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成立的合约,刚找到的庇护人,现在还没找行晖算事,这让人操心的庇护人就要独自下水去寻找一只连灵院对其认知度都为零的凶兽?!嫌活太久了是吗?!这怎能放任他心大下去!
“不行。”
江临川稍稍使劲,把沈逸司拉近了些,眼神虽然平静,但眸底的控诉与警告是慢速渗透和吞没的––一种扩散的颤意。
沈逸司一愣,略微抬眸看向他,不再有刚才的笑意挑衅,两人陷入了长达二十秒的安静对视——一对紧张坚决的眼神与一对疑惑奇怪的眼神,双双交汇。
可就在看戏的众人都感觉沈逸司会收回刚才的决定,只当说说玩玩时,那疑惑奇怪的人竟轻哼一声,傲娇甩开江临川的手嘟囔道:“发什么抽……”
江临川直接僵住,方才去抓沈逸司的手还悬在空中,孤苦伶仃啊,再去抓不是,放下也不是,只能在空中摇一摇。
没能阻拦住,指领人自然是不畅快了,堂堂灵院都没头绪的事情怎能让一位无名小人先推动核心引领节奏?岂不被压了风头?
便衣袖一甩,继续挑事:“你既然是独自下水,那你看到的一切别人又不知道,怎么能确定你到时上岸后所说的都为实情?”
一句话又回到了刚刚的问题。
沈逸司听这话谄媚一笑,正欲回答,江临川突然插话打断。
“说的有道理,还不如不查。”
沈逸司顿时懵了,江临川这一系列动作都在和自己对着干,按理说自己为他的救命人应该帮自己而不是帮外人啊。
胳膊一抬就是朝他怼了一下,一边心里叫痛又要被扣善德,一边又不加迟疑的垄断他的发言机会,直接续上自己的发言:“这倒不用担心,用防水微型摄像头就行,连上你们灵院的大屏幕,我下水时带着,保证消息同步。”
那指领人眼睛都快粘成一条缝了,沉默着,心里却在怒骂沈逸司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
便侧耳瞥目去观察群众的反应。
人群中只蒙着一层轻细的交谈声。有觉得不可靠的,也有觉得有道理,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支持的,而整体结论很明显,后者比例更多。
指领人捏了捏衣领,虽然不爽,可若否决,灵院必然会被人们打上小心眼的标签,于是碍于灵院的名誉,僵硬的点了点头,但马上接了一句话:“但若未发现凶兽,你须以对灵院不尊的缘由公开向灵院道歉。”
这无疑是对沈逸司的一种威胁与警告,沈逸司也自然听得出来,便笑着保证:“可以,我不仅会道歉,还会大举标有‘灵院义气’的旗子在街头站个三天三夜,也算是为你们不对我这个小人死缠烂打而道谢。”
指领人高昂着头,蔑视地看着他,随后长袖一甩示意那十几个缘人恢复原状。
那些缘人错愕了一下,随后抽取灵池色彩的把那已染成深蓝的灵光向灵池一甩,色彩便随着灵池的波浪过渡了回去,那吹风的则是两条手臂张开,控着风流慢慢闭合,灵池上被吹散的云雾便又聚拢回来,再次呈出具有仙气的贵宝地的模样。
待一切完成,指领人便领着队伍回去,临走前还不忘道:“灵院离这较远,哪能让你跑来跑去,直接把微型摄像头的连接码发过来吧。”
缘界的消息传输倒还便利,若是要向如灵院这样的机关或某个机构发私密信息,可直接从手机地图上选取,然后输入信息发送即可。
看着灵院的人又张扬的回去,氛围沉淀了些许时间,沈逸司眯了眯眼,回头看向身旁的江临川,直勾勾的,似是已经忍了很久。
江临川没动静,倒也不是没察觉,只是实在不敢回头再次对视,也就摸摸鼻子而已。
“……今日你的大脑建议重新启动。”
随着一句轻飘飘的,毫无波澜的话传入耳,江临川又迎来了一记重怼。
天色渐沉,是浓重的黑墨,只余朦胧月光。
“连上了吗?”
