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阿比盖尔的无往不利，朱迪等人轻而易举就从酒保嘴里问出了露西娅的情况。
她每周二、四、六来上班，虽然智力上有问题，大概只有十岁孩童的水平，但有个常客一直照顾她的生意，像是她的护花使者，随着她出现而出现，随着她消失而消失。有很多人认为露西娅是个好控制的对象，找她搭讪，对她表现出友好的模样，那位浑身密不透风的顾客就会默默拦在他们之间，用沉默的迫力逼走一切不法之徒。
更详细的事，酒保也不清楚。
明天就是周六，雪伦会包一整天的场。按理说，不会再有任何人拦在她和露西娅面前了，朱迪却没来由地认为，这位神秘的顾客是个绕不开的坎，迟早会出现在她们面前。
有人请阿比盖尔喝了一杯免费的“血腥玛丽”鸡尾酒，番茄汁、伏特加和柠檬的混合口感十分醇厚刺激，是变色龙酒吧的招牌饮品之一。阿比盖尔大大方方收下了这杯匿名仰慕者的请客，这个一根筋的女人，就连快乐都是这么廉价。
阿比盖尔的容姿和身材都很成熟，却会时不时露出孩子般无忧无虑的笑脸。
那或许也是她招人喜欢的原因之一吧。只要看她快乐地笑着，朱迪就心满意足了。
明明她所从事的是雪伦那般高雅的人最不屑的职业：委身**，出卖尊严，被女人同仇敌忾，被男人蔑视利用，还容易被变态盯上的红灯街女郎罢了。
她是出于自愿选择这一切的，没人知道理由，就连朱迪都不知道。
也许是另有苦衷，也许根本没有理由。
朱迪用手肘捅捅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的希贝尔：“嘿，我们的参谋长，有什么想法？”
希贝尔把发亮的手机屏幕递到她面前：“来看看这个。”
阿比盖尔也好奇地把脑袋伸过来，三个人凑在小小的手机屏幕前浏览起上面的内容。
是关于雪伦·格林在社交网络以及娱乐媒体的评价，令朱迪意外的是，她觉得还不错的《塞壬的复仇》被批评为“过气明星的垂死挣扎”，毁誉参半，尤其是针对雪伦一把年纪还要扮演青春少女的恶评占据了主流。
还有一条八卦新闻，据传这部电视剧一开始定下的主演是另一位更年轻貌美、比雪伦人气更高的当红演员，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正式开拍的时候变成了雪伦·格林。因此那位错失机会的明星粉丝对这项变动分外不满，传出各种流言和揣测。
朱迪迷惑不解：“可是我觉得她的演技很好啊？”
阿比盖尔摇摇手指：“朱迪，你不懂，青春对女人来说是一个神圣的词，比爱情还要神圣，比什么狗屁演技、艺术都重要得多。”
“可是人都是会老的啊，这么攻击别人的外貌，不觉得很无聊么？”
“这不是重点。”希贝尔淡淡地说，“我想说的是，比起这些挑剔的观众，雪伦自己更意识到衰老意味着什么，没了美貌，她的事业将会一落千丈。事实就是，她确实因为年纪渐长，息影了好一段时间，有了《塞壬的复仇》才突然回春。”
阿比盖尔笑嘻嘻地说：“娱乐圈和红灯街也没什么区别嘛。”
希贝尔转过头来看朱迪：“你是我们这唯一和她见过面的人，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就我的眼光来看，她还是很漂亮，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需要为外貌担忧的地方……不过，我仍然对她寻女的动机抱有疑问。希贝尔，可以麻烦你收集更多情报吗？”
希贝尔默默点头。
“哎，别说这个了，你们也来跳嘛！”阿比盖尔休息了一阵，此刻又恢复了活力，舞池中人人甩头热舞，她一副按捺不住就要冲进去的样子。
朱迪无语：“……你根本就是想找借口玩吧。”
酒吧确实也不是谈工作的好地方，光是那喧躁的音乐就让人无法冷静思考，况且从刚才起，就有无数目光投向她们所在的地方——阿比盖尔的引人注目有时候也是件麻烦事。眼看她们的谈话告一段落，马上就有人来搭讪。
“请问你们是一对吗？”
一个年轻女人朝吧台这边的二人组搭话，倒让朱迪有些意外。
“呃……我们是同事。”
“那就好。”搭讪的女人笑了，对着希贝尔邀请道，“这位小姐，是否有幸和你渡过一个快乐的晚上呢？”
“等等等等。”朱迪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了，“女士，你确定你没有搞错对象吗？”
