘的红痕。
至于嘴唇呢?
早已被咬破,尚未凝固的血痕留在下唇上,红得刺眼。
贺祁的眼神委屈得像小流浪狗一样,湿漉漉地望着廖洲乔,又望向她,配上这副倍受欺负的狼狈样子,显得无比可怜。
他擦擦眼角,又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说:“伯母,对不起。”
“我不该来打扰洲乔哥,也不该来打扰您的。”
“您不要怪洲乔哥,都是我不好。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勾引洲乔哥的。”
晏玥也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仿佛被妖精下了咒语蛊惑住了。
尽管她早就在小儿子生日宴那天见过这个叫贺祁的孩子,但……他当时不长这样啊。
记得当时这个人一脸颓废,眼下青黑,胡渣遍布,她还曾比对过这个人的网图,感慨明星P图是P得真狠,并一度怀疑过小儿子的审美。
晏玥又看了看羞赧到无地自容的儿子,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儿子能一直与这个人藕断丝连了。
晏玥知道小儿子与这人之前一些吉光片羽的腌臜事。
真不怪她儿子。
唉。
重度颜控,随她。
但是感情上的事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在她看来,也只是两个孩子罢了。
晏玥:“……这么晚了,小朋友,你吃晚饭了吗?”
贺祁摇摇头:“我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晏玥:“那怎么行,该饿坏了啊,等下回家有饭吗?”
贺祁垂着眼睛,眼尾似有落寞的湿意,他继续摇摇头:“……伯母,我没有家了。”
晏玥又咽了一下口水,看向小儿子:“洲乔,要不留你朋友在家里吃个便饭吧。”
“大过节的,来都来了。”
廖洲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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