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灿说起家中的时候不由得沉醉其中,一直喋喋喋,竟忘记了注意尹煜佑的反应,“他还说,他当年参加护国战争的时候,晚上布雷,手要是不稳发抖,把炸药洒出来了哪怕一丁点,第二天战友把引信子一点,来不及跑就会被炸成碎块,他就成了部队的罪人。”
“所以他现在也那么严苛的训练我,我就觉得,虽然那些过程很枯燥也很疼,但爷爷愿意训练我,这真的是好事,爷爷他啊,是我的偶像。不过除了这些其实还有个原因……”
他说到爷爷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灵魂被点亮了,光芒透过眼睛绽放了出来,这美丽灿亮的灵魂之光让尹煜佑看着心情也跟着变好了一些。
接着,灿灿又害羞地低下头,用一只手化作遮不住什么东西的网,捂住自己那张美暇圣俊的脸,声音也往低里压了一些,“因为一直被被爷爷严格督训着,我不敢反抗,所以也就顺便坚持了下去。”
这个顺便说得很可疑,尹煜佑挑眉看着灿灿,不过没点破,只是眼神颇为有戏地盯着他。
灿灿有些心虚,那个年纪的孩童都顽皮,就连他也不例外,再文静也有爱闹的天性,其实当时能坚持下来主要还是被爷爷打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你应该听出来了,我怕我爷爷,小时候怕的厉害,直到现在都有点。”
“怕到什么地步呢?爷爷每次朝我走过来,我心里就会提起一只瓶子,随时担心瓶子掉下来摔碎,要是我在闹的时候,爷爷靠过来,就会吓得我生理性地一哆嗦。”
“但是我表现得这么懦弱的话,会被爷爷毫不留情地上钢尺抽,所以后来即使害怕,我也告诉自己必须忍着,不能表现出来,连哆嗦也不敢有,必须克制住那些下意识的反应。”
“时间长了,随着我长大和越来越了解爷爷,我没那么害怕了,但是爷爷依然影响着我。”
“现在的话,比起害怕,不如说是敬畏要更多。他身上那种铁树一样威严的形象从小就根植在了我心里,不如说,他就是铁树的代名词,骨头似钢如铁,却又像木生的植物一样在开枝散叶,造福别人。”
“爷爷的威严在我心里已经拔不掉了,我长成这样,也跟他的栽培有最大的关系。我很庆幸,有那么一位风骨卓绝凌厉,平凡又不平凡的爷爷。”
“最我心里,除了爸爸妈妈,他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尹煜佑听着心里暖暖的,刚才还一直猛烈滋生的担心触手缩回去一些,灿灿有这样坚盾的爷爷在骨髓中,在身后,在灵魂里默默地支撑着他,他一定比自己想的还要坚强。反而是他,因为别人外表柔美就被轻易迷惑了,像个蠢蛋似的,还不由自主地将他带入了柔弱的那方,誓要对其进行保护,做了这样多余而且侮辱人的可笑事情,却毫不自知。
尹煜佑愧疚地掐着自己的手背,原来他也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一个原本坚韧的人,就因为自己的愚蠢。
他藏好情绪,强撑起一副笑脸,利用刚才就听出来的话间漏洞调侃灿灿:“大部分是敬畏,就说明你还是有一丢丢怕你爷爷喽?”
灿灿无奈地蹙着眉,没有替自己辩解,而是乖地点了点头,“是的,或许我形容的不准确,但是你应该能从我的话里感受到。”
“我家那位老爷子,身上时时刻刻都带着一种刀枪不入,鬼神不侵的凛然和杀气,而且他因为以前参加过战争,又是中医的关系,淬了一双鹰眼,我们的一些宵小想法在他面前基本上藏不住。”
“所以在爷爷旁边的时候,我连一点偷懒的想法都不敢有,生怕被他看出来狠狠挨顿揍。大概是六岁那会儿,我最淘气的时候,爬树什么的都干,总是被打得就连穿衣服都痛。”
尹煜佑听着,心里觉得有些稀奇:看不出来啊,灿灿居然还爬树?!
