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伙跟着他身后进房来的,看他只是一个老苍头,但却像会飞似的,一回穿窗而出,一回又飞了进来,心中更是吃惊,张口结舌的道:“叶公子果然不见了,小的这就去禀报掌柜……”三脚两步的奔下楼去。maxreader
住在客店里的两位公子半夜里让歹人绑了票,这还得了!老掌柜急得上气不接下气,跟着店伙奔上楼来。
店伙一指霍从,说道:“掌柜,这位就是老管家……”
老掌柜急忙拱着手,愁结眉心,说道:“老管家,小老儿听说二位公于失了踪,这是……”
霍从云不愿和他多说,只是点点头道:“我家公子,和叶公子是表兄弟,昨晚房门末启,被歹徒用闷香迷翻,从后窗被人运走,此事和贵店无关,老朽是保护公子来的,出了事,自有老朽负责,这里两间房钱照算,老朽须立即启程,赶回去禀报庄主。以老朽看,歹徒劫持二位公子,不外乎绑票勒索,他们自会派人向庄主送信,只要依了他们条件,自会释放公子,因此也不必惊动官府,否则撕了票,老朽担待不起,只怕老掌柜也担待不起。”说话之时,伸手入怀,取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又道∶“这里是三两银子,两间房金大概够了吧?”
老掌柜是生意人,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旦传扬开去,住在江南春客店的二位富家公子被歹人绑了票,以后还有谁来住店,闻言连连应是,一面推着银子,陪笑道:“老管家是有老经验的人,这种事,目的自然是为了勒索银子,二位公子爷是福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报官原是不得已的事,人在他们手里,报了官,反而不美,花钱事小,只要公子平安回来就好,至于房金,小老儿实在不敢收,老管家请收回去吧,二位公子在小店出了事,小老儿怎好再收房金?”
霍从云不愿和他多说,把银子揣入怀中,说道∶“老朽急于赶回去报讯,不能耽搁,不过老掌柜记住了,这件事只有咱们三个人知道,切勿张扬,否则出了事,就要老掌柜负责。”
老掌柜连连应是道:“老管家放心,小老儿不会说的。”
霍从云道:“好老朽那就走了。”转身匆匆下楼,出了客店,一直朝仙女庙奔去。
他已经仔细盘算过,目前唯一可疑的人物,就是仙女庙主持通玄老道。
前晚,自已目击少林寺怒金刚澄通和他四个弟子,进入通玄老道云房,没有多久就着了老道士的道,而且他师弟瘦灵官灵玄和扬州八怪的老三、老四,也找到自己住的茅舍去过,丁公子失踪之后,二师弟和小师妹又相继失踪,岂不明摆着是仙女庙劫持去的?
他敢只身上少林寺去盗取“大梅檀丹”区区仙女庙又如何会放在他崆峒飞云眼里,接二连三的失踪,已使乎日涵养颇深的霍从云心头止不住冒火,今天通玄老道交出劫持的人便罢,不然的话,不把你仙女庙倒翻过来,我就再不叫崆峒飞云。
霍从云正因憋了一肚子的气,脚下自然奔行如飞,不过盏茶工夫,已经赶到了仙女庙。
仙女庙前面许多摊贩,做的夜市,这时候才交巳牌,大家正在忙着布置,还没开市,但仙女庙的门,可早就敞开着,游人、香客,硫疏落落的并不多。
霍从云道:“老朽是找通玄道长来的,快给我去通报一声。”
灰衣道人一怔,连忙稽首道∶“老施主原谅,观主早晨不见外客……”
“通玄架子不小!”霍从云沉笑一声,右手一挥,随手朝右首青石抱柱上按去,石柱上登时印了一只足有寸许深的手印,然后沉喝道:“你去告诉他,就说崆峒飞云来了,他不见也得见。”
灰衣道人大吃一惊,脚下忍不住连连后退,没命的应是,说道∶“老施主请……稍待,小道……这就去凛报……”话声一落,转身往里飞也似的奔了进去。
不多一回,只见灰衣道人身后跟着一个身穿天青道袍,个子瘦高的道人走出。
霍从云认得跟着灰衣道人出来的正是瘦灵官灵玄。
灰衣道人一指霍从云,就道:“二观主,要见观主的就是这位老施主。”
瘦灵官一双三角小眼睛一睁,朝霍从云投来,一面问道∶“这位者施主的手印在那里?”
