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闯宫

带领着朝臣在皇帝不临朝的情形下处理了六天的朝政后,王玄正发现,朝臣们对他手里那份皇后懿旨的真实性越来越存疑。

那几个被他用懿旨震慑过的鼠辈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暗中教唆他人,试图向他发难。

王玄正是尚书令,官居正二品。六部尚书如陈恭、言思忠、夏伯钊等人对他言听计从。

可即便如此,在政事堂与各省阁台官员集议时,过程依旧不轻松。

他是三朝老臣不假,是群臣之首也不假,纵使威望素著、深得帝心,但在处理政务上仍是有些束手束脚。

他毕竟只是个臣子,过往宦海沉浮,就算他处事再圆滑,也总会与一些人结下恩怨。

中书与门下二省的官员有意无意的掣肘,他这几日经手的政务又出奇的多,多就算了,其中还不乏难以决断的。

以往是由做臣子的建言献策,天子高居其上以作裁决,可如今他既要建议又要裁决,稍有疏忽就会出错,愁的他头发又白了一大片。

每天例行往蓬莱殿送奏章,一连送了六天,每次他都盼望去的时候陛下能够醒来,可结果皆不如愿,倒是奏章越积越多。

好在陛下的脸色还好,翻了医案,细细看来,也都是陛下身体渐趋好转的迹象,不然他真的想撂挑子不干了。

………

辍朝第七日,在议政完毕后,终于有大臣忍不住朝王玄正发问了,这人是中书舍人郑文通。

“王相国,下官斗胆,您手里的那份懿旨可否给下官看看?”

“郑舍人何意?”

“这七日来相国自称奉皇后懿旨摄理政事,下官不敢违抗,只得遵从。可时至今日,除了每日在都堂集议,上呈奏疏,下官既不能得知陛下近况,又无法辨别相国所说懿旨真伪,心中甚是不安,故而求相国能将懿旨出示一观”

“你怀疑老夫诈称懿旨以欺人?”

“下官不敢,只求相国能将懿旨昭示众人,真伪自可明辨”

王玄正环顾四周,见没有一人提出反对之语,心下了然,这是被推出来为众人发声的。

毕竟已六天未见皇帝,他们就算再怎么相信王玄正,心里也会泛起一丝狐疑。

王玄正也不再多说什么,当着众人的面从袖中拿出了那个早就给他们看过的木盒。

恭敬的拿出那份卷好的帛书,缓缓展开,刚要宣旨时,等看清上面的内容,王玄正整个人僵住了。

有几位大臣见他这副神情,好奇的围了上来,当看清帛书内容后,神色也同样变得难看。

因为帛书上的字迹不知为何变得模糊不清,黑乎乎一片,难以分辨,皇后的钤印也有些晦暗不明,远不如以往诏书所盖之印清晰。

“王相国手里这道懿旨真是不同凡响,难道皇后的懿旨就是这样的?”

“宫中用于书写诏旨的墨锭乃歙州贡墨,此种墨色泽黑润,经久不褪,岂会书写后放置了几日就墨迹难辨;这方皇后印章也远不及往日诏旨所盖印章鲜亮,此必是伪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开始质疑起懿旨的真假,毕竟破绽太多。

以中书舍人郑文通为首的几人看向王玄正的目光也变得十分不善。

“诸位肃静,不论诸位相信与否,这道懿旨确为皇后所书,老夫也不知帛书上的墨迹为何会变成这样……”王玄正额间都是冷汗,从这帛书亮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控制不住局面了。

“我要见陛下!”

“不错,我等要谒见陛下,我等怀疑陛下已被人软禁,以致有奸佞操弄朝政,使我等所奏之事不得上达天听!”

………

王玄正被这话气的脸如猪肝色,这已经是指着鼻子骂他是奸佞了,可他还是艰难的反驳。

“陛下不曾被人软禁,老夫也非是弄权祸国的奸佞。我自太宗晚年入朝为官,宦海浮沉近五十载,诸位同僚与我身在台阁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我的为人吗?”

已有一些人被他这一番恳切的言语说动,可另有一些人仍不想放过他。

“你手里的懿旨真伪难明,陛下与皇后又久未现于人前,我等不能用江山社稷来赌你对国朝的忠心,总而言之,今天我等一定要见到陛下!”

“陛下的病需静养,尔等一意孤行,可曾想过陛下的圣体安康?”

“天子都说不定被你给害了,都到了这时,你还想用虚言欺瞒我等吗?”

王玄正不想再说话,反正他是领了皇后懿旨,他问心无愧,他们想闯宫谒见就去吧,他不拦着。

于是场中出现了这一幕。

由中书舍人郑文通为领头的带着一群人朝大明宫而去。

而像六部尚书等这些由王玄正所管领的人几乎未动,只有接替林至德成为兵部尚书的尉迟纯十分义愤填膺的跟了上去。

门下省只去了几个谏议大夫和起居郎。

王玄正看着他们离去,刚想叫人记下这些人名字,可下一刻,这些人又转过身来把他擒住,先塞嘴再缚手,他就这样被这些人给挟制住了。

“你们在干什么!!”

