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这一夜他们自然是无法回城的。

苏礼躺在塌上,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满心懊悔。只觉得自己又是扮男装,又是当学徒的,结果兜兜转转还是同样的结果。

这次比上次还凶险,脖子上挨一刀,差点就被切到动脉,一直到此刻她按压伤口的手都不敢松开。

念及此,她无比想念云南白药,这个时候没有云南白药的话,三七粉亦是可以止血。可她不敢开口说话,只能如此静静等待伤口止血。

不一会儿,魏烜又进来了,手中端着水盆和一瓶伤药。

他进来时面如冰霜,伸手将她双手拿开,要揭开布帕时才发现布帕已被血液沾在了伤口上,面色一滞。接着肩膀松了下来,似微微一叹,语音低缓:“我扶你坐起来,再将布帕摘下来,以最快的速度上药。你且放心,这药是御医研制的金创药,止血神速。”

他看着她时,眼神温和,房中烛火昏黄,竟映得人风流缊藉,仿佛之前所见过的霸道冷厉只是她的幻觉,不曾真的存在过。

魏烜将她扶了起来,双手环过了她脖子,两手一前一后轻轻按住伤口周围肌肤,如同将她环在了自己怀中。

他靠得极近,轻缓温热的呼吸扑在了苏礼的皮肤上,手指干燥而温暖,撕下布帕时不是一揭而下,而是仔仔细细,紧紧盯着,一点一点揭开。一旦看到伤口被撕裂,血突地冒了出来,就将金创药洒了上去。

就这么揭一点,洒一点,竟弄了快一个时辰,二人皆是折腾得额头冒汗。

待将创伤药粉洒满了伤口,又拿出干净的棉布将她的脖子层层包住,最后还打了个小巧的结。

这包扎的手艺干脆利落,连结都打得精巧。看得出来,是个经常受伤,经常包扎的主儿。

苏礼不敢开口,怕扯到伤口,疼得狠的时候也只是紧闭双眼,咬牙隐忍。

“好了。”魏烜将金创药收好放去了一旁的矮凳上,又拿来那一盆温水,“我帮你擦擦。”

他将帕子在温水中打湿,一点点擦去她脖子,下巴到锁骨上的血痕。其实那血痕一直落到了更下面一些,只是见她双眼紧闭,又只手敛着衣襟,他就当不知道的。

擦干净之后,见她始终不愿睁眼,魏烜默了默,端起水盆就离开了。

苏礼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摸了摸脖子上包扎的结,处理得很好,松紧也恰到好处,能压到伤口又不迫呼吸。

刚才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她都不敢抬眼去看,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才睁眼,他果然出去了。

这一夜因为受伤疼痛,一整夜都无法安睡。

那刺客的身份查的如何了,苏礼也是不清楚了,只是猜得出来,必定和上次的情况差不太多。

次日清晨,魏烜骑马提前回了城,另派了马车来接了苏礼,二人并未碰面。苏礼出来小屋时,也没再见到昨夜的老者。

因为这场刺杀,倒是显著地提升了苏礼的待遇。那辆马车上极尽舒适,柔软,生怕她被磕着碰着似的。

回到了梦溪园时,晴澜还专程从了药来,一瓶金创药,一瓶乃是去腐生肌疗效绝佳的药膏,叮嘱她日后结痂了就可以日日涂抹,保管绝不留疤。

苏礼点头谢过了晴澜,心知这样的药膏价值不菲,研制难得,绝不可能出自婢女之手,定是王爷亲赐。

想来这一刀挨得能得了王爷如此礼遇,已经算是因祸得福了,她还能奢求什么。

……

魏烜这一趟回来,收获颇丰。那夜的刺客,身上信息虽然和前一次一样,能有抓手的不多,但是也并不是全无线索,只是在他能抽出手来彻底应对之前,这条线可以先缓缓。

这背后之人能将爪牙伸到边陲小城来,想来在此地必定有些利益纠葛,而定是因着自己的行为碍着他了,才敢如此兵行险着。

那么此人必然与李承泽少不了干系。

在那尸首身上查出了盐粒,这件事就足以掀开这陇西地界的防护罩了。

他在书房议事直到天擦了黑,接着李承泽便上门造访,言明自己在埵城耽搁已久,应回去陇西,此来是为了与王爷辞行。

又说自己自作了主张,特地带了上京的厨子一同前来,就在王爷这里摆席。

魏烜闻言笑笑,将手中文书丢去了案上,起身去了水榭。李承泽则躬身带笑,落后两步跟随而至。

这上京的厨子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厨子,乃是当年名噪一时的名厨,只因年纪大了,告老还乡被李承泽特地请出了山,来此摆席,只为博王爷一笑。

美酒佳肴如流水一般摆上了桌,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席间,李承泽问道:“听闻王爷前夜里遇刺?可有受伤?”