霍从云前晚见过瘦灵官,但此时看去,他一路走出,虽然跨大步子,看去极稳健,但行家一眼就可以看出实则脚下虚飘飘的,不像有高深武学的人,连他眼中神光都末凝聚,就算盯着你看,也逼不出神光来。心下不禁暗暗奇怪。
灰衣道人朝青石抱柱一指说道∶“二观主请看,老施主的手印就在这里。”
瘦灵官走近石柱,只看了一眼,瘦削脸上飞过一丝惊凛神色朝霍从云稽首道∶“施主光临敝观,展露神功,不知有何见教?”
霍从云抱拳道:“在下霍从云,是求见通玄道长来的,这位道兄不肯通报,在下只好露上这一手,献丑之处,道长幸勿见笑。”
瘦灵官连连稽首道:“岂敢、岂敢,小道也练过几年功夫,霍施主这大手印神功,小适从前也曾听人说过,那是武林中最难练的绝艺,小道从未见过,今天得能让小道大开眼界,真是幸事,小道钦佩之至,观主是小道师兄,现在后进,霍施主光临,焉有不见之理?霍施主请随小道进去,请、请!”
霍从云看他身把自己用内功印在石柱上的掌印,说成“大手印神功”不觉听得好笑,一面拾手道:“道长请。”
瘦灵官连连稽首,果然走在前面领路。
霍从云跟在他身后,暗中逼出一股暗劲,朝他身后袭去,瘦灵官竟然一无所觉,心中更觉奇怪,前晚他跟踪追出,不但轻功极佳,身手也大是不弱,何以今天好像另外换了一个人似的。
不大工夫、已经到了后进静室,瘦灵官脚下一停稽首道:“启禀观主,有一位霍施主来见观主,小弟已经陪他进来了。”
只听里面响起一个苍老声音说道∶“师弟既然陪同霍施主来了,快快有请。”
瘦灵官这才转身稽首道:“霍施主请,恕小道不奉陪了。”说完,又连连稽首。
霍从云举步跨入,这是三间静室中的起居室,陈设古雅,也极为考究,全堂椅几都为紫檀木精雕,披以锦绣,垫以锦墩。因为这里是观主会客之所,和通玄道长来往的都是官商三界中人,能蒙老道长接待到这里坐的不是显宦,就是巨贾,自然要使他们尊臀坐得舒服。
霍从云刚跨进起居室,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的青袍老道人已经站在一张太师椅前面,迎出几步,打着稽首,呵呵笑道:“霍老施主光临,贫道有失远迎,快快请坐。”说话之时,一双目光只是打量着霍从云。
霍从云还是第一次看到通玄道长,他一瞥之间,自然就看清楚了,这位观主大约年约八旬虽然童颜鹤发,那只是一个普通上了年纪的老道士,皮肤白皙,肌肉松驰,双目还算明亮,但神光不凝,这迎出来的几步路,走得有些蹒跚,根本不像是练过武功的人。这绝不是有意装作出来的,如果他是有意装作,要把一身功夫隐藏得如此像法,那么此人功力,已经练到了上乘境界,不着皮相,岂非太可怕了?
霍从云进入静室,自然深具戒心,尤其前晚亲眼目睹少林怒金刚澄通和他四个师弟,只闻到了室中炉烟,就被迷失心神。他跨入室中,第一步自然注意小几上那只古铜香炉飘出来的袅袅青烟了。
崆峒飞云在江湖上行走了二三十年,经验阅历,自然和很少出门的少林和尚不可同日而语,昨晚是在毫无防备之下才着了人家的道,今天是有备而来,岂会再中奸计,但经他仔细分辨了一下,小香炉中袅袅青烟,只是极普通的迷香,并没有使什么手脚。
这原是踏进静室一瞬间的事,霍从云抱抱拳道:“在下崆峒霍从云,有碍观主清修,实在过意不去。”
“请坐、请坐。”通玄道长连连抬手,含笑道∶“霍老施主好说,小观能蒙霍考施主光临,贫道至为荣幸。”
两人分宾主落坐,一名道童端上香茗,通玄道长不待霍从云开口,含笑道:“霍老施主请用茶。”
霍从云道:“在下冒昧求见,观主应该知道霍某来意了?”
通玄道长白哲的脸上飞过一丝惊诧之色,目光望着霍从云含笑说道:“霍者施主光临小观,想来必有见教,贫道只是多活了几岁,大家把贫道当作半仙,说来惭愧,贫道那有未卜先知之能,霍老施主来意如何,贫道洗耳恭聆。”
霍从云突然目射xx精光,发出一声嘹亮的大笑声:“观主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这声大笑,当真声如裂帛,可贯金石,直震得老道士耳朵如闻焦雷,嗡嗡不绝,半晌听不到什么声音,一时张口结舌,望着霍从云,脸露惊怖之色,过了一回,才渐渐恢复过来,惶然道:“霍老施主……你说什么?贫……贫道真的不知道……”
这神情绝对不是装作的。
霍从云江湖经验何等老到,心中暗暗一怔,却依然冷冷的哼了一声道:“霍某师弟任东平、师妹柳飞燕昨晚在江南春客店被人劫持,观主不知道么?”
