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江临川举着枪,子弹已经在床板上打下一个黑洞。
他本人就站在床边,看着那位在自己扣下扳机那千钧一发之际却微微偏头躲开的长发男子,简直令人崩溃。
连忙收起枪,转身准备跑路,床上的人却犟的很,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其抓了回来,压在床上,并夺走了手中的枪,用枪口抵住了他的脑袋。
“别动……”
江临川微微挣扎了一下,便不再乱动。
他身着黑色卫衣,戴黑色口罩与黑色鸭舌帽,还把卫衣帽子套在了头上,相当严实。
“三番五次……还穿得乌漆麻黑……非要杀我做什么?”
男子又把枪抵得更用力了些。
江临川稍微斜眼看着他一言不发,轻微皱眉后抽出藏在衣袖里的匕首朝他的胳膊刺去。
那人下意识躲开,却也被掐住脖子甩到一边,抢也随之掉落。
男子微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正了正身子,江临川则抓住机会,拿起枪再次对准他,可仍是在扣下扳机的那一刻,男子打了个响指,消失了。
这是一个基地,在一家废弃工厂的正下方。
江临川来到地下,便看到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眉毛浓黑,眼神淡然。
“杀了么?”
“没。”
“还没杀成?”
行晖语气里明显带了些不耐烦与不满。
江临川也没再说话。
只见行晖挥了挥手,身后的几位人便准备抬走江临川。
“等等!把我家人放了行不行!”
他使劲挣开那几人准备压制自己的手臂,歇斯底里的祈求着。
行晖转身的身形一顿,又回头轻笑:“人,我已经杀过了,火化过了,我给你什么?一堆废土吗?”
空气刹那间凝固,眼前这人真是人畜不如!
江临川也是什么劲也使不上来,只是头晕目眩,耳鸣回荡,细风如呼啸,气息无限真,无不叫嚣着去撕碎这个人渣,这个始作俑者。
悲,愤,恨瞬间一起冲了上来,倏然甩开身边的几位,子弹上膛向行晖奔去。
“我杀了你!!”
然而,被甩开的几位眼疾手快,立马上前一起把他往下压,使那浑身发颤的人跪了下来,将其制住。
行晖缓步走向他,蹲下,捡起手枪挑起他的下巴,眼里的平静却更像一种享受,道:“杀我?你有缘力吗?就想杀我。”
说着便将手中的毒气塑形成一条毒蛇,吐着蛇信子缓缓爬向江临川,在如同放了慢速的情形下,扯着性命的绳线。
江临川眼神微颤,骤然使出全身力气挣脱开束缚,狠狠将其踹倒在地,便不拖泥带水的朝地面跑去。
自他逃离的第二天,一家诊所里,二楼为住人的地方,沈逸司正穿着白跑睡衣,抚摸着趴在怀里的三花猫。
“花球,下次再弄乱我的药品,可就真没饭吃了。”
他轻轻垂眸看着花球,又黑又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如同蝴蝶振翅,声音,都是柔的,黑色长发披洒肩头––一种浸在暖意中的慈。
他慢悠悠地站起,把花球放到床上,来到书桌旁拿起一袋猫粮倒进猫盆里,最后又抖了几抖把剩下的几粒也倒了进去才直起身。
“猫粮没了,你且先吃着,我再去买一袋,不可乱跑。”
花球拖着尾巴,轻着脚步来到猫盆边乖乖蹲下,又叫了一声,沈逸司才安心地下了楼。
他来到一楼门口,天上灰蒙蒙的不容乐观,下着绵绵细雨,湿热得感觉粘稠又使人烦躁。
拿起门口旁放的一把雨伞,撑开,扬长而去。
“缘界……已经待十年了。”
他本是天上的一名神仙,仙医,棘手的病情伤势由他来管,最多的还是治毒,因为普通的刀剑伤或内伤什么的对神仙来说不足挂齿,而毒要是不解,可是会侵蚀仙骨,神形俱灭的。
然而,神仙也会捅娄子,若按照正常时间来算,便是在十年前的天界……
“仙帝!他怕不是故意而为的!”
一名神官站在雾气腾腾,阔大的宫殿大厅正中央,大声控诉着身旁的沈逸司。
沈逸司低头叹了一口气,眼神平静地扫了一下那位神官,却是更显无奈,随后朝着在前方高台端坐着的仙帝行礼道:
“望仙帝知,并非有意,只是那灵猫实在爱闹才打翻了药物耽搁了治疗…”
可并未说完,那神官使劲挥了一下衣袖,气急败坏的指着沈逸司大怒道:“休要找理!既然那猫爱闹,为何不将其关好!”
沈逸司直起身子,偏头静静看了他片刻,又将头一低,道:“神官莫怪…只是那灵猫笼坏了,未能关住…”
“你!——”
“肃——静——!”
眼看那神官还要大闹,仙帝马上发话打断,威严又神圣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并伴随着一股强有力的仙力卷来,别说那神官,周围众神皆都不敢动更不敢多言。
待仙力慢慢平息后,仙帝才缓慢发话:“沈逸司,沈仙医…虽说未让这神官被毒侵蚀仙骨而神形俱灭,但对于治疗时的外界环境没有严格看管,且因此使这受害神官仙力大减,实为无责任之心,善未被彻底贯彻身心,应贬到缘界,行善积德,积够二十年寻常善举的份量方可重回天界,在这其中,不得行有损善德之事,否则已积得的善德会倒扣……众仙可有异议?”
