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远是你所说的林家少爷?”
“对,他比我小三岁,他长得可好看了,他还偷偷买过我绣的帕子。”
应戾听应游说过村里的各种闲话,包括关于阮乐的出生以及阮秋华当年是被主家给赶回来的事。
如此看来,阮乐他娘倒也不是村里人传的那样,不过,“他一个汉子买你帕子?”
阮乐叹了口气:“对,我得了好几两银子,后来就被娘发现了。”
应戾挑眉:“从那之后是不是你们再未去过林家?”
阮乐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应戾暗想:显然那什么远对这哥儿有意思,被家里人逮住,而乐哥儿明显不是所谓少爷的良配,他可看过不少此类的话本。
应戾喝了口汤,神神在在道:“再不快点天要黑了。”
俩人吃过饭,快步去了一条巷子里,应戾之前路过这边碰到过卖手帕的。
只是到了巷口,阮乐却踌躇不前。
“怎么?”
阮乐垂下脑袋抠手指,一句话也没憋出来。
应戾弯腰看阮乐,见人一脸的惊恐,愣了愣问:“你还真害怕?”
这话让阮乐垮了脸:“我原本就害怕。”
他压根没做好心理准备,今个应戾忽得说来县里卖手帕,他稀里糊涂就跟过来,如今站在巷口,后知后觉的怕劲儿涌上心头。
可,来都来了……
阮乐心里鼓励了几遍自己,提起勇气握紧拳头唰得抬头,推开好奇看他的应戾大步往前走。
正巧一个玩蹴鞠的小汉子看到他,抱着蹴鞠朝院里喊了声:“娘,巷口有个奇怪的哥儿!”
阮乐腾得一下红了脸,转身拉住应戾就跑。
等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阮乐松开应戾的袖口,结巴道:“要要不,明个、明个来?”
以往应戾看不上这类哥儿,太过柔弱,可偏偏阮乐的弱让他心里莫名的舒坦。
他回忆了话本里的一个词,可能他——
变态。
应戾思索这个词后,他暗自点头,很符合他的名声。
而且阮乐脸红的模样他看得手痒,搓了搓粗糙的手指,装模作样往前走:“那回去。”
·
清水村如今已把阮乐和应戾的八卦推后,今儿个扎堆讨论起阮文成怎么眼瞎,看上了阮信这个要相貌没相貌,要品行没品行,眉心红痕还淡,一看就不好生养的哥儿。
一些人更是捻酸,气那阮童生怎就没看上他们家的哥儿、姐儿。
这会儿方泽刚才寺里回来,得知阮文成喝了药还未醒,又趴在床头哭。
阮武心里也不好受,哄了许久,把人好不容易安抚睡着,刚出门和正往外走的阮文成对视上。
一瞬间,阮武哪儿还有不明白的,他家这汉子不是没醒,而是故意装晕!
他气得双目圆瞪:“你!”
阮文成虚弱地走到阮武身前跪下,低声道:“爹,您让孩儿启蒙读书,辨别世间道理,孩儿感激不尽,可孩儿不是稚子,已长大成人,自有选择夫郎的权利。”
阮武咬着牙,也怕惊动方泽,压住怒火说:“你这混账,家里每年有多少收成,几乎全给你让你去读书,正是盼着你将来高中,光宗耀祖!不是让你扯一些道理娶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哥儿!”
阮文成愿意受着爹的说教,不过牵扯到信哥儿,他不愿让步,“爹,您和小爹想让我中了秀才,娶个县里的哥儿、姐儿,可孩儿不愿,孩儿想自己做选择。”
阮武恨铁不成钢:“文成,你还不懂,你读书上有天分,等你明年下场中了秀才,娶上一门不错的夫郎,往后这是你的助力。”
阮文成抬头直视阮武的眼眸:“当年家里家境尚可,爹不也是选择了家徒四壁的小爹吗?”
阮武哪儿能想到之前所说的话会被孩子堵自己的嘴,他气恼吼了声:“你可真是长大了,有了主见!”
父子俩僵持不下,直到屋里传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阮文成,你今日出了这个门,往后阮家就当没你这个人。”
风声呼呼作响,把所有的怒火吹散,余留下的只有平静。
在门外头,被吹得瑟瑟发抖的阮乐抬头问面前给他挡风的人:“应戾,你说阮文成会出来吗?”
应戾反倒问了其他事:“有这么冷?”
阮乐哆嗦点头,缩着手搓了搓胳膊:“好冷好冷。”
“那你回去?”