通玄道长望着他惊异的道∶“霍施主这话……”
霍从云霍地站起,一探手就抓住了老道士的右手脉腕。也没有用力,但一股内家真气却已从掌心逼了过去。
通玄道长根本无从闪避,轻而易举的被人抓住脉腕,已出霍从云意外,逼去的内力,也丝毫无阻逼入通玄老道的手腕经脉,霍从云当然感觉得出来,一个人没练过武功,和练过武功的人伪装的,体内气机就霍然不同,这一点是无法隐瞒的,通玄老道体内的气机和他外表一般无二只是个普通老人,毫无修练过的征兆,是个十足不会武功的人。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通玄道长脉腕被霍从云一把扣住,只觉一脉热气像电流般循臂而上,心头不由大骇,惊慌失措,往后一缩,说道:“霍老施主,你……这是什么?”
霍从云试出他不会武功,心头更觉得奇怪,迅即五指一松问道∶“观主没练过武么?”
通玄道长舒了口气道∶“贫道三清门下,清净无为,从未练过武功,能够活到现在,全是从清心净性,持修而来,敝师弟灵玄,跟师叔练过几年,那是因为仙女庙地当繁华城镇,庙外又龙蛇杂处,难免有不肖之徒上门滋事,学过几手,才能应付,霍老施主只怕是传闻失实……”
这下任你霍从云平日经验老到,心头也不禁大惑不解,问道∶“观主你认不认识少琳寺澄通大师?”
通玄道长道:“少林高僧,贫道只认识一位那是澄心大师,他路过扬州,总要到敝观来盘桓几日,和贫道相识已有三四十年了,澄通大师贫道并不认识。”
霍从云冷冷一笑道∶“观主说的是真话?”
通玄道长神色一正道:“贫道谈不上道法,但一生之中,从不曾说过一句虚言。”
“那好!”霍从云点点头,笑道∶“前晚霍某曾来贵观,亲眼看到观主接待澄通大师,观主怎说和他从不相识?”
通玄坐着的人身躯微微一震,膛目道∶“会有此事?”
霍从云道:“和澄通大师同来的还有四个师弟澄清、澄善、澄幻、澄觉、观主后来也一一接见了,观主这一炉炉香之中,似乎还另有名堂,现在观主大概想起来了吧?”
通玄道长听得面有惊惑之色,但依然摇摇头道:“贫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贫道根本不认识澄通大师,也没有接见他四位师弟,霍施主前晚既然在场,不知贫道说了些什么?”
霍从云看他神色,似乎十分不安,这就含笑道:“观主昔年不是采集大雪山雪莲和三十六味解毒灵药,炼成了一炉清毒丹么?”
通玄道长苦笑道:“贫道从小就在仙女庙伺候先师,一生从未离开过仙女庙,那里采集到大雪山的雪莲子?而且贫道也从未研究过药草,那会炼制清毒丹?”
霍从云接着道:“但观主明明说澄通等五位有中毒之象,分赠了他们每人一粒清毒丹,那时霍某隐身在窗前一棵老桂树上,也是观主发现的,还喝了一句∶“外面是什么人?”
通玄道长白皙的脸上,不禁绽出汗珠来。他目光望望霍从云,张口欲言,但又摇着头,吃力的道:“霍施主亲眼目睹说的也许是确有其事,但贫道真的不知道。”
他这话就是有着很大的矛盾,他说霍从去看到的也许是真的,既是真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霍从云不愧是老江湖现在听出来了,老道士言词闪烁,其中一定大有文章,目光一注,问道∶“观主似有难言之隐?但事到如今,观主已经非说出来不可了。”
通玄道长和他目光一对,只觉此人两道眼光,比霜刃还利,不但不可逼视,而且要一直看到你心里,但他却摇摇头,为难的道:“贫道已经活到八十有一,死不足惜,只是……只是—…”
霍从云紧逼着凛然道:“观主可知少林寺怒金刚澄通大师和他四个师弟,前晚服了你观主的清毒丹,迷失心神,遭人劫持,在下的师弟任东平,师妹柳飞燕也在昨晚无故失踪。
据在下所知,俱是你观主所为,少林寺五位长老失踪,自有少林寺会向仙女庙要人,与霍某无关,至于观主劫持我师弟、师妹,今天如果不把人交出来,霍某并不是好惹的人,惹到霍某头上,我会把仙女庙倒翻过来,叫你片瓦无存……”
通玄道长听得又惊又惧,白皙的脸上,涨得满面通红,急道:“霍施主,那……不是我,不是贫道……”
霍从云目光如炬,喝道:“霍某早已知道你不是观主了,说,他人呢?”