大厅寂静一片……
就这天界治疗事故一事,毫无疑问,他能自由在人,缘,天三界往来的权利没有了,只能在缘界找点善事干。
卖猫粮的地方离这诊所偏远,步行嫌太累,而对钱财的花费又万分吝啬,便走进一个胡同里抄近道。
雨滴淅淅沥沥地打在伞上,平静中又带一丝烦躁。
“那个狗东西……自己不好好守规矩中了毒,若不是我心善就任由他神形俱灭了……”
沈逸司默默想着,在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狗叫,落下的雨滴似乎都变得急促。
“?狗东西下凡来了?”
心里默念着,他对这条胡同再熟悉不过,前方再往左拐便是条死路,自然也知道那里有一条野狗,但平时若没人惹它就十分乖巧。
他在一旁捡起一支被风吹来的树枝,压轻步伐靠墙移动,移到拐弯口处把伞向后倾倒微微侧头去看。
还真有人惹上它了,是位男人,明明身材壮大现在竟全用到跟野狗抢饭碗上。
男人衣服破烂,身上有几处伤痕,每动一下就会扯开一些,且面上淋满雨水,与泥土混合在一起,模糊得看不清五官,把沈逸司看得呲牙咧嘴。
他用力抢来那个被咬了一口的面包,野狗也猛地扑了上去。
“好嘛……天降良机,可以行善积德了。”
男人手上还紧紧抓着面包,下意识用手臂挡住头部,一段胆战心惊后并没有传来疼痛。
江临川缓缓将手臂放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合起来的黑雨伞,正被野狗一通乱抓着。
视线顺着握着伞柄的手上移。
沈逸司一脸温和的笑着,眼睛眯起,静等着野狗闹累没了力气,才把被抓了个稀碎的雨伞拿开。
“暴躁。”
声音轻柔着,用树枝轻轻点了一下野狗的额头,它像是感应到什么了一样,瞬间没了脾气,老实的回到大铁盆里安坐下来。
雨渐渐停下,沈逸司拎着大袋小袋在前头带路,江临川清洗干净了脸,披着崭新的外套跟在他后面,视线一直跟随着他。
他自然是认出来沈逸司了,但看那沈逸司的样子应该是没认出自己,不过这样也好,毕竟若在自己现在这种状态下被他逮个正着简直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前头的人脚步突然顿了顿,转头看向他。
“怎么?一直看着我有什么要问的吗?别告诉我是因为我把你好不容易抢到的面包还给了那条狗。”
江临川连忙回过神,神经与肌肉都下意识绷紧,开口道:
“倒也没什么,但是,你为我买衣服还要帮我处理伤口什么的我没钱还你。”
沈逸司怔了怔,轻笑一声继续走道:“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不要你钱。”
“……为什么?”
他默默想了想,眯眼歪头:“因为我心善啊,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后头跟着的人愣了愣,这个回答感觉很常见,人人都喜欢说些什么是出于仁义,好意之类的话,不会索要回报,但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却有些别扭。
挑眉问道:“行善积德?那你刚才买猫粮时为什么还要砍价?”
沈逸司撇嘴沉默了一会,笑眯眯地转头道:
“对半砍嘛,人家顶多是翻个白眼看我不爽,又不会当场气晕之类的,没什么大碍。”
好钱,实在是好钱。
江临川垂下眸子,就这样又看了他一会,便没再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诊所,沈逸司把那一袋子的衣服放到自己桌子上,又拉来一把椅子到一张木桌旁。
“你先坐着,我去楼上一趟。”
说着便掂着猫粮顺着楼梯走上去。
江临川四周看了看,扯下外套坐到椅子上,而上楼那人突然又把头探回来。
笑道:
“你最好不要走哦,尽管放心,不收你钱。”
江临川看着他那副样子愣愣的点点头,那人才转头继续向楼上走去。
到手的功德嘛,傻子才不要。
这诊所和普通诊所在外观上没什么两样,内部设计也很普通,但并没有充斥浓重的药味与消毒水味。
江临川看着楼梯的方向,深知若不是一直没能杀成他,自己的家人也不会命丧黄泉,然而又不能责怪,并且听行晖的话语,定是早就索了家人的命,那么当时就算自己成功也功亏一篑。
“混蛋……”
忍不住暗骂出声,正巧被拿着纱布下来的沈逸司听见。
“嗯?我怎么了?”
江临川迅速回神看向他,整个人都差点吓出冷汗,假装镇定,轻舒一口气道:
“没什么,也没骂你,骂狗呢。”
这人走路也不知出点声音,不去暗杀还真是可惜。
沈逸司在原地静静看着他,眼眸里总是如此平静温和,却使人莫名心慌。
看着他的脸端详片刻。
轻轻一笑,坐到江临川对面,似乎一切话语都能被笑容盖过。
“伤口露出来,我且先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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