搭讪阿比盖尔还能理解，可是希贝尔就……不是瞧不起她，但是……
总之，朱迪的心情有些五味杂陈。
阿比盖尔“咻”地吹起了口哨：“朱迪~你不要挡人家艳遇嘛！你嫉妒了？”
“我没有——”欲盖弥彰似的，朱迪涨红着脸大喊。
希贝尔拍拍她的肩：“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而已，或许这位女士就是眼镜控呢。”
“不，倒也不是嫉妒那个……”
“那是什么？”
希贝尔微微歪着头，总是充满科学理性的她，在被搭讪时也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有点……可爱。
“我是说，你原来喜欢女人啊。”
周围的三个女人齐齐向朱迪投去了无语的白眼。
阿比盖尔：“亲爱的朱迪，你要不要倒退回店门口看一下招牌上面写的什么？”
搭讪的女人也糊涂了：“呃，这位小姐难道是直的？是我冒犯了？”
朱迪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对同事的性取向这种八卦感兴趣，极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瞟向希贝尔，想知道她的反应。
希贝尔很快恢复镇定，微微垂眼：“我之前从没考虑过这种事情。”
忽又抬起眼眸，朱迪这才从侧面发现她的睫毛很长，平时总是隐藏在厚厚的镜片之下。
“你经常来这里，是不是？”
“嗯，对。”搭讪的女人爽朗地笑了，“叫我玛丽安，要是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直的，可以跟我试试哦。”
“不错，希贝尔很有天赋，已经把我这招从下往上看的**技巧学到四十分了！”
阿比盖尔悄悄附耳朱迪，她的语气里充满看好戏的兴奋。
“你说得对，我也对我不了解的那部分自己很感兴趣。”
希贝尔泰然地任由玛丽安牵起她的手，两人很快消失在舞池的人群中。
“朱迪，你现在的表情就像被抢走家产的葛朗台。”
阿比盖尔把僵住的朱迪当做钢管，搭住她的脖颈，旋坐在她的腿上，捧住她的脸：“别灰心，由我这个最聪明最漂亮的表姐来安慰你，好么？”
“你确定是安慰不是添堵？”
“别这么说，变色龙酒吧就是做这种事的地方，你们大谈工作才是真的煞风景。”
阿比盖尔用了和以往不同的拥抱方式，她纤长白皙的手臂从朱迪的腋下穿过，绕过肩胛，更像情人之间的依偎，身体之间的缝隙也更小。
朱迪叹了口气，下巴抵在阿比盖尔凸起的锁骨上。
“你说，露西娅是什么样的人？雪伦究竟为什么想找到她？那个神秘顾客又是谁？”
“会来变色龙酒吧的人，不论是员工还是顾客，我想，都一定是非常寂寞的人吧。”
阿比盖尔的声音变成嘘音的低语，嘴唇轻轻开合，就像在亲吻她的耳朵。
“艾比，你也喜欢女人吗？”
朱迪很少用昵称称呼阿比盖尔。
“只要让我高兴，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不，是人是狗都无所谓。”
“不愧是你。”
“朱迪不也是吗？”
“我？别开玩笑了。”
越过阿比盖尔的肩膀，朱迪的视线正对着一处光线照不到的角落，无神地注视着那片浓郁的黑暗，她想起了伊芙琳。
承认自己比起男人，更愿意亲近女人，对朱迪来说不是非常困难的事。但那似乎也不是她的本质。继续往下询问，也得不出更正确的答案。
她的手臂也环住阿比盖尔的腰。
此刻在身边的人是她，朱迪觉得不太好，又觉得很不错。
就这么用暧昧的姿势闲聊了一会，朱迪看见舞池方向，希贝尔挤出了人群，和玛丽安挥手道别，玛丽安还吻了吻她的脸颊。
希贝尔摘下眼镜，用袖口抹着脸上的汗，手扇了两下风，走到她们面前时，已经重新戴上了眼镜。
朱迪诧异：“咦？这就回来了？”
希贝尔瞥了一眼抱成一团的姐妹两人，在朱迪旁边的高脚凳坐下。
“不是你让我收集更多情报么？结果自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钻到表姐的怀里，原来这就是前明星探员的作风啊。”
“……对不起。”
朱迪老实道歉，并松开阿比盖尔，再怎么说，在希贝尔面前和阿比盖尔这么亲热，确实有点脸红。
“我们恐怕要慎重考虑一下，是否还要继续这份工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