“不,不是的。”通玄道长连连摇手道:“贫道通玄,一点没错,那不是贫道干的,贫道真的不知道。”
霍从云冷笑一声道:“你不知道,这话有谁相信?”
“真……真的……贫道没有骗体你”通玄道长急得满头大汗,痛苦的道∶“贫道……不能说。”
霍从云锵的一声,从大袖中抽出一柄寒芒四射的短剑,一抬手,但见一道白光脱手飞出,夺的一声,钉在两丈高的横梁之上,然后发出龙吟般一声大笑,抬手一招,那柄短剑又呼的一声化作白光飞了下来,回到手中,一下闪入他大袖。
霍从云目光如电,盯着通玄道长,脸上杀机陡现,沉声道“观主再说一个不字,霍某就要大开杀戒,你仙女庙有多少道士?在我剑下,不会剩下一个,杀人放火,霍某当行得很,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观主相不相信?”
这话当然是唬唬老道士的,因为这老道士皮肤白皙,显是一向养尊处优,他自然看得出来,他是通玄不假,只是其中另有蹊跷,他守口如瓶,不肯说出来,那就非吓他一吓不可,凡是一向养尊处优的人,都经不起吓的。
果然,通玄道长这下脸如土色,身上也起了一阵颤抖,嗫嚅的道:“霍老施主,贫道也是受人胁迫,不准贫道泄露一句,否则他们会烧了敝庙……”
霍从去问道∶“那是什么人?”
通玄道长道:“他们是什么,贫道真的不知道……”
霍从去道∶“那么经过如何,你总还记得?”
通玄道长道:“那是十天前……贫道坐功他坐的是道家静功,不是内功醒来,在床前面站着一个黑衣人,他说要暂借贫道的静室住几天,贫道答说,敝寺有接待施主的客房,那知话未说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霍从去道∶“这人生相如何,观主还记得么?”
通玄道长道∶“那是在半夜子时,静室里没有灯火看不清他的面貌,后来贫道醒来,发现睡在静室里首一间的地上,那是贫道堆放箱笼杂物的房间,而且发现敝师弟灵玄也睡在地上,咱们除了双手还能活动,双脚好像残废了一般,站都站不起来,除了一日两餐,有人打开房门,送进来之外,就一直反扣着门,这样一直挨到昨天,才有入把贫道师兄弟放出来,那人临走时警告贫道,不准把十天来被囚禁的事,泄漏半句,贫道曾暗中询问过平日伺候贫道的道童清竹,据他说:庙中并没发生什么事,贫道和师兄弟也都和平常一样,这话,就是说贫道师兄弟被囚禁的十天之内,有人假扮了贫道和敝师弟……”
霍从云道:“你还问了他什么?”
通玄道长道:“贫道心中止不住暗暗怀疑,他们若非有什么图谋,何用乔扮贫道师兄弟?因为贫道很少过问庙中事务,要师弟查问了几个执事管理敝庙银钱帐目的弟子,也无丝毫短缺,只有小徒清竹说出,**天前,少林寺的澄心大师曾在这里住过两天,旁的他就不知道了,此外确也说不出什么来,不是施主逼着贫道,贫道实在一无所知,除了被幽禁十天,敝庙并无一点损失。”
霍从去听他说的不象有假,看情形,再问也未必问得出什么来了,当下点头道∶“好,此事既与贵庙无关,在下告辞,不过对方如有人来向观主查问,观主不妨直说,在下是找人来的,因为发现观主不会武功才走的,你并没有告诉在下什么。”
通玄道长当了几十年仙女庙的主持,为人自然极为圆滑,这就连连稽首道:“霍施主这样说,贫造就放心了,贫道绝不会吐露半点口风的。”
霍从云起身走出,回到大殿上,这时香客并不多他走近有首那根青石抱柱,右手轻轻一抹,石灰如粉,纷纷下落,把印在柱上的手印抹掉,飘然离去。
走出仙女庙,霍从云虽然是老江湖,但此刻心中却是一片空白。
他本来以为二师弟。小师妹的失踪,一定会和仙女庙有关,如今经通玄说出内情之后,又变成无可捉摸了。
这个假扮通玄老道,劫持少林澄通等和三师弟、小师妹的,会是什么人呢?”