一位端着黑咖啡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来到灵院大屏幕的控制台前,屏幕上还正闪烁着满屏雪花。
“还没,但快了,那人不知道买的什么廉价摄像头,信号差死了。”
主控制人自顾自的调整着。
女人把杯子往一旁的桌子上一放,溅出些黑咖,撩了把短发显得有些焦虑。
“一个不知名的人,怎么就会抢了主控权,今天咱这的那群人像背景板一样,真是够丢脸……”
主控制人调整控制台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摇摇头。
“不知道,但他一来就开始引领节奏,肯定是有目的。”
女人扶额带着些许憔悴,拿起杯子抿了口咖啡喃喃自语:“能有什么目的呢……不能只是单纯的出名吧……”
在这思考之余,大屏幕上的雪花终于停止闪烁消失,呈现出一幅面对灵池的,清晰的画面,还断断续续的传来夹杂着电流的声音。
“诶?……我听摄像头里传来了些声音。”
说着,沈逸司弯腰捡起摄像头,只有小小一个在两手指之间。
江临川只是在一旁静静坐着,四周近乎没人。
他自劝不动沈逸司还被打骂后便一直没再说什么,暗暗想道:“油盐不进……到时候有什么异常就赶紧下水帮他……不然刚成立的合约就白费了……”
合约白费,指定要被打到凡界,那行晖的事会是永生永世堵在心里的坎,跃不过,冲不破。
沈逸司疑惑地看着手里的摄像头,一会拿到耳边,一会举高晃一晃,一会又拍一拍,挑着眉道:“我刚才分明听到有声音的。”
此话一落,倒真有一丝丝人声传了过来,但似乎不太好听。
“你买的是什么破玩意儿?!还有你那爪子给我别乱动!刚连上的又被你搞断了!!”
沈逸司向后缩了缩脖子,略显尴尬的将唇凑近那摄像头,祛衣受业道:“实在抱歉……节约至上。”
对面寂静了好一会,差点以为信号再次中断时才传出一道冰冷的,命令的语气:“2:50下水,始终保持摄像头运作。”
也是松了口气,幸亏不是信号中断,不然又要被一通乱骂。
沈逸司把摄像头别到自己的衣领上,微微调好角度,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2:40”。
还有十分钟,便挨着江临川坐下把手机递向他。
那人回神低头看着递过来的手机,下意识伸手去接又猛地停下,抬眸看了看沈逸司。
这人还是如此,总是不紧不慢悠闲松弛地笑着,感觉丝毫不在乎自己是否会丧命一样,月光朦胧洒下,让沈逸司整个人也变得有些虚无。
他眨了眨眼,又把手机朝江临川怀里递了递,江临川停顿的手才慢慢接下,大拇指摩擦了几下手机屏幕,渗出一些细汗,轻颤着把头别回去,拿手机的力道也无意识增大,紧紧的握着。
他从来没体验过这样的恐慌,对未来,以及唯一的那个支点,似乎轻而易举的就能被松动掉落。
沈逸司察觉,靠近,他逃避,便贴近,不让他有一丝躲藏。
“你怕了。”
江临川一顿,还是不回头,张张嘴,颤颤巍巍的,最后却还是只回了一个“嗯”。
沈逸司侃笑:“我下水又不是你下水,你怕什么?难道你怕我不诚信有哪一天会取消合约?”
