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以往数次回溯中得出结论,你只要在距离战争中心半径一定范围内,基本就可以算是参与了。”嬴或打开了他的记录,解释道。
唐棠听了他的说辞,点点头道:“然后你就不让我上前线了?”
“我觉得你都被宣告死亡了,就不用再上——”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唐棠这会是反应过来了,“你觉得差不多了就不用我来,然后还跟上层掰扯了八百个来回,搞得整个特别部队都知道了?”
“呃,其实陆灏明一开始就知道,我让他帮忙了……”嬴或摊摊手。
唐棠震惊了:“你一个还不够,还拉他帮忙……”
“……许董知道之后也帮忙了。”
他说的许董已经不是许氏原来的董事了。许氏内部本来觉得许尚真性子太傲,继承不了家族产业,想着安插在军中也不错;而如今所有人都对她刮目相看了。她新任董事的职位已是内定,只差哪天有个正式的准话。
唐棠这是真无语了,总共六个人,三个……不对,她想起了此前在会议室门口的另外三个人——
合着他们是说好了,一块不让她上前线!
“你看,这不也挺好的吗?远离前线之后,你整个人状态都好了,”嬴或赶快解释,“也没有非得你来的时候,我之前问航天局了,还有一个月基本就可以回去了。”
也没有非得她来的时候——唐棠好笑:“那要是这回,我俩死了呢?”
嬴或没吱声,局促地笑笑。
……要是他俩死了,嬴或会继续回溯,直到和唐棠一起活着走出这场战争。
他从前只是知道,在这场时空错乱的战争中,他与所有人的联系都会因为回溯不复存在,他的同袍是,家人是,朋友也是。
但是唯有和唐棠,在如此绝望而又孤独的轮回中,与她命运的纠缠是永不会断的——他常常想起这个和自己有所联系的人,去想象她是怎样的遭遇和感觉。
相处多了,心里不由自主地喜欢。战时空隙嬴或想起她的未尽之言,有时心里觉得甜蜜,大多数时候只觉得酸涩又痛苦。
后来他发觉了自己没法放下唐棠,自尽开始回溯——每每他觉得没有希望,就会想唐棠的事,感觉好像一道光照进了这黑暗无际的战争生活中。
他原本想把这段心意埋藏在心底,但命运之网居然给他留了个漏洞,不仅二人幸存,还让二人道明了心意。
嬴或这下是绝不能再忍受和唐棠生离死别了。
唐棠看嬴或不说话,脸色变了:“你……”
她话还没说完,已经跌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是我的错,我自作主张,我看不得你受苦。”嬴或抚过唐棠的后背,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他抱过唐棠好多次,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她发作的时候安慰她。
他只觉得唐棠病中的躯体虚弱极了,怎么受得住战争和病痛的煎熬?可是他又除了让唐棠参与必要的战争走出命运外别无他法。
在漫长的时间中,他无数次感觉怀里的人一个抓不住,就会倏地消散。
这次唐棠完全是清醒了,对于嬴或突如其来的拥抱有点惊讶,但没去推阻。但是她属实是有点生气——话没说清楚就上来搞暧昧,让她觉得多少有点搪塞。
“重来一次就不受苦了?”她还在继续质问,但是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我去解决残党,你活着就行,”嬴或把头埋在唐棠左肩上,有点闷闷地说,“糖糖,宝贝……我是真的不能没有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蹭过唐棠的颈边,唐棠觉得一阵酥麻随着体温而来,再腻歪也没有了。
嬴或蹭了一会,又摸摸唐棠的脸颊,颇为贪恋地端详着,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莞尔,眼中波光流转,其中情愫不言而喻。
“宝贝,你知道吗……回溯可苦了,我都快疯了……”
“要不是想着你,我早就放弃了。”
嬴或说这两句像悄悄话,在唐棠耳边低沉又甜蜜。
唐棠感到好像突然有流星划过,又突然炸开——她听嬴或说起过去的回溯,心里总是好像许多东西翻搅着——无边的战火,牺牲的战友,翻涌的血仇还有她那因为命运反复无常而晦暗不清的前路,通通因为当初在T省的那个下午萌发的感情,和嬴或一起延续至今。
她觉得嬴或的爱太沉重了,专程回来救她的牺牲不可谓不多,她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起这连接着无边血海的爱意。
而嬴或讲述这一切,其实都不是为了向她摇尾乞怜、道德绑架以拥她入怀;在这暗无天日的时间里,唐棠给了他继续的理由,本身就是他的精神支柱。
那篇记录了他回溯时空漫长经历的长信,是名副其实的他的告白。
唐棠愣愣地看着嬴或,灵魂在炸开的流星中放空了。
嬴或给了她一个吻,让漫天的星斗继续在她的脑中炸成一片。
出来的时候唐棠魂不守舍,是和嬴或拉着手出来的吗?感觉嬴欣好像还没睡,嬴或和她说了两句话之后送自己到了卧室门口,她穿着鞋就躺在床上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这会她终于回过神来了,无奈地脱了鞋,又换了个姿势歪倒在了豪华的寝具上。
她感觉刚刚牵着嬴或的那只手还残留着余温,血液因为加速的心跳在周身更为积极地循环着,让她的体温有一点上升。
刚刚接吻的触感好像还留在唇边,她摸了摸,觉得很新奇,这样加速的心跳和上升的体温不是因为难堪,而是因为兴奋,她浑身的细胞好像都因为爱恋喜悦着。
和中意的人相恋,原来是这样舒适的事吗?
她过去不是没有恋爱过,但是是被恋爱——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对方还需要她,以至于她推拒就会被骂。
可是这样中意,这样喜欢和舒适的恋爱……她还是第一次体验。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唐棠内心好像被反复地捏紧了又放开,她伏在床上先是无言地流泪,又啜泣起来,哭得枕头都湿了,才迟迟起身去洗漱。
可能是因为战争结束,唐棠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了;也可能是最近比较放松,身心状态很好;也可能是大哭了一场属实是累了,她一夜无梦,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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