黄山、万松山庄,也就是武林中人所称的黄山世家,自从昔年昆仑四老之一的万松龄卜居黄山,传到万启岳手里,已经是第四代了。因为万启岳父祖二代都曾连任过几届武林盟主,成为武林中和四川唐门并称的武林世家。
其实四川唐门以毒药名世,虽有三百年历史,但唐门子弟很少在江湖走动,也没有担任过武林盟主,论门弟显赫,当然还是黄山世家响亮得多。
这天,万松山庄大门前,来了一个身穿蓝布长袍,紫脸浓眉,年约四旬以上的汉子,朝站在门口的一名汉子拱拱手道∶“烦请老哥通报一声,在下盖大鹏,求见万盟主。”
站在门口的汉子看来人穿的虽然只是蓝布长袍,但气字不凡。当武林盟主司阍的人,自然眼皮子极宽,一看来人气度,就知不是普通人物,连忙抱拳道:“尊客请稍候,在下这就进去禀报。”
盖大鹏含笑道:“老哥请。”
那汉子回身走入,不多一会,就回了出来,抬手道:“尊客请进。”
他领着盖大鹏进入大门,刚走近大门,只见一个年约五十左右,中等身材,身穿青袍黑袍的人迎了出来,拱着手,含笑道:“盖老哥光临,在下失迎,快请里面奉茶。”
那汉子在旁道:“这是敝庄的公孙总管。”
盖大鹏慌忙抱拳道∶“原来是公孙总管,在下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公孙总管微笑道∶“盖老哥好说,请、请。”
他连连肃客,引着盖大鹏进入大门,来至东厢一问客室,含笑道∶“盖老哥请坐。”
两人落坐之后,一名青衣汉子端上香茗。
公孙总管道:“盖老哥请用茶。”
盖大鹏道:“谢了,下在冒昧而来,想求见万盟主一面,不知盟主可肯拨冗赐见草莽之人否?”
公孙总管微笑道:“盖老哥说草莽之人四字,太客气了,以老哥的风采,当非常人,不知远莅敝庄,有何见教,兄弟才能面报敝上,这一点,要请盖老哥特别见谅。”
盖大鹏大笑道:“要见万盟主还有这么麻烦吗?”
公孙总管连连陪笑道:“盖老哥多多原谅。”
盖大鹏道∶“其实只要公孙总管作得了主,小弟见不见万盟主也是一样。”
公孙总管一怔道:“听盖老哥口气,好像有什么重要之事见告了?”
“哈哈!”盖大鹏忽然洪笑一声,声展屋瓦,点着头道∶“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了。”
公孙总管追随盟主二三十年,见多识广,听了盖大鹏这声大笑,中气极足,分明有极深内功修养,但盖大鹏三字,他却从未听入说过,尤其对方说的似乎不是小事,不觉拱手道:
“盖老哥说的究是何事,可否见告一二,兄弟立即禀告敝上,俾可延见老哥,面聆雅教。”
“哈哈!盖大鹏又是一声大笑,说道:“公孙总管以掌中笔、云里腿饮誉武林,不想口才也大是要得,好,在下这里先向公孙总管请教一件事,总管辅佐万盟主,自然对武林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不知公孙总管最近可曾听到什么消息,向盟主报告了没有?”
公孙总管,单名一个干字,出身少林,以魁星笔、怀心腿最为擅长,他从二十岁就追随万启岳,作为一个长随,身上当然不能携带寻常兵器,但魁星笔是可以藏在袖中的,他踢的“怀心腿”专取敌人头部,故有掌中笔、云里腿,江湖也因此替他取了一个外号“魁星飞腿”
公孙干听得更是一怔,目注盖大鹏,问道∶“老哥究是何人?”
盖大鹏大笑道:“兄弟霍从云……”
公孙干霍地站起,连连抱拳,大笑道:“原来是霍老哥,崆峒飞云,大名鼎鼎,无怪兄弟总觉气宇非凡,绝非常人,哈哈,这真是幸会,霍老哥光临,怎不早说?”
