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宇和孰湖合力制服了预示着战争的妖兽朱厌,并把它镇压在黑河水底,孰湖在和巫宇短暂地接触后也回到水中,很快就不知所踪,只剩下巫宇呆立在岸边,回味着刚才梦幻一般的战斗。
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四周依然静悄悄的。
突然,一颗小石子从旁边的密林中抛了出来,撞到河岸边的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把巫宇从回味中惊醒。
紧接着,一只人形生物从旁边的密林中跳了出来。
巫宇借着月光定睛观看,这只生物长得像猕猴,手臂处却生着黑白相间的花纹,还拖着一条豹子似的尾巴。
巫宇认出这是产于崇吾山上的一种动物,名唤“举父”,平时总是喜好用小石子投掷他人。
巫宇好像明白了,看来今天晚上自己追踪的对象本应是这只举父,也是它一路把自己引到了河边。
巫宇正要离开,举父突然“吱吱吱”地叫了数声,很快丛林深处又跳出数十只一样的生物,想来是原本就潜伏在四周的,说不定还观看了刚才的战斗。
举父们把巫宇围在中间,一个劲儿地上蹿下跳,不时发出吱吱的叫声,刚刚还很清静的河边一时间变得喧闹起来。
巫宇看着这些手舞足蹈的小家伙们,对它们杂乱无章的叫声竟丝毫不觉得刺耳,反而感到十分动听,孤独许久的心灵竟然萌发出莫名的温暖和喜爱,不禁感到一种深深的责任感。
这种油然而生的情愫是从哪里来的?
没有人清楚,或许当初女娲大神在每个人的内心中都曾经种下了爱护弱小的基因,只是这种原始的冲动,在后来残酷的现实斗争中渐渐湮灭在心灵深处。
巫宇慢慢地半蹲到地上,一手轻抚着面前的举父,一边喃喃自语道:“人有人言、兽有兽语,你们再怎么努力,我也是一句都听不懂的呀!”说完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然后朝着面前的举父摆了摆手。
最先跳出来的举父好像是会意了巫宇的意思,它急忙转过身去,把双臂高高举起,上下摇动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很快河岸边的喧嚣便归于了平静,显然它是这群举父的首领。
在首领的号召下,所有的举父都往后退了一大截,在它们和巫宇中间闪开了一块儿平整的空地,紧接着三只举父在空地上连比划带跳地表演了一段故事。
巫宇耐心地看完它们滑稽的表演,最后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它们本是这黑水河边的原住民。不久前,不知从哪里跑来这么一只怪物,霸占了它们的栖息之地,它们只因不是怪物的对手,才不得不迁到密林深处,只是没了水源日常饮水都成了问题。
本来,它们打算迁徙到更远的地方,却偶然遇到了一名巫师打扮的人,此地距巫咸不远,所以它们知道巫师都是有些本事的,于是才设法把巫宇引到了这河边来。
果然巫师不负众望,替它们夺回了失去的地盘,使它们免受了颠沛流离之苦,此刻跳出来是为了表示它们的感激之情。
巫宇心想:“果然是天地万物皆有灵性,这普普通通的生命竟然也有智慧,知道求助于人,甚至能想出办法和异类交流,真真是了不起呢!”
巫宇站起来对着面前的举父深施一礼,说道:“巫师游历,本应除暴安良,况且我除朱厌原不是为了大家,而是因为它是危害人间、涂炭生灵的凶兽,所以才有了这‘无心插柳’之举,所以大家其实不必谢我!”
谁知,巫宇刚刚施礼完毕,面前的举父们竟然也都直立而起、抱拳拱手,频频向他弯腰还礼、点头致意。
巫宇看着这群毛茸茸的小家伙,认真地重复着自己的动作,不禁感到忍俊不禁,心想道:“都说猴属之类,善于学人之行,以今日之事来看,果然此言不虚矣!”
待行完了礼,那为首的举父又一次把手臂伸过头顶,并连拍了三掌,举父群立刻分开一条道路,一只举父从外圈蹒跚而进,手里还托着一个什么东西。
待走到近前,巫宇才看清楚其实是一截朽木,举父首领接过朽木,转身郑重地递到了巫宇面前。
巫宇小心地问道:“您是要把它送给我当谢礼吗?”举父首领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
巫宇心想:“我一个行路之人,正急着要赶往巫咸王都,要一截朽木干什么呢?岂不是徒增累赘吗!”
