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寒,白雪纷纷洒落,铺满大地。
“大师兄!”
声音从远方传来,燕含霜停下挥剑的动作,看向林辞故。
这一转头,林辞故踩着地上结的一层薄冰,一下滑倒在地。
燕含霜连连走上前,林辞故却摆摆手自己撑着站起来,笑嘻嘻道:“哎哟哎哟,我走急啦,哦对,大师兄,观世台那边的人来找,说是人界最近从妖界闯入一大批妖,游荡在人间,四处害人。”
燕含霜问道:“其他宗门知晓此事了吗?”
林辞故回答道:“听闻已经派人去了,大师兄,要不你就让我和几个师兄师姐去吧,你真的不需要休息吗?”
她眨着眼睛,盯着他。
燕含霜道:“不行,若是让你们像上次那样闯出祸来,宗门的颜面可保不住。”
林辞故笑着,道:“那……至少让我跟着大师兄你去吧?毕竟我都这么大了,还没像师兄师姐一样去过别的地方,总得历练历练我呀!”
燕含霜看着她那双渴望的目光,思索片刻,道:“那好,我们去人间一趟,那里人多眼杂,你切记不可乱跑。”
林辞故眉眼弯弯,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好嘞!”
燕含霜语重心长嘱托道:“你可记住,此时危害重大,可不是让你去别处玩的。”
林辞故立马直起身子,生怕他收回承诺似的:“好哒好哒,我知道了,肯定会跟紧你们的。”
燕含霜担心此事解决不好,又忧虑宗门内的事务,他便零零散散拼凑起几人,带着他们一同去往人界。
此时正值人间隆冬,寂冷的夜晚只有淅淅沥沥的白雪而下。
他们几人守在妖兽常出没之地,林辞故只知在这守着她都快睡着了,不觉得小声道:“喂,大师兄,这里真的会有妖吗?我们都快守了一夜了。”
燕含霜手抵在唇前,示意她噤声,道:“观世台所说,总会有的,哪怕守一夜也比放走了强,提高警惕,莫要再说。”
寒风吹过,枯枝中终不住积雪的重量,“咔嚓”一声砸在地上,引得草木窸窣而动。
“来了,就在前面。”
燕含霜轻声提醒,手已经放在剑鞘上。
林辞故等人未听闻踏雪声,依然起来警惕,死死盯住前方的小路,不肯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月光从树梢洒下,银白与暗影此起彼伏,一直延伸至小路尽头,细碎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声音不大,却那么具有穿透力,让在场的每一个人连心跳都为它放低声响。
远远的黑色人影,模糊不清,但那轮廓渐渐变大,变清晰,还裹挟着一身血腥气。
这血腥气从手上渐渐爬入每个人的鼻腔里,燕含霜顿时汗毛直竖,身上每一处都催促他动手。
快了,那模糊的黑影就快到了。
几乎是同一刻,潜伏在四周的人影悉数涌上前。
将那妖物按倒在地,燕含霜才发现这妖力气大得紧,连用索妖绳将他绑住。
燕含霜将那妖面朝明月,林辞故瞧见他嘴角残留血迹,道:“这一定是去作怪回来,被我们抓住了吧!”
燕含霜仔细一瞧,瞧出一丝不对劲,他借着月光的照拂,看向那妖怪的眼,道:“这妖不对劲,他的眼……”
闻言,林辞故凑上前去,古作思索的模样,道:“怎会如此红?吸收灵气的妖不当是这样的。”
那妖躁动不堪,索妖绳似要缚不住他,燕含霜蹲下身去,抬手掐诀,抬手打在那妖的脖颈上,霎时间便安分许多。
“这……”
林辞故站起身,打断燕含霜开口,她的神情略显激动,道:“这!大师兄,这后颈上还有个印记呢!”
燕含霜眼里流露出欣慰的神情,随即撩开那长发,后颈上的红色印记隐隐闪烁。
欲要言语,众人眼前却白光一抹,燕含霜再次睁开眼,竟来到一处不同之地,身边也空无一人。
燕含霜站起身子,细细感受此地的气息。
注意起远处的骚乱,不过片刻,一些妖从远处急忙地跑来,似是在逃命。
被纷乱的妖群撞着了胳膊,那妖怪朝他啐了口吐沫,跑远时恶狠狠地加上一句。
“不要命的修真者,赶紧走!”
燕含霜还捕捉到几句碎语。
“妖界如今这是要变天了!那些物质会让妖发疯的!”
“那人又是怎么来的?!一副要砍了所有人的样子!”
“快走吧!妖王会让人来处理的!”