霍从云抱拳道∶“兄弟化名而来,实乃防范引人注意的,此中原委一言难尽……”
公孙干没待他说完,忙道:“霍老哥别忙,兄弟这就陪同老哥去见敝上。”
霍从云道:“还是公孙总管代为先禀报为好。”
公孙干笑道:“霍老哥这就见外了,敝上如果听说霍老哥来了,倒履相迎,还恐来不及呢!走,敞上正在书房里看书。”
于是霍从云由公孙干陪同,从长廊折向东首一道腰门,那是自成院落的一排三间精宿,阶前两排花架上,放着二、三十盆兰花,清香袭人,当真令人如入芝兰之室。
两人刚走到阶前,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问道:“公孙总管,有什么事?”
公孙干忙道:“启禀盟主,崆峒飞云霍大侠前来拜会盟主。”
“啊!”那清朗声音“啊”了一声,问道∶“霍大侠人在那里?老夫这就出去……”
公孙干接口道:“霍大侠已经来了。”
“啊……”里面又啊了一声,只听一阵履声迎了出来。
这时霍从云和公孙干已经跨上石阶,只见一个身穿天蓝缎袍的高大人影已从书房门口急步迎了出来,连连抱拳道:“霍老哥光临,兄弟有失迎迓,多多恕罪。”
这人当然就是当今武林盟主万启岳了。
霍从云慌忙抱拳道:“霍某冒昧拜谒,还请盟主原谅才好。”
他和万盟主还是第一次见面,只觉他生得方面大耳,浓眉如剑,虎目有光,黑须飘胸,看去约莫五十五、六,貌相威武,果然不傀是黄山世家的庄主。
公孙干含笑道∶“霍老哥请进到里面奉荼。”
万启岳连连拍手肃客,连说两个“请”字。
三人一同进入书房,分宾主落坐。
万启岳含笑道:“霍老哥难得光临,哈哈,兄弟对崆峒飞云,仰慕已久,只是无缘瞻荆,今天霍考哥不遗在远,惠然光临,真乃快慰平生之事!”
他说话之时,显然十分高兴,绝非说的客套话。
霍从云道:“盟主这般说法,在下实在愧不敢当……“一名青衣使女端上新沏香若。
公孙乾道:“霍老哥前来拜会盟主,实有一件极重要之事,要和盟主商榷。”
万启岳啊了一声,目注霍从云问道∶“霍老哥有何见教,但请直说。”
公孙干拱拱手道∶“霍老哥和盟主谈吧,兄弟告退。”
霍从云连忙摇手道∶“公孙总管是盟主的左右手,见多识广此事颇不寻常,能有公孙总管在座,也许可以参加一点意见。”
万启岳自然听得出他要说之事,可能不大寻常,这就点头道:“霍老哥说得极是,你就留下来吧。”一面朝霍从云道∶“兄弟这书房里,除了咱们三人,别无外人。就是下人们未奉召唤,也不淮进来,霍老哥有什么重要消息,但说无妨。”
霍从云道:“盟主那就恕在下直说了,不过此事说来干头万绪,在下推究不出来龙去脉,只是发生得极为曲折离奇,因此在下只能把发生的事情,依照日期先后来说了。”
万启岳注意的道:“发生了很多事么?”
霍从云点点头道:“事情是这样,在下和师弟任东平,师妹柳飞燕,奉家师之命,前来江南一带,找寻一位老前辈来的,江南地方辽阔,在下就易名盖大鹏,以卖艺为名,十天前在扬州遇上一个叫丁剑南的少年公子,看他模祥,只是初出江湖的人,但他手中持有一柄乌木扇,却是五行门之物,事情就是从丁剑南身上发生……”
“丁剑南?”万启岳道:“他是五行门的人么?”
霍从云道∶“五行门的人,已有多年不曾在江湖走动,但丁剑南手中乌木扇,确是五行门的镇山之宝,而且从在下替他运气疗伤,发现他体内五行真气也有相当火候,他应该是五行门的人,那是不会错了……”
“丁剑南?”万启岳道∶“他是五行门的人么?”
接着就把滕传信把他误认为铁扇公子年其武,邀去滕家庄,正好少林澄心大师和**门掌门人范于阳,持武林金剑前去,把滕传信处死……等往事叙述了一遍。
万启岳听得剑眉紧蹷,说道:“这么说,丁剑南果然是唯一目击的人了!”