“尔等要造反吗!”

“还不快放开相国,他要是有个闪失,你们担待的起吗?!”

六部除兵部外的其余几个尚书纷纷上前,想解救王玄正。

“懿旨若为假,宫禁之中说不定已埋伏兵马,此刻正等着我等自投罗网,只有控制住此人,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王玄正被塞了异物的嘴里呜呜声不停,他应是想说“老夫堂堂宰相,岂能受辱于伧徒,你们放开老夫!!”

可是没人理他,一群人挟持着他往大明宫的方向走,想上来解救他的人皆被人墙给挡在了外面。

………

一群人就这么气势汹汹的来到了大明宫外。

有内侍见有一群穿着官袍的大臣来到近前,中间还裹挟着一个塞嘴绑手的老人,知来者不善,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阻拦。

“诸位止步,这里是皇后娘娘居所,未有传召不得擅入”

“我等欲见圣上,还请内宦通禀”

那内侍见周围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员直勾勾的盯着他,也不敢多做抗辩,只能进去禀报。

王玄正被他们围在中间,仍然呜呜呜叫个不停,有个嫌吵的官员用笏板敲了他一记。

“莫再吵了,老实点”

没过多久,那内侍回来了。

“皇后娘娘说陛下正在休养,不宜见外臣,诸位请回吧”

这群人二话不说,先推开这内侍,再躬身跪下,然后就在宫门外叫喊起来。

“臣郑文通有要务需呈报陛下,还望陛下赐见!”

“臣郭守义有奏章欲呈给陛下阅览,还望陛下赐见!”

“臣许铭峯有有国事欲……”

大约就这么在宫门外叫喊了一刻钟,宫门忽然大开,一个内侍出来领他们进去。

诸位来此的大臣皆神情凝重,有两人死死扣住了王玄正的双手,生怕他会跑了似的,王玄正被扣的苦不堪言,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音以做回应。

一群人鱼贯而入,各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有几个身手算好的的大臣还四处留意角落,看有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众人被带到了一处花房,里面遍载奇花异草,芬芳馥郁,众人紧绷的情绪不禁放松下来。

皇帝被一位朗目疏眉,光艳动人的年轻嫔妃扶了进来。

这位妃嫔正是四皇子生母,肖良媛肖氏,闺名静芝,今日正是该轮到她照料皇帝了。

将皇帝扶到了胡椅上坐定,肖良媛就站到了一旁,不再说话,宛如木偶。

场中大臣始料未及,他们没想到皇帝醒了,或者说,他们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见到皇帝。

皇帝昨晚就醒了,不过醒转的时间很短。

昨晚照顾皇帝的是袁郡君,她发现皇帝醒来后十分惊喜,命人去告知皇后。

醒来的皇帝与袁郡君说了几句话,喝了几口参汤。

等皇后赶来时,他就又睡了过去。

他直到今日卯时才彻底清醒。

起来用了一些粥点后问了问肖良媛近日发生了何事,得知皇后还在寝殿熟睡也没派人打搅,打算等她醒了再派人告知自己已彻底醒转。

………

原来陛下真的是在养病,陛下不是被软禁了!

有些大臣已开始惴惴不安,他们只是随了众人一起来谒见陛下而已,闯宫非他本意,陛下应该不会怪罪吧。

“诸位卿家真是忠心啊,对朕如此挂怀,在朕养病期间都不忘奏报国事”皇帝脸颊瘦削到几乎能看见颧骨,眼白血丝密布,显得十分疲惫。

他头戴貂皮抹额,手不断按压着太阳穴,他虽彻底清醒,但头仍时不时的胀痛,还不能吹风,风一吹就更痛了。

皇后在这时赶来了花房。

她收到有人闯宫的消息时还在补觉,昨晚两个孩子哭闹不止,乳母哄了也没用,皇后无法,只能自己哄。

两个孩子就这么一直吵到了鸡鸣时分才入睡。

她本来想着浅眠几个时辰,起来后把邹漪请进宫来给两个孩子看看是什么原因,结果刚醒被告知有人要闯宫,于是她又赶紧跑来看看是何情况。

“陛下,您醒了!”皇后眉间的愁云散去,话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梓潼,朕已无恙,这几日辛苦你了”皇帝朝皇后伸出手。

皇后上前几步搭上皇帝的手“只愿陛下身体康健,妾谈不上辛苦。倒是苦了几位妹妹了,这些日子多亏了几位妹妹衣不解带的照料陛下,陛下能这么快醒转,几位妹妹功不可没”

陛下将肖良媛叫到近前,用手抚了抚她的脸“爱妃辛苦了”

肖良缘拿手覆住皇帝抚摸自己脸的手“臣妾只祈望陛下健康长寿,哪怕为此折去臣妾的阳寿”

皇帝也展现了他为天子温柔的一面“莫要如此说,朕舍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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