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昭捡了树藤和砍刀,扶着罗罗朝阿落去的那条小路走。
到了一片僻静处,他从包里拿出药和绷带:“罗医生,这点小伤没大碍吧?”
“医者不自医,没听过吗?”罗罗不敢睁眼看自己的腿,他指导蒋昭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开裤管,露出伤口周围的皮肉。
箭头斜着扎进小腿肚,还好没有伤及要害。
“先用碘伏消毒。”罗罗咬着牙,声音有点抖,“从伤口往外围,打圈涂。”
蒋昭依言用碘伏棉球仔细消毒,罗罗强忍疼痛继续说:“箭要快速拔出来...别磨蹭,一下子拔。”
“嘶—”箭头拔出的瞬间,罗罗冷汗直冒,蒋昭赶紧用纱布按压止血。
罗罗缓了口气:“再消一次毒,然后用无菌纱布覆盖,绷带加压包扎,不要太紧。”
“伤的不算深,回去再找医生拍片。”蒋昭记挂阿落,追上去叫道,“你身上的伤也需要处理一下。”
阿落拿军刀拨开坡面上的荆棘,朝下头看了看,坐在地上滑落下去,蒋昭跑过去,只见她又拿刀隔断缠在脚上的藤枝条,抱着头滚了下去。
蒋昭不解又气愤:“你千辛万苦跑出来就是为了再寻死吗?”
罗罗在一旁虚弱地开口:“阿昭,那女人又跳崖了?”
蒋昭看了眼罗罗,他脸色发白,腿上的纱布又渗出几点血,只得回到罗罗身旁,背着他找路。
山风呼啸,树枝在暗夜中摇曳,发出令人不安的沙沙声。枝叶相互摩擦,时而似哭泣,时而似低语,仿若鬼魅诉说着什么。
终于找到一处避风的山洞,洞口不大,但内里还算宽敞,他小心地把罗罗放下,又捡了几根树枝,生起一堆火。
火光在洞壁上跳动,映出两人疲惫不堪的身影。
蒋昭从包内取出能量棒和水给罗罗。
罗罗把能量棒含在嘴里,咬着牙,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阿昭,那帮人也太猛了吧,怎么看怎么像混□□的,我看那个阿落也是,咔咔就把人手给......”
“别说了,攒点力气。”蒋昭打断他,确定罗罗的伤势暂时稳定后,他往火堆里又添了几根树枝,出去了。
那个阿落到底怎么回事?好不容易逃出来怎么非要滚到山下去?
外面黑漆漆的,气温又低,指不定还有什么豺狼虎豹蛇。
蒋昭沿着原路返回,忽听一处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他循声摸索过去,心想或许是她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呢,他拨开层层灌木丛,定睛一看,未免有些小失落。
李静和王晓菲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张云东站在一旁,焦急地举着手机,李静抽噎着说:“别看了,你再看一百年也看不出信号。”
蒋昭滑下山坡,三人都吓了一跳,王晓菲大叫一声爬地而跑,张云东被她惊得手机掉落在地。
蒋昭开口:“是我,别怕。”
李静看到蒋昭,像是看到了救星,再也忍不住哭喊出来:“太好了,我还以为今天要冻死在这了。”
“你们怎么会在这?”蒋昭把掉落在地的手机捡了起来还给张云东。
张云东长叹一声,只说:“一言难尽啊。”
王晓菲坐在地上抹着泪解释:“我们三个上午徒步去燕子崖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下午原路返回的时候迷路了,一直走不出去,后来不小心滑下山坡,李静的脚崴了,我的胳膊也被树枝刮伤了......”
蒋昭问:“你们刚刚有没有见过一个女人?”
得到的是否定答复。
蒋昭心想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说:“跟我来吧,我跟罗罗在前面找了个山洞,先去那里休息会。”
张云东扶起王晓菲:“哥,能不能麻烦你背一下李静啊,我扶着晓菲。”
蒋昭蹲低身子,把手电筒递给李静:“上来吧,你帮我照着路。”
李静有些不好意思,崴了脚之后,她在路边捡了根棍子,拄着拐艰难地走着,心里又急又慌,生怕自己拖了后腿,还好只是轻微扭伤,路本来就难走,她一瘸一拐也能勉强跟上。
此刻趴在蒋昭背上,心里又忐忑又激动,有惊魂未定的后怕,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的背很结实,脚步很稳,即使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依然走得沉稳有力,让她莫名安心。
这本该是个让少女心砰砰直跳的浪漫时刻,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她又不敢用袖子擦,也怕蹭到他的衣服,她深呼一口气,努力稳住拿着手电筒的手。
罗罗一个人在山洞坐着,嘴里一会念阿弥陀佛,一会念叨着蒋昭怎么还不回来,生怕这洞里钻出什么不明生物,他拖着这条伤腿跑又跑不掉,到时候就只能挂在这了。
终于,听到了脚步声,他试探着叫:“阿昭?”
