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罗一根木棍撑着地,小心翼翼走着,他之前还猜想,管婆子不小心失足,跌落山坡时,正好被某根树藤缠住脖子。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些错综复杂的树藤上,这些藤蔓有的比手臂还粗,有的细若游丝,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最让人心惊的是,不少树藤不知是被岁月还是人力盘成了完美的圆环,悬在半空,活像一个个上吊的绞索。
山间的湿气渐重,雾气始终不消,两人踩泥地,下台阶,跨树干,罗罗刚准备叫停,蒋昭突然停住,他差点撞了上去,立马收住步子,顺势坐在旁边的树桩,话里有气无力:“累死了,走不动了,休息会。”
蒋昭爬上旁边的土坡,四目望去,树木仿佛都长得一模一样,问:“我们走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了,我记得昨天小张没带我们走这么久吧?”罗罗掏出手机,信号只剩两格了,又环顾四周,心头有一丝烦躁,“不会走错路了吧,刚刚那条岔路我记得该像左拐的。”
“那你不早说。”蒋昭跳下山坡,也坐在树桩上喝水,“休息十分钟。”
两人原路返回,可走着走着,连来时的路都认不出了。明明记得经过的横倒的大树,此刻却不见踪影;原本都是杂草丛生的陡坡,现在却在树隙间看到了远处有一条瀑布。
“阿昭,咱是不是又走过头了啊?”罗罗的声音有些发虚,“咱刚刚根本没听到有瀑布的声音啊,现在怎么哗啦啦的。”
蒋昭蹲在树下,若有所思,过了会,突然开口:“你有没有觉得,这两天我们走的每条路都不太一样?”
小张带领过的来回两条路,他们刚刚来回走过的两条路,好像都不一样。
“啊?”罗罗愣了一下,“是吗?可是刚开始走的时候都好好的呀,都从那个口进的。”
太阳正在西沉,林间的光线越来越暗,蒋昭沉声说:“找入口吧,往高处走。”
可不管他们朝哪个方向走,总是兜回到同一片区域,树藤像蛇一样垂下来,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狰狞,远处传来几声怪异的鸟叫,回音在林间回荡。
天已经黑了一大半,蒋昭的目光扫过起伏的山坡,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这片区域的空间在不知不觉间变动。
就跟他昨晚梦到的那样,树林会自己重组,然后道路会偏离原本的方向。管婆子可能是在空间错乱的时候,被人拖入了某个地方。
所以他冲进树林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又冲回去的时候,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地方了。
罗罗越走越心虚,紧跟在蒋昭旁边,声音都不自觉降低几分:“阿昭,我们不会出不去了吧?巴依说,今晚是月圆夜,难不成鬼门关真开了,我们不会鬼打墙了吧?”
蒋昭说:“做好出不去的准备,找找看有没有山洞,今晚很可能在这过夜。”
又走了一会,前方的林子里传来声音,听着像是几个人在追赶什么,时不时夹杂着鞭打声和男人的怒喝声。
罗罗拿手电筒照着前方,一张脸苍白得吓人:“咱是不是走到什么不该来的地方了?前面那些是人是鬼啊?”
蒋昭把手电筒的光捂住,示意他悄声蹲在旁边的草丛。
一个女人身形敏捷,在树木间不断地腾挪闪躲,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时而借树干腾跃,时而依树枝翻身,似乎拼了命地想往某个方向跑,却总是被对手死死缠住,只能往回退。
后面跟了两个男人,手中各执一条长鞭,在夜色中如同两条狰狞的长蛇,发出呼啸声。
三个人的穿着都像是某个少数民族的服饰,暗色的对襟上衣,腰间系着彩带。
蒋昭躲在树后,借着微光仔细观察,发现那长鞭,一条是藤蔓,另一条是铁链,在手中如臂使指,抽打翻卷。
他怀疑那条长鞭就是拖拽管婆子的凶器。
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笑,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女人抓着树藤站起身,眼神凌厉:“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罗罗像是看戏一样看得渐渐入迷,也不再管这些是人是鬼,低声说:“阿昭,我觉得这个女的是好人,起码是我们汉族人,那两个男的看着凶神恶煞的,说的话也叽里呱啦听不懂,咱要不要冲出去救人啊?我负责分散注意力,你......”