“不错。”霍从云接着说下去:“丁剑南因是唯一的证人,被滕立言挽言留下来,黄昏时分,少林澄心大师和**掌门范子阳又连袂去了滕家庄,矢口否认午后曾来过滕家庄,当然也否认曾以武林金剑杀害滕传信之事,后来丁剑南应约去梅花岭,伤在“般若禅掌”之下,被自己救回,但伤在“般若禅掌”下,就非少林“大梅檀丹”不可,自己就急着赶去少林寺,由师弟和师妹借了一间民房,照料丁剑南。
自己如何在少林寺盗丹,触怒少林寺,派善于追踪的怒金刚澄通率同四个师弟,一路追到场州,丁剑南刚服下伤药,经自己替运气疗伤,不料澄通已经追到,丁剑南无故失踪,自己和师弟,师妹因中午仙女庙瘦灵官和扬州八怪的老二、老四曾在茅屋前面出现,连夜进去仙女庙,恰好澄通和四个师弟也追到了仙女庙,由通玄道长亲自接入静室,如何中了炉中香烟之毒,由通玄给他们每人服一粒解毒丸,被迷失神志……
万启岳听得耸然动容,双眉紧锁,说道:“这事情果然曲折得很。”
霍从云道:“在下拜访盟主,就是想知道少林澄心、**门范掌门人持去的武林金剑,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现在只有这条线索可寻。”
万启岳面情凝重,痛苦的道:“霍老哥既然为友热心,正在追查这件案子,兄弟也不好隐瞒,他们拿去滕家堡武林金剑,该是真的了。”
霍从云所到一怔,他这句“该是真的”其中大有文章,不觉注目问道:“盟主此话怎说?”
万启岳徐徐说道:“霍老哥自然知道武林金剑是昔年武林各大门派所公铸,由历届武林盟主保管,除了武林中发生重大事故,金剑代表盟主,所到之处,如同盟主亲临,百年来,真正动用到金剑、只有一次,那是四十年前华山派和四川唐门引起一场误会,双方广约助掌的人,差点形成各大门派一场火拼,才动用金剑,先请双方息争,再由当时的盟主先父邀约了少林,武当等几个门派赶去调解,才消弥了一场杀劫。这就是说数十年来,很少动用过金剑,这支武林金剑也一直存放在一只檀木小箱之中,由前任盟主移交给后任盟主,作为交卸盟主的交代而已,木箱有小金锁锁着,交代时木箱和金钥一起移交,根本没有人去打开来看过,直到三天前……”
霍从云问道∶“盟主可是发现金剑失踪了?”
万启岳面情凝重,说道∶“三天前淮阳派祁掌门人和他师弟荣宗器,师侄滕立言找上门来,指责兄弟传出金剑,派少林澄心和**门范掌门人处死滕传信,要兄弟还他们公道,兄弟力言并无其事,就要公孙总管取出木箱,藉以证明多年来小木箱并未开启过,那知当着他们之面,开启木箱,金剑竟然不翼而飞……”
霍从云道:“盟主也不知道金剑是何时遗失的?”
万启岳道∶“兄弟接掌盟主,已有五年,当时虽未开启,但木箱较为沉重,失去金剑,木箱就轻得多了,这金剑何时失踪,兄弟就说不出来了,但至少是兄弟手里遗失的,那是最近五年以内之事,也可能是最近才失去的,兄弟就无法说得出来了,但听了霍老哥方才说的一番话,有人假冒仙女庙通玄道长和瘦灵官达十天之久,没有人发现他们是假冒的由此可见少林澄心大师和**门范掌门人,显然也是有人假冒的了。这批歹徒不但假冒澄心大师、范掌门人、通玄道长和瘦灵官,还使用迷药,劫持少林澄通等五位大师,和令师弟令师妹以及丁剑南等人,显然是另有阴谋,而且人数也决不会少,这一来,江湖上又将大乱了!”
公孙干一直坐在边上,没有开口,这时忍不住道:“霍老哥行走江湖,经验丰硕,不知有什么高见?”
霍从云苦笑道:“在下从仙女庙找到了这里,如今听了盟主这番话,可说所有线索全已中断,不过据在下推测,歹徒盗去金剑,假扮澄心大师、范掌门人,去害死滕传信,其目的不外乎有意挑起淮扬派和**两派之争,另外鹰爪门秃顶神鹰陆浩,又在梅花岭丧于**指下,使鹰爪门和淮扬派联成了一气,盟主失去金剑,也失去了对江湖各大门派的威信,滕传信既是武林金剑传的令,盟主也涉了嫌,无法再去替双方作调解人。少林寺五位澄字辈长老在扬州失踪,少林寺一定会杯疑是淮扬和鹰爪门下的人干的,自然也要兴问罪之师,而且他们也定已知道了在下师兄弟的来历,在下师弟、师妹同时在扬州失踪,敝派自然也牵连了进去,这一错综复杂的情形,简直糟透,这也是在下找上盟主的来意。”
“唉!”万启岳叹了口气道:“霍老哥说得不错,此事一个处置不当,就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话未说完,只见一名青衣汉子匆匆走入,说道:“启禀总管,武当派有一位清尘道求见。”
万启岳问道:“人在那里?”