燕含霜闻言后,刚要转身离开,腰间的同心结却微微发光,那光芒恍若穿过百年间的岁月,用情思铐住他的双脚,让他无法挪动一丝一毫。
燕含霜的背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孤寂,他动作僵硬地回头,去直视不愿承认的真相。
白发男子面无表情,手中剑不停滴着血,身上白衣被血染得不成样子。
恍若变了个人一般,眼里的猩红吞噬残存的理智。
燕含霜只觉风吹来似刀一寸寸刮在他的脸上。
几乎是不带丝毫犹豫,他逆着妖群,一步步走向南宫雪。
距离愈发近,脚步愈发快。
南宫雪面无表情地踹倒身旁的一只妖兽,寒刃毫不留情地挥下。
同一刻,情意掺杂着寒霜,直直撞上那剑身,擦出一道火星。
那妖也趁此跑掉。
南宫雪看着那妖跑掉,眉头紧皱,燕含霜死死盯着南宫雪的眼,猩红的双目几乎印不出燕含霜的影子,两人的鼻尖似要凑在一起,已在彼此胸膛前的剑成为唯一的装饰。
“南宫长绝!给我清醒过来!”
但他的话宛若一缕风,徒劳无用。
南宫雪只觉聒噪,空气骤冷。
燕含霜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手下施力,将他震退。
身侧浮起阵阵白雾,霜寒剑只要一出鞘,便会带起一阵阵霜花。
燕含霜不肯让他跑掉,快步上去,模糊的白雾里,只有两剑相撞之音。
两人出招,有来有往,不分上下。
“在那边!”
听见此声,燕含霜顿感不妙,他抵住南宫雪的剑,迫使他一步步退去,随后,南宫雪只觉脚下一空。
——那后面是个滑坡。
他一下滚落下去,身体不觉寒冷,直到滑至一处平地方停下,南宫雪的眼眸里除了积雪还有燕含霜的发链。
原是燕含霜始终抓着他的手,在最后一刻,随着他一起滑下去。
南宫雪下一个动作便是将燕含霜压在身下,横剑作势要斩向他的脖子。
燕含霜瞳孔微缩,来不及用剑挡下,被迫用手握住他的剑身,阵阵疼痛从手心蔓延,血缓慢滴在白雪里,南宫雪的剑却逼近脖颈。
燕含霜一咬牙,用剑柄狠狠击向南宫雪的肩膀,他不由得闷哼一声。
正是这出神,燕含霜将他反按在地上,这次换他用剑将南宫雪的剑压下去,让他动弹不得。
燕含霜身躯凑近,南宫雪湿润的呼吸喷洒在他脸颊上。
南宫雪内心有些急躁,道:“给我松开!”
上方传来声音:
“方才明明在此地,给我搜。”
眼见南宫雪还要继续嚷嚷,燕含霜捂住他的嘴,那富有温度的手盖上它的唇,还能感受到上面的些许薄茧。
燕含霜凑得更近了。
南宫雪现在倒是很反感他的接近,不停想把他推开,从口中发出阵阵威胁的低吼,声音迷迷糊糊,道:“给我滚远点!别碰我!我要杀了你!”
他颇为无奈,捂得更紧了,俯身贴近南宫雪的耳,轻声道:“嘘,小声些……唔!”
南宫雪咬上他的手掌,虎牙深深嵌入手掌,殷红的血液流入他的唇齿间。
燕含霜闷哼一声,依旧没有松开手,南宫雪尝到鲜血的腥味,显得更加狂躁。
越是如此,燕含霜就把他束缚得越紧。
南宫雪踢着腿,想把他踹下去,却被燕含霜用膝盖抵住。
南宫雪道:“放开我!头好疼……我要血……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魔气会影响人的心智,使人发狂痛苦,这是燕含霜早就知晓的,他从师尊那听来的,从未亲眼见过,今日一见,还是那曾经最亲密之人,多多少少有些心疼。
南宫雪红眸更艳了。
燕含霜不知该做什么,看他这副样子,心疼得紧,他那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眼神一瞬间的流露。
燕含霜将他的剑挑飞在一侧,自己别把剑放下,另一只手绕在后面,握住他的后脑,将他往自己怀里按。
冷冽又熟悉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南宫雪,令他一时间没有挣扎。
燕含霜手微动,轻拍了拍他,道:“别怕,冷静些,我在这。”
这句话恍若无形的丝线,将南宫雪所有的动作都遏制下来,又将某段深处的记忆缠绕拉出。
燕含霜倏忽发觉得自己肩头被液体洇湿,不是疼痛带来的鲜血,是南宫雪内心愧疚成河的眼泪。
南宫雪似是恢复了理智,眼也变得清亮,紧咬着的嘴现在才松开,小声喃喃道:“是大师兄……对不起……”
他说出这句话后,便后悔了。
自己早就让师兄失望,迟来的道歉太虚假。
燕含霜眼帘垂下,默默收下这一句,南宫雪连忙道:“上面还有人在,等他们走后,师兄再算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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