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子都给我改成那副丑恶嘴脸了我能不跳吗……”
突然,他身后的空气突然如水纹一般荡漾开来,走出一个打扮得颇为人模人样但在汀岚看来还是一脸呆样的人。
汀岚看着他,怔住,感觉脑子一片空白,随后颤抖着声音问道:“他是谁?”
“这……”昭觅为难地看看汀岚,再看看慕容景,明显没有想到慕容景会在此刻突然出现。
慕容景见到汀岚,微微一讶,随即恢复平静。他拿着一把黒扇,丢给昭觅,觑了他一眼:“你不好好在冥府,跑到这里做什么?”再看了汀岚一眼,发现她眼神不再似从前涣散。难道人间也有什么良药可以治愈眼疾?
不,不对……慕容景眯眼思索了一来会儿,突然想起带她来人间之前,怕她耽误时间,所以喂了她水灵莲,这水灵莲……
“你这眼疾竟是后天的。”慕容景低声道。水灵莲能治百病,吃一株即能治愈身上所有疾病。但仅限于后天受伤,若是眼睛先天失明,那也是不可能会治愈的。
汀岚根本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大步跑了几步过去,紧紧抱住他,说:“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仙女。”
汀岚十八岁遇到仙女从天而降,脑袋朝下砸坏了她的萝卜,后来她十九岁那年的上元节,他们一起去城里看花灯。他们在闲云阁一起看戏,她出去买完一袋炸米条回来,他却已经不见了。
从此路途漫漫,时间悠悠。
从山底到山顶的水道派的机关伤她成重伤,毒物毒瞎她的双眼。五十几年的苦行修炼,再是二十年的人间岁月,如此一番,竟已经抵得上一个轮回的时光,她才见到了一直在寻找的人。
她觉得她有无数的话想要说,从头说起,那便是说来话长。可是从其他几处说起,又是无言可道。因为这七十年她与他都没有交集,说什么又如何。
又想问他当年的离去的缘由。可是怕知道真相以后,心里难过。他离去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找过她,如果不是他怀着永生不见的意思,汀岚想不出其他可能。
昭觅看得下巴都快脱臼了:“你……你们……这……”
慕容景皱眉,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以为是昭觅捣鬼,眼神冰冰地看他一眼。
“不是我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昭觅叫冤。
慕容景退后几步,汀岚一下子抱了个寂寞。
她站在原地,眼睛都红了,抿着嘴还露出一丝倔强:“你若是打算装作不认识我,那也随你。那么以后,我就永远不再找你。”
慕容景一顿,道:“先前我用假的身份欺骗你,是我不对。但你到底是景王朝的公主没有错,这一点我并没有撒谎。”
“况且,条件都是你我早就约定好的,我们各取所需。至于身份问题,我觉得在整个交易中,无伤大雅。”
“你说什么?”汀岚艰难地开口,放在裙边的手指微微颤抖,“你……”
竟然是这样……
“原来你一直假装不认识我?”汀岚尽力止住声音里的哽咽:“没想到,一年的情分,在你看来竟然是如此单薄……”
慕容景道:“你怕是算错了?交易时间,算上头尾,总共也不过几月,何来一年?”
汀岚黯然,抬头气愤地看着他:“你这个忘恩负义无情无义天打雷劈的死骗子。”
“……”慕容景一顿,道:“我……”
“你什么你。”汀岚看着他的眼睛,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步步紧逼:“你就是不想见我,不想见我直接说就好了,还扯什么约定,约你个大头鬼!”
“你……”
“我什么我。”汀岚憋屈至极,所有希冀别人不知道没关系,但为什么连本人都可以置身事外当做没这一回事。
“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就走。”汀岚说着说着说得自己气极,转身就飞走了,留下昭觅和慕容景两人。
“到底怎么回事?”慕容景皱眉看向昭觅。
“你不要怀疑我啊。刚才我在这和她说话,可是半个字都没有提到你。”
“罢了,也是我不好。”慕容景道:“我这次去天界,一无所获。”
“什么都没发现?”
慕容景叹息一声:“一丝一毫都没有。”
“淮东兮这个坏东西,真是够阴险……灵珠到底会在哪里,为什么会一点踪迹都找不到?”昭觅看向慕容景,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慕容景道:“既然神界的线索断了,那不如去他老巢看看。”
“妖界?”
“嗯。”
……
汀岚往水道派飞,飞着飞着天黑了,她一看,发现飞过头了。她只好再返回去。到水道派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她在水道派的山头飞了几圈,干脆在门口那块大石头上停下来。坐上去,想起慕容景带她走的那一天她就坐在这上面思来想去的舍不得,又默默地坐到了相隔较远的一块石头上。
她坐着看着天空发呆。
今日连月亮的踪迹都没有了。她叹息一声,再想起慕容景对她的言语,心里又气又怨。但想了一会儿,捋了一下思绪,突然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的对话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点上。她说的是她未曾修仙时与他相遇,但他一直说得好像是他带她来人间那段经历。这么想来,他仿佛是忘记了那一年和她相遇了一样。
汀岚逐渐冷静下来,心中又生出一点希望来。是忘记,总比刻意的远离更好。
她站起身,习惯性地拍去身上的尘土,转身看到枣阚川打着哈欠走出门来,看到她,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小岚,你回来了!”
走到她身边,枣阚川上下看看她,又拍拍她的肩膀,声音柔而低:“还好吧?没关系的,来世可以再相见。反正,你还有那么长久的日子。”
汀岚知道枣阚川在安慰她,安慰她失去兄长的痛。
这一日,她的心情起起落落,竟然觉得十分疲倦。
她道:“师父,我没事。只是,”汀岚苦笑了一下:“我好像终于找到了那把匕首的主人了。”
“找到了?”枣阚川心里一跳。
“找到了。但是他好像不记得我了。”汀岚慢慢道,眉目间有点落寞。
“这……”枣阚川道:“其实咱们做神仙的,寿命太长了,记不得的事情其实很多……”
做神仙,脑子里记得都是千百年难遇的事情,仅仅一年,的确是太微不足道了。
不过,对汀岚来说,不是的。
枣阚川动动眉毛,试探性地问道:“不如,你试一试,忘了他?”
汀岚想也没有想,道:“我忘不了。”
如果没有在他走后执意的寻找,没有以后的一系列经历,汀岚也许就寂寞地度过一生,然后躺在黄土地下,可是既然已经出发,怎么能有回头路可以走?
这些年的想念像个渐渐成型囚笼,最终困住了她,她再也不走不出来,也再也不能忘记了。
汀岚道:“师父,你知道,我一开始来到水道派,就是为了找他。”
枣阚川看着她,看着她不再涣散的目光,叹了一口气,拉住她,道:“你跟我来。”
枣阚川带她来到了她种花养花的地方。
这是一个小山坡,非常大,一眼看过去没有边际。
枣阚川手一挥,对汀岚道:“我曾说过,我是神界的花神。”
汀岚点点头。
“所以,我其实知道很多事,很多很多。”枣阚川少有的正经,道:“这些事,若我告诉你,你也许会很纠结难过,也许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一心一意简单地过日子,那么你是否愿意听?”
“是有关他的吗?”
“是。”
汀岚毫不犹豫地点头。
枣阚川就慢慢地,把一切都告诉了汀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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