“虽然爷爷揍人有分寸,但是他本身的力气就大,手劲儿也挺大的,就算控制了力道也还是把我打得蛮疼。不过我一点都不恨他,只是怕他,怕他身上那种刀锋般的威严。”
灿灿说着,脸居然诡异地变红了,睫毛不断扑闪着,不知道该开还是该合,之后他噤了声,不好意思继续往下讲,眼睛也没再看尹煜佑。说实话,他现在心里有些乱,说的话也挺乱的,刚才寝室里那种像闹洞房一样的气氛弄得他这么跟尹煜佑说了大半天话了,心里还是没有平静下来,依然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怕自己再说下去会暴露一些什么原本不愿意说的东西,所以干脆停下了。
尹煜佑看他这样子,盲猜他是嫌周围人多,害怕说太多过去的这种囧迫事会丢了脸,毕竟这种事跟他的人设相悖,因为看得出来,灿灿的性格看似柔弱,实际上是很有一些骄傲的。
他看了周围一眼,人们被耳夹遣散之后差不多都去各自忙活了,没有缺德凑过来偷听的墙根老鼠。
“嘶,真严格!”他收掉表情,挤眉弄眼地抽着凉气调侃灿灿。
虽然有九年义务教育按压着,但听他泄了这么多陈蜜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地越来越好奇灿灿的身世了。
他家的老爷子不仅会很难学的中医,以前还从过军,而且时灿暄本身的长相相当优越,看骨相就知道是一名混血儿。一般混血的家庭,再加上有个身份这么厉害的爷爷,家里的条件不会太差,还有可能是个相当厉害的中至大型家族,旁人不可轻易瞻仰触及的那种。
这样看,灿灿多才多艺,还几乎门门精就说得通了。
他正准备跟这头内外都藏金的神秘仙羊继续唠,旁边突然有个不速的声音挨了过来,“诶!鱼油儿,咱们打个商量。”
人还没说,灿灿的眉毛先蹙了起来,但是说话的人只注意着尹煜佑,性格还是个自来熟,没看见灿灿的表情。他不等回答,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道:“你也给我化妆呗,我自己手笨学不会,天天花三千多去找化妆师那实在太贵了。我来了这里有一个月了,卡里已经欠了不少钱,再欠下去可就还不上了。”
“我不白找你,五十块钱儿以内,东西用我的,价钱随你开,这么干成不?”
主播还露出一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想了想,又补充解释,“主要还是手里实在没钱了,我算了一下账,五十块是能勉强挤出来的最大数目了,一个月下来开支实在是不小。”
“我知道,这个钱不多,说出来还有点不好听。但你看看,要是愿意做个顺水人情的话,我寻思着,多化一张脸对你来说应该也不难……”
看主播这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尹煜佑本想点头答应,反正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都知道互相之间难,自己有空的话多给一两个人化也可以,而且人家不是白嫖,已经谈了钱,自己也有东西,不消耗他的那些工具。
能赚钱又能做人情,干嘛不答应,何况化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确实已经不是难事了,之前老师也经常让他们练习给石膏头上色。
周围几个人见状,也要站起来问问尹煜佑,结果尹煜佑计划答应的嘴才张了一半,灿灿就冷眼冷脸地打断了哀求的那人:“不行!公司在这方面有规矩,私下里接活儿会害了他。”
说完就将尹煜佑扯回了自己身边,也不管那个被第三者拒绝的主播还一脸懵圈地站在原地呆眨眼睛。其他几个本来想站起来跟着蹭个便宜的主播见状,都懵惑地在原地坐着,不知道该怎么弄了,有老人便拉着他们解释,那个懵圈的主播也被其中一个圈子给拽过去听课了。
灿灿似乎有些生气,他把尹煜佑拽到身边之后就一直闷着脸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剪视频,一直做到把完全精修的视频导出来发给尹煜佑。
尹煜佑一头雾水地看看外面,又扭回头来看看灿灿,他知道他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而且应该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也不着急问答案,只是静静地等他跟自己解释。
灿灿关了电脑,他把身体朝尹煜佑扭过来,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公司在这方面有规定,你们所有能想到的赚外快的办法,公司也都能想到。你凭什么觉得这种小收入,公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你们呢?他们都把我们圈进来揩油了,真的会放任手底下的猪把身体里的任何一滴油滴到圈外的土地上去吗?”
他一双蓝色的眼眸冷冷的,冷得毫无感情,叫人无端的感到害怕,仿佛他是一具来自外太空的躯壳类人生物,“你知道,你身体里的油,任何一滴对公司来说都是价值连城的黄金,而表面斯文,实际贪婪馋猾的人是不会放过哪怕一点蚁粒大的财富的。我们都是公司高层的财富,你觉得他们会放任财富外流哪怕一点吗?”
尹煜佑被他这通话问住了,他本来想等灿灿给自己解释为什么阻断他的外快,没想到会反被困住。
安静了十来秒,他才理清楚灿灿的问题,蹙着眉,谨慎地问他道:“你的意思是,哪怕是这种不起眼的小外快,公司也会……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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