魏烜久未归京,桌上菜肴确实很有几分得他心意,举箸不停。听到李承泽的问题,才抬头,见李承泽面带忧虑惶恐,不似作假,笑道:“子贤无需担心,刺客当场便死了,本王无事。”

李承泽遂举杯敬酒,又道:“王爷来此边巡遇袭,是本官看护不利,理应责罚。只是不知,此人来路,有无可追查线索?”

魏烜道:“子贤莫要自责,事出突然,不怪你。其他的,暂时还没有结果,仍在查办。”

李承泽立时道:“多谢王爷体恤,只是王爷年纪轻轻已然为国为民立下万世之功,不知这刺杀之人到底有何目的,当真该死!”

魏烜闻言,抬起眼看了看李承泽,笑笑不语。

李承泽放下杯盏:“瞧我,尽说些扫兴的话来。今日是与王爷辞行,只要王爷还在埵城里,但凡有要求都可以与陈辞言明,如需要下官的地方,尽管派人告知一声。下官出来已有多日,政务缠身,还需上报朝廷,实在不能常侍左右,还望王爷海涵。”

一番话说得很是漂亮,魏烜放下快箸,笑道:“子贤言重了,你我都是臣子,当然还是政务要紧,本王也无需作陪,耽误了子贤正事,亦是本王有失。”说着举起了杯盏。

陈辞坐在一旁立时举起了杯子,唱和敬酒,推杯换盏几番下来,很是热络。

李承泽忽地一拍脑袋:“差点都忘了,这次来下官还特地带了人来,为王爷献上歌舞”,说完击掌两下。

玉卿便抱着琵琶袅袅婷婷地走入了水榭之中。

她今日穿着碧霞云锦裙,料子确实如云彩一般随着烛火光亮而有变化。将她白皙小巧的人儿衬得更是如梦如幻,分外美艳。

一双凤眼抱着琵琶在弹奏时频频飘向魏烜,脸上却含羞带怯,仿佛那纤纤玉指拨弄的不是那手中琴弦,而是撩拨的人心,任是谁都难免会心猿意马。

魏烜颜色温和,美食美酒美景的时刻,他亦是放松的。

一曲终了,魏烜含笑点头:“好曲,弹的不错。”

李承泽闻言亦是笑容满面:“得了王爷一句夸,是何等的荣幸,还不快来敬酒。”

玉卿袅娜上前,接过侍从递来的玉瓷盏,脸颊嫣红,玉指捏着杯盏,屈膝敬上。

魏烜唇角一勾,接过喝了。

玉卿顺势便被安排坐在了魏烜身侧,她倒是个聪慧的,早已对魏烜喜好的菜品看过一二,伸手替他布菜时亦是专挑的魏烜多用了几次的菜。

即使是长久惯于被伺候过得,逢上体贴入微的人儿,也不免多看几眼。

魏烜视线落在那张小巧的脸上,见她亦是含羞,略带了些期待似的地回望着自己。

那双凤目极是出众,可是他脑中却不断浮现的是另一双看向他时带着不喜和疏离的眼眸,一想到那眼神,他只觉胸腹之中似被什么给拨弄了下,惊得他放下了箸。

玉卿正在给他布菜,未见他有反应,还瞧着盘中菜肴发起了呆,接着神色似有些不虞,竟放下了箸。

玉卿有些疑惑,有些难以置信,她向来对自己几斤斤两是有信心的,若说年岁上虚长了点,可她容貌和技艺上绝无可能有其他人能出其二。

是以她偏了偏头,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李承泽。

李承泽亦是放下了箸。

“本王如今不胜酒力,乏了。你们自便。”

说着魏烜就起了身。

他一起身,水榭里的人都站了起来。

他便抬手向下压一压,“都坐,接着吃。本王先去休息。”

……

魏烜离席,信步走向自己的上房。

今日里除了聊这陇西地界里的事儿,还收到了陛下亲笔的信。

信中无非是催他回京,说那京兆尹的闺女如今年已十九,已孤身等了他三年。再不回去成亲,就要削发去做姑子了。

又说他如今既然没有人选,何不就顺从安排,京兆尹的闺女亦是陛下千挑万选出来的云云。

他的婚事是陛下操心了数年的事情之一,不仅是因为他已经是王府的独苗苗了,王府等着他延续香火。

还因为他年纪轻轻已经位高权重至此,又手握兵权,长期折服边陲之地,不愿入京辅佐朝政。

嫁娶一事于他,于皇家而言都非同小可。娶的人家世太好,容易祸起萧墙;娶的人家世普通,自然是又不般配。

远离朝政一直是他心中所想,他始终忘不掉深陷王位争夺之后的兄弟倾轧。到最后要夺取今上王位的,于龙椅前手刃了他父亲的,是他父亲和陛下的亲兄弟。

亲兄弟之间也不是一天就到此地步的,他们之间也曾把酒言欢,也曾一起长大,彼此信任,彼此依靠。

他也曾喊那人一声皇叔。

因此收到陛下催婚的手信时,他也只是略略看过,就搁置一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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