对方没让他心惊,很快给了答复:“回来了。”
回来就好,罗罗长吁一口气,又见他背上背了个女人,有些小激动:“行啊,你还真把人给找回来了?”
后面紧跟着一男一女,罗罗惊讶:“怎么是你们啊?你们怎么也在这?”
这一激动,身上的伤又抽疼,他“嘶”了一口气,蒋昭把李静放在火堆旁,说他:“都这样了,还管不住嘴。”
张云东和王晓菲也围着火堆坐下,搓手烤火,脑子里冒出同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张云东看见了罗罗腿上的伤,问:“罗兄弟,你这腿怎么了?受伤了?”
罗罗苦笑着摇摇头,只说了四个字:“一言难尽。”
蒋昭从包里拿出几根能量棒分给他们:“今天晚上就在洞里凑合一晚吧,明天早上再找路。”
说完又出去抱了一堆树枝回来,这些树枝都潮了,他放在火堆旁烘干,留着晚上用。
李静拿胳膊戳了戳张云东,低声说:“东哥,你又没受伤,也去帮忙啊。”
张云东缓过劲来,站起身说:“对,昭哥,你歇着,我出去找树枝。”
“树枝够了,这有药,你们谁受伤了涂点药。”蒋昭从包里拿出医药包递给他。
罗罗忽然想起什么,靠着的背突然挺直,盯着蒋昭:“阿昭,你还说别人呢,你也受伤了啊,快脱衣服,我给你背上涂点药。”
那会子,两条鞭子齐齐落下,蒋昭把罗罗推开,挡了铁鞭,藤鞭却扎扎实实抽在他背上。
“啊?”李静一听,脸色都变了,结结巴巴说:“你背上有伤啊,刚刚还让你背了我一路,真对不起,我帮你涂药吧。”
说完,又觉得有点尴尬,脸一红,胳膊肘又轻碰了下张云东。
张云东立马拉开拉链,翻找药:“涂点杀菌消毒的就可以吧?”
蒋昭往火堆里添了点树枝:“我皮厚不碍事,你们不是有崴脚的,划伤胳膊的吗?消消毒,涂点跌打油。”
各自涂完药以后,洞里忽然静了下来,只听得外面风吹叶落的沙沙声,王晓菲下意识往里面靠了靠,紧挨着李静。
过了会,好像有雨声,蒋昭走到洞口处,果然下起了小雨,他一直想着阿落,不知道那女人怎么样了,身手利落得很,脑子好像不太灵光。
又想,个人自有个人福,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就凭她那股倔强狠厉的劲儿,一定不会轻易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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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落毕竟在山里住了一年,她知道有的山坡看似陡峭危险,实则只要找对角度,完全可以安全滑下去。
她滑到坡下,一是不想跟那两个男人有太多瓜葛,虽然他们出手相助,但山里的事,山里了。
既然出来了,那就是全新的世界,全新的生活。
二是想抄近路下山,她走走停停,目光不断搜寻着合适的山洞,今晚必定要在洞里过夜了。
好在走了半个多小时,就让她瞅见一个洞口,看着还挺大。
她没敢走太深入,在距离洞口十几米的地方放了一堆木枝,想了想以前看过的钻木取火法,先找来一片较为平整的木板放在地上,又搜集了一些干燥的树叶和细碎的枯枝作为引火物,按照记忆中的样子,把软得木棍竖起来,抵在木板上,两手合握住木棍上端。
开始转动木棍,起初还算顺利,但没过多久,手掌就被木棍磨得生疼,她咬牙坚持,可木棍总是打滑,不是歪向这边就是倒向那边,根本找不到着力点。
阿落自嘲地笑了笑,以前总觉得这些生存技能无关紧要,谁能知道哪天会飞来横祸,就被迫着要使用这些技能了。
现在才知道,平淡平凡甚至平庸的生活,最可贵。
她歇了一会,把木棍夹得更紧,转动得更快,手臂酸痛不已,可木板上除了一个浅浅的凹痕外,连烟都没冒出一缕。
没有火的山洞又黑又冷,阿落仔细打量着四周,借着微弱的四周,她注意到洞口上方的岩壁有一处凹陷,能挡住大部分的风,她把木枝垒成一道半圆形的矮墙,背靠着石壁蜷缩在木枝围成的角落里。
这样的姿势让她想起了黑土,它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把自己蜷成一团,她轻叹了口气,把双臂环抱在胸前,双手塞进腋下取暖,身上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她不敢靠得太紧,只微微侧着身子。
洞里越发昏暗,远处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她并不害怕,却也不敢睡太沉,过了会,又把一些细小的树枝揉碎,铺在身下,又拿了几根较粗的枝条搭在腿上,这样虽然称不上暖和,但总比硬地板舒服。
夜色渐深,风声,鸟鸣,远处的溪水声交织在一起,阿落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可疲惫还是一点点侵蚀着她的意识。
漫长的夜,孤独的夜,迷茫的过去,未知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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