这话毫无重量,也未能说到点上。
江临川闻此也只能缄口不言,他无法准确衡量出这份对其安危的重视究竟算不算他所说的后者范畴内。
沈逸司只当他默认,而摄像头也很快传来指令:“到时间了,下水。”
更像一种烦人的催促。
他最后拍了拍江临川的肩膀,优雅起身,拿出一颗装有那商人的光种的发光小球,缓步走到岸边,回眸又笑道:“莫怕。”
说罢,便回首迅速跃进了水中,渐起一片水花。
开始在偏上的地方还透浸月光,沈逸司的衣服与头发向上飘起,缓慢游动着。
到了中间一带,月光几乎被吞没,模模糊糊已看不清方向,便用那小球照着游动。
他翻了个身往上看了看,竟是连雾气都看不到了,一手悄悄背后,指尖仙光流绕,瞬间感知到那结界所在的地方,迅速朝那方向游去,并一直向下。
随着深度的增加,近乎达到了漆黑的程度,伸手不见五指,那小球能照亮的范围都像是被缩小,成为浓墨中的一个小光点。
“……这商人的光种那么坑人?还是说不该聚集起来而是应该飘散?“
心里默念着,还真把那小球给拆了,光种顿时在水中散开,数千颗光点在这周围飘着,亮着,甚至比聚在一起还要亮,真是够奇妙的。
沈逸司暗自赞叹,双手向前伸去试探,便摸到了一面屏障,他又朝屏障四周摸了摸——还是屏障——应该就是结界了。
他继续沿着结界摸索着向下,一直到水底的沙石,却还没发现那兽。
于是疑惑,既已都潜入到最深了,也在结界附近,人流量,时间,明暗都对上了,甚至都精确到光的形式了,再找不到就坑人啊。
手便从左摸到右,从前摸到……
忽的顿住,沈逸司的手变得小心起来,他现在摸到了一个尖锐的东西,从尖往下摸还是越来越粗的,质感不像珍宝,更像是牙。
由于光种一直飘在刚才的位置不会随着自己的向下而移动,所以看不到,只能推测。可偏偏就在这时,那东西动了一下。
虽然也只算得上是颤,但那明显度太大了,沈逸司收回手,正准备往上去拿点光种照亮时那东西剧烈动了起来。
顷刻间,在那周围的水底沙石向外翻卷,还牵动着周边部分,形成一个如深渊的巨坑。
沈逸司连忙向上游去,同时回头一看:
一只体型庞大,鱼身上长着毛发,嘴里嵌着獠牙的凶兽徐徐钻了出来,其周缘的珍宝自然遭殃,均被损坏。
沈逸司眼眸抖动了几下,看着那硕大的鱼身从底下一点点钻出,灵水被猛烈波动绕圈旋转,最终那兽鱼尾一扫,缓缓停在了他的正前方。
“果然奇异……圆糖真不是夸张……”
沈逸司正对着那张鱼脸,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正对着那狰狞的獠牙,让他都差点忘了自己能在水下呼吸这件事。
啪!
咖啡杯被猛地砸到桌上,围着大屏幕的人都被惊住了,屋里是一片死静,不禁咽了咽口水。
女人明显有些震惊,她起初只知道大家没见过,样子很奇特,但并没想到这种地步。
“这…这是什么……”
女人询问。
旁边一名缘人立刻点开一道屏幕极力查索,但结果毋庸置疑,什么也没查到。
沈逸司下意识屏住呼吸在原地不动,静静待了几分钟,那凶兽也没有动作,就试探性的往一旁游了游——还是没有动作。
他安心了些,但还是保持着警觉,小心翼翼地在它周围游动为灵院的人展示。
顺滑的毛发在水里张扬作舞,长满锐刺的鱼尾时不时摆动一下,没有规律,而在鱼身深处,还发出延续的,沉闷的低吼。
沈逸司环绕完一圈后就径直向上准备回去,毕竟面对于这样让人毫无预兆的事物自然要更完美充分的策略,这次能搜刮到这些信息已经很不错了。
可就在此时,鱼身下突然张开一道裂口,射出刺眼的白光,晃得人眼疼,且与此同时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力缠住了沈逸司。
这种感觉是冷冽的,但又偏像柔风一样拂过身体的肌肤,让人脱力。
沈逸司挣扎着,想使用仙力但自己带着摄像头又担心被发现,被这如海渊般的吸力一寸一寸地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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