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山骨望着眼前一片废墟,心里顿时涌起不安的感觉,那种感觉似乎是要将心脏给扯裂,撕碎。
他伸出右手握了握左手腕,那里缠绕着玉津索的一头,他颤着声音道:“聚。”
良久……没有任何反应。
雨水落在土壤里,明明无声,杜山骨却觉得极其刺耳。
“玉津索,聚!”
杜山骨唤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杜山骨恨不得劈了南宸山,可是却又无法这么做。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你是凤凰,你不会有事,你不是说过不会有事的么?你不要吓我,求求你了,长离,你应应我,苏长离!你应应我!”
距离不够,骨戒感应不到,杜山骨疯了一般,徒手一块一块地挖。
挖到后来,坚硬的指甲断裂,指尖、手掌尽是鲜血,杜山骨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直到有人拉住了他!
“你在做什么?”
杜山骨疯了,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知道苏长离在南宸山下,在这一片废墟里……
有人阻止他,他便拼命反抗!
直到一个巴掌生冷地打了下来,杜山骨怒了,龇着牙想要撕咬一切意图阻止他的人。
可是此刻杜山骨失去了太多灵力,整个人都处于极度透支的状态。
有一双手握住了杜山骨,那双手十分坚定,良久,杜山骨看清了眼前的人,竟是天后,却见她亦是浑身血污,整个人十分憔悴,雨水将她原本的精致端庄全部卸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副凌乱而又柔弱的躯体。
“发生了什么?”天后若樱道。
杜山骨看着眼前的人,突然一股无名火从胸中窜起,质问道:“都是因为你,是你用尘玉刺伤我姑姑,并将她推下了悬崖,如果不是因为你,那后面……姑姑就不会死,天帝也不会死,所有人都不会死!”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什么,天后的身体微微颤抖,她似乎是意识到了,努力平复自己情绪,而后冷静道:“你是说天帝已死?”
“……”
“为什么会死?”
天后虽极力掩饰,可是仍然掩饰不住眼底的悲痛。
“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伤了我姑姑,他就不会为了救我姑姑挡了魔剑。”
“为了你姑姑?”天后突然苦笑了一声,随即抹了抹脸颊,而后道,“所以他们俩现在是一起埋在这南宸山下么?”
“太子呢?”天后似乎不再关心天帝此刻身处何地。
“他……他在崖底,我感应不到他了,玉津索也没有任何反应。”杜山骨开口道,虽心中仍有恨意,可他不得不如实和天后说,天后是长离的母亲,也许她有办法救长离。
“没事,他是凤凰,不会有事。”
这时天后起身,似乎是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杜山骨问道。
“岳泽山的结界松动,不少怨灵魔物集聚,在他们为祸人间之前,我得提前阻止。”
“他是你的儿子,”杜山骨不敢置信道,“那些怨灵魔物你交给天兵去做不行么?”
天后却是头也未回,“他们会和我一起,长离是凤凰,不死之身,即便死了,也可浴火重生,如果……”
天后沉声道,“如果他真的死了,带他回到太子殿,太子殿里那棵在他出生时移植的梧桐树可助他涅槃。”
“……”
雨一直没有停过,也不知过了多久,杜山骨耗尽心力,彻底瘫倒在泥泞的淤泥里,他双手尽是鲜血,浑身都是伤痕。
杜山骨从来都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为什么自己没有办法救下自己在乎的人,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什么都找不到!
他不肯闭上眼睛,不愿意休息沉睡。
“长离,长离,长离……”他口中一遍一遍唤着,突然他无法控制地一口鲜血从胸腔中吐出,鲜红的血液四散喷溅,眼前一片血红,杜山骨瞳孔瞬间放大,一种不祥的感觉刹那间上涌,那种感觉是灵肉割离,万分痛苦,难以忍受。
杜山骨挣扎起身,使出浑身的力气,继续挖掘。
也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天黑了又亮了,天亮了又黑了,反反复复……
直到他终于听到了心心念念的声音。
他抬首寻声望去……
“长离,你过来。”杜山骨颤着声音道,他屏息等待着,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苏长离来到杜山骨身前,缓缓蹲下,杜山骨激动地将苏长离紧紧拥入怀中,他仔细感受着苏长离的血肉以及温度。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为什么玉津索没有把你带到我身边,为什么我感应不到你。”
“因为……我解除了玉津索与你的联结。”苏长离在杜山骨耳边轻声道。
可是杜山骨还没来得及问一声为什么,便彻底昏睡在了苏长离的肩上。
苏长离拿起杜山骨的手,血肉模糊,难忍心疼,“你怎么那么傻?”
-------------------------------------
杜山骨再次醒来时,已经在重炎山。
“你终于醒了。”执素满脸担忧道。
杜山骨环顾四周,发现此时自己竟然在执素的崖边小屋中,“我怎么会在这里,长离呢?”
