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子孟桓从小便聪敏好学,在巫王的五个儿子中本该是出类拔萃的,不过事实却并非如此,孟桓具备了不凡的天资,却没有遇到不凡的时运,他的出生可以说只是一个意外。
那还是巫王年轻的时候,初登大位的他还不适应琐碎的政务。这一天他颇感疲惫,独自到花园散心,却在百花丛中偶遇了一个少女。
青春靓丽的处子在微风中抚弄着娇艳欲滴的迎春花,让人不禁心旷神怡,真个是“美人弄花添颜色,娇花映人更风流!”
巫王越看越是欢喜,不由自主地悄悄靠了过去,那少女却被突然现身的巫王惊吓,连忙俯身就要下拜,巫王却伸手扶住了她。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巫王问道。
“吾王地位尊崇、身份高贵,平素自然是难见到我这等人,今天能偶遇尊颜也是我的运气,想我那同伴们在妍芳司供职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见得您一面呢!”少女回道。
“每天与美丽和芳馨常伴,才是真的好运气,我都不禁有些羡慕你呢!”巫王叹道。
“王身居大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羡慕呢!”少女回答道。
“如你这般单纯的人,又怎么会了解‘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呢!”巫王摇头叹息道。
“吾王是有什么烦恼吗?可以和我讲一讲,说出来也许就会舒畅多了!”少女回道。
那一天,巫王和少女在花圃中谈了很久,把心中的苦闷向她一股脑儿地倾诉出来,而少女善解人意的倾听和劝慰也让这个第一次身处高位的孤家寡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暖心,他不由得盯着女孩看了又看,热切的眼神直看得她两颊飞红、不知所措,显得更加惹人怜爱。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一场偶然的邂逅带来了一时心灵的慰藉,一时心灵的慰藉造成了一夜纵情的欢愉,一夜纵情的欢愉就把孟桓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然而,巫王终归是巫王,他不能也不会在自己的婚姻中给一个普通人留下名分,因为从登上大位的那一刻起,他的一切便都要服务于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座,当然也包括自己的生活。
在孟桓出生后不久,巫王便迎娶了大巫的女儿为后,再后来随着伯奎等几位公子的出生,一时间新欢替旧爱、新人胜旧人,这对曾经的母子变成了巫王人生中的匆匆过客。
不过,巫后却从未放松过对孟桓母子的戒心,所以孟桓从记事起便看着母亲为了保护自己,每天生活在巫后的旁敲侧击中,谨小慎微地熬着日子,从不敢越雷池半步。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又看着兄弟们争储之心日盛,尔虞我诈全然不顾手足亲情,如此种种让孟桓对权力产生了厌倦,不禁心如死灰,他索性逆来顺受、不再抗争。
这么多年来,孟桓宁可把自己藏起来,以表明自己对大位没有觊觎之心,也不愿意陷入王权之争。
他从来没有在人前显露过自己的才能,长大后更是每天忙着巡游于大千世界,从不关心部族政务,以至于慢慢淡出了大家的视野,甚至连巫王都几乎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一来他本就是庶出之子,只要嫡子尚在,王权便是非分之想;二来宫廷斗争复杂残酷,只有低调才能保全母亲和自己。
事实也确实如此,大家都觉得孟桓实在是一个胸无大志的闲人,只知道他每天游山玩水,根本不对任何人构成威胁,但其实孟桓博学广闻、巫术超群,近些年来四处云游也增长了不少学识,结交了不少朋友。
特别是他曾经独自一人跑到崦(yan)嵫山上,降服了一匹传说中的圣兽孰湖,只恐养到宫中太过招眼、遭人嫉恨,便偷偷把它放牧于并封林中,不时前来照看。
若说部族中最了解孟桓的人当属太丘,他是族中大巫修的独子,比孟桓年长几岁,孟桓在人后经常尊他一声大哥。
太丘在圣殿学习的时候,便看出孟桓的超众才华,遂主动与其结交,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后,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有一次太丘喝醉了,便怂恿道:“孟桓,我就不明白,你一身的本事为什么总是畏首畏尾?虽然只是庶出,但只要有足够的智慧,继承大位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到时候再也不用这么窝囊,你母亲也不用再看别人的眼色生活,岂不是好事!”
孟桓闻言盯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觉得太丘会不会是哪位兄弟的亲信,潜伏在自己身边探听虚实的,但太丘诚恳地眼神最终打消了他的顾虑。
孟桓回道:“欲有所得,必要有所付出,权力之争必然伴随着鲜血和牺牲。如若失败,我和母亲不但性命不保,还要被恶名相加,哪还有什么荣光?如若胜利,以我的性格必不忍加刑于众兄弟,就会为以后的乱政埋下祸根,而我也要每日煎熬身心,此实非我之所愿。倒不若现在巡游大千世界,借一己之力扶危济困,足慰平生矣!”一席话把太丘噎得半天没说话,最后以沉默收场。
自此两个人再也没有谈论过相似的话题。
这一天,孟桓和太丘来到并封森林,正赶上云阳朝着孰湖发泄自己的郁闷。
孟桓及时出手化解了这场无谓的争斗,并和云阳说道:“这生灵本是在下豢养的坐骑,如得罪了尊下,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它一次吧!”
云阳自知失礼,忙说道:“岂敢,它本也没有妨碍我什么,是我学识浅薄不认得它,再加上今天心情不好,才有了这场误会,起因在我,何劳公子致歉!”
孟桓又问道:“不知,尊下为什么来到这密林深处呢?”