青衣汉子道:“就在厅上。”
万启岳站起身道:“霍老哥请坐,兄弟去去就来。”急步往外行去。
过了不多一回,万启岳引着一个须发花白的青袍老道和一个白面黑须的老者走了进来,一面含笑道∶“霍老哥,兄弟给你引见……”
霍从云自然知道这位须发花白的老道人是武当清尘道长,早就站起身来,不待他说完,拱着手道∶“这位大概就是武当清尘道长了。在下霍从云,久仰道号,今日得瞻芝容。真乃幸事。
清尘道长连忙稽首道∶“贫道听盟主说起,霍施主在此作客,崆峒、武当同属玄门弟子,贫道久闻霍施主侠名,能在此地见到霍施主,乃是贫道的荣幸。”
万启岳含笑道:“这位是年嵩昌年老哥,人称乾坤手。”一面又朝黑须老者含笑道:
“这位就是霍老哥,崆峒飞云……”
霍从云年嵩昌同声说着久仰的话,才行落坐。
万启岳道:“霍老哥和清尘道长,年老哥三位,莅临寒舍,可说不谋而合,如今在场州失踪人数,又增加了,也只有霍老哥是当时亲身经历的人,因此三位可以交换意见,共谋挽救之道。”
霍从云听得一怔,问道:“又有什么人在扬州失踪了?”
年嵩昌道:“是小儿其武……”
霍从云一怔道:“铁扇公子?”
年嵩昌道,那是江湖朋友因小儿使用是一柄铁扇,才替他取的外号,小儿年轻识浅,如何敢当!”
他口气—顿,接着道:“事情是这样,沧洲太极门,原是武当派俗家的—个支派,掌门人闻师兄的令郎闻柏年和女儿桂英,月前到武当山晋谒掌门人,清尘师兄就命小儿充任接待。年轻人谈得投缘,闻家兄妹因从小生长在北方,难得南来,就约小儿作伴,一游江南之胜,他们到达镇江,下榻在敝师侄郭世勋的一元镖局,第二天敝师侄派了一辆马车前往扬州,不料这辆马车在瓜州附近出事,经人发现,已经只剩了一辆空车,驾车的人和车上小儿等三人均不知去向。敝师侄接获通知,赶去出事地点,也找不到一点迹象,却在车中找到了一支金剑……”
霍从云道∶“那是武林金剑了?”
“是的。”年嵩昌拭了下汗水,续道:“敝师侄郭世勋没见过武林金剑,但人失踪了。
车中留下一支金剑,就意味到事情不太寻常,亲自赶去寒舍。兄弟因闻家兄妹失踪,自然禀报了掌门人,敝派掌门人也分不出金剑的真伪来,才要清尘道兄和兄弟先来这里,见过万盟主再作定夺。”
霍从云转脸朝万启岳道:“这支金剑自然是假的了?”
万启岳从大袖中取出一支尺许长的金剑,随手递过.说道:“几可乱真。”
霍从云仔细看了一回,他没见过真的武林金剑,当然也无法辩别真伪,只觉雕刻极为精致,如此而已,不觉攒攒眉道:“这么说来,这批歹徒,已经劫持了十一个人了。”
他说的十一个人,是少林怒金刚澄通等五人,加上丁剑南、任东平、柳飞燕,如今又加上了铁扇公子年其武和闻柏年兄妹。
清尘道长道:“贫道方才听万盟主说,霍施主令师弟,令师妹也在场州失踪,不知经过如何?”
霍从云就把自己所经历的事情扼要的说了一遍。
“善哉!善哉!”清尘道长攒着修眉道:“少林寺五位长老是中了假通玄炉香之毒,霍施主曾在令师弟和令师妹的房间中闻到花香,自然也是使的迷香了,江湖上多年来未曾听说有什么使迷香的集团,此事倒真使人难以捉摸……”
年嵩昌道∶“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发生在扬州,兄弟之意,不如去一趟杨州,也许可以侦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万启岳点点头道∶“年兄说的也是,不过三位远来,且在敝庄盘桓一晚,这批歹徒仿冒武林金剑,使兄弟背上黑锅,因此兄弟想和三位同去扬州一行,咱们明日一早启程如何?”
清尘道长道:“能有盟主和霍施主同行,自是最好不过,咱们今晚也好先商量商量步骤,和适应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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