可转念又一想,“如果不收岂不是伤了它们一片赤诚之心!想来这举父也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可送的东西,因为它们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所谓‘鹅毛赠千里,所重以其人’,自己实应该成人之美呀!”
想到这里,巫宇决定接受这份真诚的馈赠。
可就在巫宇的手指刚刚接触到朽木的瞬间,他突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厚重感,这失水的木头完全不像想象中那么轻巧,以至于毫无预料的巫宇竟然差点儿没接住而掉到地上。
巫宇不禁有些愕然,莫非这看似不起眼的朽木竟然还有什么非凡的意义吗?
他不禁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这块木头,它形状笔直、上粗下细,在粗的一端还长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枝杈,还有就是比较重,完全不像一段干枯的木材。
除此以外,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仅仅是一截朽木而已。
巫宇只顾着查看手里的朽木,竟忘记了面前眼巴巴看着他的举父群。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然想起了这群可爱的生命,不禁觉得有些失礼,连忙回道:“今日之事,本微不足道,况且这次战斗是孰湖为主,我只是尽绵薄之力,未建尺寸之功,既然蒙大家错爱,我便收下这份礼物,希望诸位以后不再受外患侵扰!”说完,郑重其事地把朽木放进了怀里。
举父们见巫师收下了谢礼,一片欢悦之声,并在原地不断地蹦跳和鼓掌,然后在首领的引导下陆续回到了密林深处。
看着举父们消失的身影,巫宇不禁感慨道:“想不到这平凡之物,竟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真是比那些以怨报德、薄情寡义的人还要值得钦敬呢!”
送走了可笑可爱又可敬的举父,巫宇顺着黑河水流继续向前行进,在黎明时分来到了洵水和黑水交汇的地方。
两条大河在山脚下以锐角交汇,转而向西北奔腾而去。
在河水的对面,层层叠叠的树木覆盖着倾斜上升的大山,一直承接到浓密的云雾中,茂密的林间飘荡着薄薄的雾气,越往上就越浓密。
巫宇度过大河来到山脚,向着登葆山的山顶攀援而上。
虽然此时太阳已然亮起,晨光初现、柔和而明亮,但因为山林茂密,林间仍然是异常的阴暗潮湿。
巫宇不顾劳累,艰难地向上攀登着,不知道路走了多远,更不知道山还有多高。
大概在中午时分,他来到一片峭壁前,雾气显得更加浓重了,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山岩上长满了青苔。
巫宇预计冲出云雾应该就是积雪覆盖的山顶,他忽然感到头有点晕,想来是昼夜不眠,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巫宇慢慢停下来定了定神,然后一手抓着旁边的草木,一手扒着峭壁上突出的岩石,继续向上攀登。
在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之后,一阵更大的眩晕向他袭来,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浓浓的睡意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是怎么回事?
巫宇突然想起自从开始爬山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任何的生命,按理说早晨正是虫鸟觅食的时候,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想着想着,他突然意识到不好,飘荡在林间的或许不是水雾,而是有毒的瘴气。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巫宇便脚下一滑顺着山壁跌了下去。
他在凹凸不平、蓬蒿遍地的山岩间滚落,模糊的意识早已经没有了疼痛的感觉,只感到树木、荆棘、各种各样的石头接连碰撞着自己的身体,好像在推搡一个不受欢迎的外来之客。
最后巫宇跌落在一片荒草丛生、落叶堆叠的空地上,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
意识模糊的巫宇静静地躺在山林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石蕖的清香飘荡开来,钻入他的鼻孔,沁入他的心脾,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随着意识渐渐恢复,巫宇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他吃力地坐了起来,浑身的骨头就像散了架一样疼痛,脑袋重得像是顶着千斤重担。
一股清凉的夜风吹过,巫宇顿时觉得清醒了不少,时间已经是晚上了,石蕖花淡淡的香味飘荡在四周,滋润着他的七窍和脏腑,在浓密的瘴气中净化出一小方洁净的天地。
巫宇从怀里掏出月儿赠他的香囊,小心地抚摸着,不由得睹物思人,喃喃自语道:“月儿,你又一次救了我的性命!可你如今在哪里呢?一定要等着我啊!”
巫宇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却阴错阳差进到了一方谜一样的天地。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