云阳扯谎道:“公子出身富贵,自然不知民生之多艰,我等平民出海上山、捕鱼狩猎,皆只为了生计而已!”
谁知,孟桓竟然自言自语道:“我倒希望自己也只是一介平民,不谙政治、只为生活呢!”
…… ……
孟桓十分欣赏云阳的率真,相识后竟然又几次屈尊到他家拜访,一来二去自然成了好朋友。
孟桓让云阳知道了贵族原来也有很多的烦恼,而云阳则让孟桓明白当权者贱视平民是多么的肤浅,可以说两个人大有相见恨晚的遗憾。
最后,孟桓还拉着太丘和云阳三人结拜为兄弟,并握着两人的手说道:“孟桓能与二位结义为知己,此生无憾矣!”
如果故事中都是这些温馨美好的画面,自然是让人感到暖心的,但现实却总是违背人意,前一刻还是清平盛世,下一刻就战火连天,而造成这一祸端的便是人的贪欲。
…… ……
在山海世界的东方,茫茫大海里有一个鲛人部落,生活在大海中的俊疾山下。
每年的春天,他们会在月光皎洁、寂静无风的夜里唱起美妙的歌声,在波光荡漾中展现柔美的舞姿,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求得心上人的欢心。
很久以后,海内之民也学着把三月三日定为上巳节。青年男女们在这一天,相聚于山林溪水,自由交往、纵情表爱,轻歌曼舞、欢畅淋漓,原初的大胆爱恋与复苏的明媚春光相映,成就了一桩桩情意相投的“天作之合”。(《诗经郑风溱洧》中有载“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兮。”这一天对中华先民来说,可算是名副其实的本土情人节)。
单说这一年,大神句芒从壑明俊疾山经过,被鲛人柔美的天籁之声吸引,不禁逗留了片刻,大神被爱情的美好所感动,更钦佩女娲为人类传承而作的这一独特设计。
在停留期间,句芒传授鲛人培育和掌控植物的秘法,并慷慨地赠送给鲛人族一棵珍贵异常的文玉树。
这是身为木神和春神的句芒在五神山上栽培的美丽树种,它通体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茎叶像玲珑剔透的翡翠,花瓣像温润无暇的美玉,果实则好像一颗颗流光溢彩的珍珠。
鲛王把这棵神树作为圣物,种植于王城中最大的广场上,以供全族瞻仰,每逢开花之时,经常是万人空巷。
鲛人部落得到文玉树的消息不胫而走、越传越远。
在口口相传中,被添油加醋的无限夸张,甚至有人说文玉树开花时霞光瑞彩,可以使天地变色、日月失辉。
这消息跨越海内传到巫咸部族,传入了巫后的耳朵里。
巫后对这传说中的神树十分痴心,祈求巫王说道:“能见文玉树一眼,则此生无憾矣!”
巫王本来也不是特别在意此事,便备办了丰厚的礼品,派使者前往鲛人族求取一支文玉树子枝。
谁知鲛人一族十分珍视神树,把其作为自身高贵、大神垂青的象征,绝对不肯外传。
鲛王不仅退回了礼品,还放言说:“文玉树乃是大神所赐,岂是不管哪里的劣贱族类都可以供奉的!”
一句话惹恼了巫王,他在议政厅大发雷霆,怒道:“想我巫咸自建族以来,为普天下的部族教授巫术、培育人才,连共主炎帝也不敢小觑,小小鲛人部落也敢出此狂言,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为报鲛人族的羞辱之仇,巫王决定派大军远征东海。
如此大事自然在巫咸贵族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暗流涌动,各种派系、各种力量纷纷在暗中展开角力,特别是王位的候选人们,他们都纷纷请愿,要替父王出征鲛人,为巫族争回颜面。
因为大家都清楚,虽然鲛人一族历史悠久,但像山海世界的其他物种一样,和作为后起之秀的人类相比实在是难以望其项背,与巫族相比更是无异于蚍蜉与大树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此役对急着建功立业的政治精英们简直是千载难逢,不可错失的良机,能担此大任者说不定可以一战而定乾坤。
巫王见诸子如此贤孝,十分欣慰,他本不把鲛人放在眼里,就指定由长公子伯奎出征。
伯奎抱着志在必得的信心,在全城人民的欢呼中,踌躇满志地率领军马向着东海进发,虽然只是刚刚启程,他仿佛已经感受到凯旋而归时的盛世欢歌了。
可是不久之后,从前方传回的战况却让大家始料未及,长公子伯奎不仅没有打胜仗,还战死沙场、命丧他乡,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巫王遭受丧子之痛,一时间暴跳如雷,扬言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又派次子仲恺、三子叔献统率十万大军共同出征,讨伐异族。
不想,两个平日里在巫族声名不凡的王室子弟,竟也在前线双双殒命,只落得尸骨无存,甚至整支征讨大军都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至此,鼎鼎大名的巫咸部族骇然了,如此离奇的战争结果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就算是近些年鲛人族突飞猛进,巫咸族人孤陋寡闻,因轻敌而打了败仗也不该败得这么彻底吧!
一时间各种猜疑、议论甚至是小道消息在城内传扬开来,大家都感到莫名的恐惧,有些人甚至担心鲛人族会从水路游到西海,直接攻击巫咸的王城。
巫王更是如坐针毡,一方面伤痛自己老来丧子,一方面更担心巫咸一千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他甚至想要亲自出征,见识一下这个自己以前根本不屑一顾的水下民族。
然而,就在这个充满扑朔迷离的时刻,巫后因为一己之私做出的一个决定,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