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王氏

谢廉安和王氏从扬乐公主府出来,上了马车,回谢府的路上皆在琢磨波南国战败一事。

回到了谢府,他们将房门一锁,两个人对起彼此的想法来。

谢廉安:“波南国战败,不知把我们家拱出去没有。”

王氏:“宫里近来怪得很。老爷,你不是说撞见丞相府的马车从宫里出来?先前太子妃尚未分娩时他们便在宫里住了那样久,而今太子妃才刚生了孩子没几日,他们怎得就回了家去?”

谢廉安:“只怕是凑巧?既知太子一行人即将凯旋,他们也就没得凑女儿和太子的热闹。”

王氏:“他们两家关系向来好的,太子的信说约莫还须七日的路程,时间尚久,丞相两夫妇原就放心不下他们的独女,不该在这会离了太子妃。”

谢廉安想不通,他只一心怕着波南国把他们家私通一事说与萧鸣渊了。

王氏对着茶碗轻吹了几口气,把凉了些的茶水喝下,她又说:“小枝也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皇后接回宫去,还是萧宁柯亲自到公主府上拉着她上了马车,这着实是怪。”

“夫人,公主府上丫鬟不是说她回宫去照顾皇上吗?”

“老爷,宫里总不能打着锣鼓告知全城人,她们怕公主受伤害因而把她接回去了。”

“夫人这话的意思是?”

“淑妃娘娘说了,萧鸣涧身边那小子今日朝堂后,又入了宫里,跟皇后不知秘密地说了什么。只怕是波南国战败,将我们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待太子一行人归京后就要把我们谢家九族皆抓了。这会接萧宁枝入宫,估摸着是怕我们绑了她做要挟。”

谢廉安一惊,王氏所说,十分有九分的道理。

“夫人,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王氏又喝下一口茶:“老爷可有法子?”

“不妨把庄子上杀手都集结了,护我们离京。”

王氏佯装喝茶,却眼睛向上瞥了谢廉安一眼。茶盏放下,王氏神色恢复如常:“老爷可是想带着一家子在余下的一生都奔波躲避官府?”

“我自然不想,可如今似乎没别的选择了。”

“老爷还记得爹临终前说的话?”

“稳固我们家的根基,待妹妹在宫里站稳脚跟,就想法子扶妹妹膝下的皇子登基,到时我们家便可牢牢掌握天下万事。”

“正是。先前老爷让杀手去杀太子和萧鸣涧,不正是为了等着那位驾崩,我们好扶湛儿上位吗?既然目的有了,此时变变法子又如何?”

谢廉安被点通:“夫人的意思是,我们领兵造反?”

王氏用帕子捂着嘴笑,夸赞道:“妾身以为,老爷这法子真真是好。妾身还不曾想到这一面上去,这会听了老爷的,略思索了一番,真觉这法子是万全之策。京中大半的兵力都在太子那,陛下又在病床昏睡,宫里只剩了老的弱的,着实是攻打的好时机。”

与邻国私通欲篡权要是败露了,定会诛九族。起兵失败了,也无非是诛九族。既然左右皆是死,不如挣个鱼死网破,换取一线生机。

谢燎琰从秀娇楼中被叫回谢府,听了爹娘的谋划,心下吃了一惊。但听谢廉安把局势分析开了,又觉的确是穷途末路不得已而为之。

“何时做?”谢燎琰问。

“爹得去军营里知会那些向来与我们一同谋划的将士们一声,与他们商定个日子。”

“老爷,宜早不宜迟,宜快不宜慢。妾身觉得不如明日或后日的夜里,因着我们不知宫里何时有动作,我们须得赶在他们之前。”

“夫人说得有理。”

谢廉安即刻就跑了与他交往过密的几家,他们原先不大乐意,但早已与谢廉安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狼子野心下,他们点了头。

几番商议后,他们皆觉得尽早,便定了明日的夜里子时,趁城里大家熟睡,直接攻入深宫,把王室都给除尽。

回到谢府把情况跟王氏和谢燎琰说了,王氏又要谢廉安入宫内与谢淑妃通气,一切完毕后,夜幕已经落下。

第二日,谢燎琰按着王氏的吩咐,从公主府带了些包袱,回到了谢府。

谢府内,王氏一早便把要出门去的几个孩子拦下,发着当家大夫人的威,硬是把他们拉到了最大的膳厅里,一家子在她的眼皮底下战战兢兢地吃完了一顿早饭。

这会正在厅堂坐着喝茶的人们见谢燎琰身上背了行囊,心里愈发觉得奇怪。

王氏端坐着,见家里妾室和孩子都到齐,便吩咐郭妈妈把外边人都赶远了。

郭妈妈回到屋内通报,王氏便开了口:“老爷如今在同京里几个大臣谋着要事,今夜城里就要变天了。”

底下人皆吃惊地望向她,王氏却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

“我平日里对你们向来是和善的,这紧要关头也不能忽视了你们的性命。夜里一旦兵乱起来,若胜了还好,但要是败了,不知他们会拿我们家怎么办。我这会把你们聚到这,就是要让你们在今夜之前出了城,先躲一阵子。成败就在今晚了,如若今晚一过,我们没给你们捎信,你们就想法子逃出去吧。”