“不要。”阮乐转身背对应戾,今个回村路上得知应戾要找阮文成说事,阮乐起了好奇的心,死活要跟来,只是没料到晚上这么冷。
应戾抬头看了眼院里,拉住阮乐躲在墙角处,不多时,阮文成一瘸一拐地出了门,在月色下,阮乐看到阮文成满脸的泪。
“我……”
应戾捂住阮乐的唇,低声道:“等等,过了这段路再说。”
他对阮文成和阮信的事并不感兴趣,只不过中间有个阮乐夹杂在其中,那么这对小鸳鸯的事,必然越快解决越好。
俩人偷摸跟了一路,阮乐发觉到应戾不太正常,他总是抬手莫名其妙地看,眼看人要追丢,阮乐禁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应戾压下浮躁的心:“想咱俩什么时候成亲。”
“下月初六。”
“太晚了。”
“……”
跟了半天,发觉到前面的阮文成特意在找几个地方,只是在一次次失落后,他的步伐慌乱,闷着头往山上走。
走到前山半山腰的位置,应戾大步上前拍了阮文成的肩:“阮童生,聊聊。”
阮文成被吓得一哆嗦,借着月光看清来人模样,他往后退了退,稳住声调问:“你是应戾?”
应戾一抬手要拽阮乐,却抓了个空,回头看到在他身后不远处掐腰气呼呼盯住他的人,他眼皮子一跳,走过去把人拉过来。
有阮乐在,应戾所说的话阮文成相信,特别在得知应戾知道阮信的下落后,他激动问道:“信哥儿在哪儿?!”
应戾:“阮信目前安全,他一旦回去,必会被阮安送去上林村。”
阮文成手在颤抖,他语调不稳:“我知道,我会去说通信哥儿的家人,我会娶信哥儿。”
应戾见阮乐抖得如同那风中落叶,对阮文成一点头,“我们先回去。”
回去路上,阮乐往后望,阮文成正抬头望月亮,他不解:“应戾,你怎么不告诉他信哥儿就在山上?”
应戾扶住阮乐的胳膊防止他摔倒:“他一个汉子,这点事情解决不了,让阮信嫁给他,以后怕也不安生。”
阮乐呆呆看应戾,眼眸的崇拜几乎溢出来:“应戾,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应戾忍住笑,反问:“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阮乐认真想了会儿:“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死吗?”
应戾:“……怎么这么问?”
阮乐嘿嘿一笑:“我想娘了。”
应戾低头看到阮乐在揉眼眶,拉住他拐道往地里走,他们村里的人去世后,大多会埋在自家的地里。
一刻钟后,阮乐看了看身边的应戾,又看了看娘的坟,不知怎么,感觉怪怪的。
应戾:“既然想了,就来看看。”
夜色浓重,不远处的树叶哗哗作响,往常在这个时候,阮乐要么睡着,要么躲在被窝瑟瑟发抖,他害怕黑夜。
可今日在外面,他却一点也不怕,更何况他现在是站在娘的坟前。
这是娘的坟。
阮乐蹲下身抱住膝盖,望着木牌道:“娘,我旁边的人是应戾,是咱们家新的上门女婿,阮大牛不好,我不要他。应戾好,我要他。”
“娘,我刚知道,原来想你了,我是能来看你的。”
·
翌日阮乐醒来时已到午时,他眯眼嘴巴微张地坐着发呆,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记忆慢慢回笼。
昨个半夜他和娘说了许久的话,回来路上他实在困得不行,是应戾背他回来的。
背回来的啊。
穿好衣裳梳了头发,烧了温水用牙粉刷了牙洗了脸,又吃了几个芋头当早饭。
阮乐慢慢的、慢慢的脸颊染上红晕,他也不知为什么要脸红,可一想到昨个他趴在应戾背上时,内心冒出了一股羞耻。
和之前扛着的感觉完全不同,浑厚气息中侵略性又极强。
拍了拍脸,阮乐出去吸了一大口冷风,又哆哆嗦嗦跑回灶前,找寻那剩余的温暖。
下午阮乐扒了扒自家吃的,用小篮子装了芋头,又装了不少精细白面,锁了门上山给信哥儿送去。
今个天冷,上山的人不多,阮乐正走得认真,身后突然传来踩树枝的声响,他下意识看过去,一片麻布衣裳一闪而过。
阮乐的汗毛竖了起来,他两只手攥紧,瞪大眼珠子,快步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他怕的实在走不动,找了个高大的树用牙咬住篮子,迅速爬上去,坐在树干上瑟瑟发抖。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汉子左右张望,没看到人还挺奇怪。
阮乐捂住眼往下看了看,他认识这个汉子,这是信哥儿的大哥。
必是逮信哥儿回去的!
阮乐抿紧唇,呼吸逐渐放轻。
底下的人在附近找了好几圈,没找到无奈离开。
阮乐却被冷风吹僵了身体,他想下去,发觉到浑身没劲,他赶紧抱住树干,以免自己倒下。
背上的冷汗消散,风一吹,阮乐直打哆嗦,他想喊娘,想到娘不在了。
又想喊应戾,可应戾又不在他身边。
他擦了擦快涌出的眼泪,用力揉了揉脸颊,让牙齿不再发颤,他咬紧了篮子,一点一点地往下挪。
挪了一半左右,阮乐抽了抽鼻涕,右脚猛地一抽筋,他身形不稳往下倒。
这时的阮乐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他要去见娘了!
可想象中的疼没有袭来,他反倒掉进了一个冰冷的怀里。
应戾:激动,想入洞房。
阮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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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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