话没说完,他喉咙里低低地叫了一声,只见那女人纵身一跃,双手攀住头顶垂下的几条粗藤,借着月光,能看见她的身姿轻盈地在树藤间起落,像一片随风飘荡的树叶。
就在她快要踏到空地的时候,一支弓箭“嗖”地穿过来,树藤断了。女人身形一晃,敏捷地抓住了旁边的另一根藤蔓,稳住了身形。
两支利箭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齐齐射出,寒光在月色下划出两道冷冽的弧线。女人双手扣住树干,试图借力翻身上树躲避。就在她即将腾空而起的瞬间,一条藤鞭如同出洞的毒蛇般甩来,准确地缠住了她的脚腕。
女人脸色骤变,还未来得及挣脱,整个人就被大力拖拽,但她并未慌乱,反而借着这劲道往前一个翻滚,这突如其来的变招让藤鞭失去了原有的张力,骤然松弛。
就在对方措手不及的瞬间,她反手扣住藤鞭,顺势一拉,将那人托翻在地,那人还未来得及站起身,身上已经挨了两鞭子。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从上方传来——又一条铁鞭夹着凌厉的劲风当头劈下。女人眼神一凛,身子猛地一个侧闪,同时手中的藤鞭挥出,两条鞭子碰撞在一起,藤与铁相织,发出一声闷响,像两条蛇缠斗在一处。
林子深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女人心知是猎手追来了,她将手中纠缠的藤鞭高高扬起,随机右腿一个迅猛的扫踢,那人重重摔在了地上,女人趁机撒腿就跑,快要踏出树林的时候,她猛地扑倒在地,一支箭擦着她的发丝飞过。
“阿落,看看谁来了?”
女人名叫阿落,这句蹩脚的汉语让她猛地坐起身转头望去。
又来了两个壮汉,一个是背着长刀的猎头手,一个是背着弓箭的弓箭手,身边押着一个女人——阿秀。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塞着一块粗布,一条黑狗站在旁边,冲着阿落狂吠不止。
阿秀拼命地摇着头,眼中满是焦急和哀求,阿落知道她的意思:你快跑,快跑吧,再不跑就没机会了。
阿落朝她笑笑,平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已经跑了两天了,总得喘口气吧。
今天的月亮又圆又亮,门只在今天开,她只有今天可以出去。
那边的男人恶狠狠地咒骂着,鞭声入耳,如同催命符,罗罗听得烦躁,尽力压低声音:“阿昭,你快想办法啊,他们绑架了两个女人。”
“等我出去了你再出去,随机应变。记住,自己的安全最重要。”蒋昭的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悄无声息地往那边靠近。
阿落叹了口气,走到树林和空地的交界处,蹲下朝黑狗招手:“黑土,过来。”
黑土跑到她身边,焦躁地蹭着她的手臂。她伸手搂住狗的脖子,声音轻柔:“黑土,你真不听话,不是叫你别跟着我吗?怎么把阿秀都带来了?”
黑狗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悲伤,不安地在她腿边转圈。阿落用指尖轻轻点了点狗的鼻子,又爱怜地抚摸它的头,将它往回推:“听话,你要跟阿秀回家去,阿秀不爱运动,你要每天拉着她去爬山,去跑步,你们两个都要健康,快乐,好吗?”
阿秀的眼泪止不住地掉,嘴里呜咽着,身子无力地扭动,猎头手出声呵斥她,阿落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公平交易。你把阿秀放了,我跟你们回去。”
猎头手喊道:“你先进来,我就放了她。”
阿落冷笑:“那我们就在这耗着,阿秀什么时候安全到家,我什么时候进去。”
藤鞭甩了过来,阿落徒手接住,使力一拽,那男人刚刚被踢摔在地,腿上还站不稳,被阿落拽得踉跄往前,眼看着就要被拉到空地,他杀猪似的嚎叫求救,阿落站在交界处一脚把他踹了回去:“怕成这样啊?”
猎头手怒目圆睁:“你要不想让阿秀死,就赶紧进来。”
阿落抬头,云雾正一点点地遮盖月亮,她弯腰拍了拍黑土的背,黑土仰头对月呜咽了两声,像是在诉说不舍。
最终,它依依不舍地看了阿落一眼,转身往回跑,铁鞭破空而下,眼看就要落在黑土头顶,千钧一发之际,阿落猛地扑过去,用后背护住了它。
“啪!”
阿落闷哼一声,身子往前一栽,用力推它:“听话,我没事,你快去找肖老头。”
黑土跑了回去,阿落等它跑远,撑着膝盖站起身,意料之中的又一铁鞭即将落下,阿落伸手抓住,借力向后翻去,右腿如出膛的子弹般踹向对方膝盖。
铁鞭男显然没料到这个女人会突然暴起发难,躲闪不及,痛呼着向前栽倒。藤鞭男大吼一声冲了上来,阿落闪身躲避,拉着鞭尾一个利落的转身,鞭子缠绕在他脖子上,男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目光狠如刀:“你们要是敢动阿秀,我会让整个寨子都陪葬。”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