“是天族的人送你来的,那时候刚好王大娘下山碰到了。”
“所以长离呢?”杜山骨急道。
“他在天宫。”
杜山骨终于平静了下来,“时间过了多久了?”
“不知道,我在这深山中,从来都不记得日子,小石头……”执素怜惜地理了理杜山骨额前细碎的头发,“你该长大了。”
杜山骨望着执素,向来清冷美丽不染沧桑的“执素姑娘”,此刻眼角边上却爬上了细纹,见此,杜山骨眼眶不禁微红。
“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姑姑。”
执素轻轻地笑了笑,摇了摇头道:“她主意大得很,谁都拿捏不住她,小石头,你姑姑殒身后,你便是后继的重炎帝君,你知道么?”
“我不想当什么帝君。”
“这不是你能选择的,”执素似乎没有太多力气,说话的声音总是轻轻的,“你得护住重炎,不说那么多了,你好好休息,三日后,便是你继任礼。”说完便起身离开。
“姑姑呢?”在执素就要推门离开之际,杜山骨开口道。
“她已被安葬在帝陵中,安葬仪式已经结束了。”
听执素如此说,杜山骨满心自责,他没有送姑姑最后一程。
“姑姑说要将她放在最中间的位置,她喜欢热闹。”杜山骨轻声道。
“不像话,”执素捏着门框有些生气道,“最中间的位置是上祖,也就是她没大没小,提出这样的要求,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宠她,爱她么。”
“我将她放在了她父母的身边,你的父亲、母亲也在她旁边,够她热闹了。”
“执素,”杜山骨轻声道,“对不起。”
执素仰头良久,而后开口道:“你有什么对不起的,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好好休息。”
杜山骨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脑子里面全部都是南宸山里的一幕幕,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般,都那么不真实,最终他终于想到了那个婴儿。
他掀被起床,本以为浑身疼痛难忍,却发现自己身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他伸出双手,却见双手的伤口都已结痂恢复,再扯开衣服,发现身上的雷电之伤竟也几乎痊愈,看着这些伤口恢复的程度,杜山骨心想时间定然过去了很久。
推开了门却看见了范霖。
范霖一只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朵小花逗弄着,婴儿被逗弄地“咯咯咯”地笑。
小婴儿先发现的杜山骨,扭着小脑袋,眼珠子滴溜溜地望着杜山骨,而后便冲着他笑,摆着小手,激动地踢着脚。
“哎呀,你醒啦。”范霖惊呼道,“你看看,是不是很可爱,是不是有几分像初华,她是谁家的小孩呀。”
“三叔。”
“我也猜到了,难怪与你姑姑有几分相似,侄女像姑姑嘛,你看,她好像很喜欢你,想要你抱抱呢。”
说着范霖将小婴儿递到杜山骨的怀中。
杜山骨轻轻抬起了手,不敢使太大的力气。
“这样,”范霖拿着杜山骨的手,指引着,“一只手托着脑袋,一只手托着屁股,托稳了,哎呀呀,你不要这么紧张嘛。”
小婴儿冲着杜山骨笑了笑,乐得十分厉害。
“小牙牙,你就这么喜欢你哥哥啊,叔叔带了你这么多天,见了哥哥就不要叔叔了。”范霖故作吃醋道。
小牙牙听了范霖如此说,给了面子扭头看了一眼,随即又痴痴地望向了杜山骨。
杜山骨不禁笑了,此刻,他突然想着,当年,自己刚出生没多久,见到姑姑时也是这般模样吧,天生的亲近感。
“她叫牙牙?”
“我取的小名,你姑姑的龙牙认了她,以后便是护她的法器了,你如果不喜欢,可以重新取一个。”
“不用,就叫牙牙,”杜山骨道,“她长大了好多,刚出生时,明明弱得跟一只小猫一样。”
“执素姑娘厉害啊,调理了半个月,就活过来了,讲实话,一开始你交给我的时候,我都怕带不到重炎山,半路就没了,呸呸呸,我们小牙牙还是很厉害的,坚持到重炎山,坚持到执素姑娘这儿了。”
“范叔。”
“嗯?”
“你从南宸山离开距今过去多久了?”
“三个月了,你昏睡已有月余了。”
“这么久?”杜山骨喃喃道。
“这还久?我见到你的时候,你都几乎没气了!要不说执素姑娘厉害,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我看你都快恢复得差不多了。”
“三叔呢?你将他安置好了吗?”
“我托我京都的朋友去办了,你放心好了。”
“好,那你这边可有长离的消息?”
“我来了重炎后,就没有出去过,天界现下如何,我也不清楚,应该没事,”范霖将牙牙从杜山骨的怀中抱了回来,一边拍抚逗弄着一边道,“你就是太子殿下派天兵送来的。”
“他为什么不亲自来?”
“他是太子殿下啊,天界现在也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不过太子殿下肯定能处理好,你也别想太多了,你自己这边也有一大摊子事呢。”范霖叹声道。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