说这话时,王氏莫名没了常日里那种藏着扭捏着的劲,把一篇话说得郑重且不容拒绝。

“我知老爷把你们带回来时,你们多有不愿,可到底也是多多少少生了谢家孩子的人,如何也算我谢家人。老爷虽然常把你们作府上丫头那样看,但我也是常护着你们的。我把这些话说与你们,也是担着被你们告发的风险,原想着送出孩子们去便够了,但到底想到你们个个都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比琰儿大不了几个年头。我信你们,也愿你们别辜负了我的用心。”

王氏一个眼神示意,郭妈妈就打开了三个木箱子,掀开厚厚的一层破衣服,里边排列整整齐齐的是金银元宝和若干的珠宝首饰,满满当当装了五个大箱子。

王氏点出妾室里最大的那一个姑娘,对她道:“琰儿是我们家长子,本该由他管得钱财,但他挥霍没有度的。而你向来稳重,这些日后就归你管,你须得带好这些弟弟妹妹们。”

那姑娘对着王氏的眼睛,忽然涌上了几分热泪。

她被塞到谢家时,王氏也刚到谢府三两年,膝下有了谢燎琰。谢廉安总到她房里对她强迫,她也不久就有了个孩子。

她起初见王氏时总忐忑,怕这样官宦人家的女儿会刁难她。但王氏爱说话,却又不爱说话。她同王氏刚相处时总觉王氏做作又深沉的可怕,因着王氏说的话总不是要紧的,总不会给人落下把柄,而王氏想做的事,无论好与坏的,都要通过他人的口说出了,王氏才佯装被点通而应承下。

她多少有些鄙夷这种做法,但见着越来越多姑娘被塞进谢府,她也没见过王氏有什么表态。

直到后来有一夜要来给王氏敬茶时,她才偷听到郭妈妈在同王氏哭,郭妈妈哭自家姑娘一生只能陪在那个没出息的家伙身边,郭妈妈哭自家姑娘原有着天下最好的才情和计谋,却被谢家给毁了。她又听见王氏宽慰郭妈妈,说是自己选的夫家,原是看中谢家的前程,奈何这老爷是个扶不上墙的。但事已至此,不如让谢家的位置坐好坐高。她还听见王氏说既然此生再无法出这谢府的院子,那便鞭笞谢廉安往上爬,给自己谋利。

那会,谢廉安已经给王氏造出了七八个侧出的孩子,最新来的那个妹妹肚子还在一天天大。而王氏几年来,只独有一个谢燎琰。

她那晚没给王氏敬茶,她想了许久,好像终于才把王氏看清。她不知晓王氏是哪个侯爵家的女儿,但定是被好好培养过的闺秀。她也不知晓王氏可曾后悔过选了谢廉安做自己的相公。她只明白王氏大抵原来并不是这般,王氏只是为了给自己活出一条路,才变成了这般。

此刻,王氏原可以拉着妾室不让她们逃,但她却选择把自己一生的积蓄舍出,为她们谋一条生路。

这姑娘问:“夫人不同我们一处走吗?”

王氏说:“我还是留下帮着老爷看看。”

她嫁的老爷,除了吃喝嫖赌,再就是在谢燎琰十七岁那年做过一件为谢家野心谋将来的事外,是再没有决策能力的。她得帮着谢廉安,省得他出什么差错。

谢家的孩子和妾室分了几辆马车出了城,王氏在厅堂坐着,待谢廉安归家。

问过了兵马数量,王氏点点头:“庄子上的隐卫们也会来。”

谢廉安有些忧心:“他们可会出卖我们?”

“老爷别怕,他们身上的蛊毒尚在,不敢让我们败。”

回到了卧房,王氏即刻便让郭妈妈服侍着躺下睡了。

主子淡定得不成样子,郭妈妈却着急上火,在屋外踱步来踱步去,总觉今夜不会是个安分的晚上。

她又跑进了屋,把王氏推醒:“夫人,我们要不跑吧?造反实在是冒险,又难以保障打赢。夫人,你怎的还睡得着?”

王氏抬眼扫了扫她:“郭妈妈,此事已无法挽回,逃跑也逃不了一世,不如睡个安稳觉,不定老爷真就拿下皇都了。”

“夫人,那你为何又让公子和姑娘们躲出去?”

王氏顿了顿,她看着窗外已经染了些黄的树叶,说道:“他们年纪小,未来,路还长。”

郭妈妈站起,又在屋内绕起圈圈,王氏万般无奈,赶她道:“郭妈妈,你要练步子,出去练,我还是睡会。”

郭妈妈出了门,走得有些累了,守在王氏屋前打起了盹。

刀枪交接的碰撞声混乱地响在谢府外,郭妈妈惊醒,见院墙外一阵阵地飘起浓烟,又听得府内传来打斗的声响,她忙跑进了屋子里。

王氏端坐在床上,没什么表情,她拉过郭妈妈,要她给自己梳头。

郭妈妈一面上手,一面又说些七七八八的:“夫人,外边打起来了,你还想着梳头……夫人什么都会,偏给自己盘发的时候笨了些。”

发髻刚刚盘好,簪子刚在王氏的发间站稳脚,屋门就猛地被踹开,进来了几个御林军,把剑指向她们。

王氏却扬唇笑着。

她对郭妈妈骂:“你个笨奴才,让你今早跑出去,非不肯。瞧瞧,去了牢里,也不用我自己梳头了。”

她二人被分开前,郭妈妈也笑了,她说:“姑娘,你若离了我,头发都不会编,我又怎敢弃了你一个人跑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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