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以舟走后,江之云回了竹间。
竹间内,方才江之云坐的地方已经又有了一人端坐。
是林鹿闲,正在捣鼓那套茶具。
他走到林鹿闲对面坐下,“阿闲?”
林鹿闲不再摆弄茶具,直言道“三千年前的浩劫,怕是要重现。阿云,近日十三州府可太平?”
江之云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今日之前,还可称得上一句太平,但刚刚祈愿仙来接受祈愿,我方才知晓,蓟州的结界破了,已月余,可竟无人来报。林氏之人无大乱不出,昨日你来了,往后这十三州,怕是不会再太平了。”
林鹿闲点点头,又好笑道,:“不要把我说的像个灾星一样。蓟州的结界是怎么回事?”
江之云便将这结界由来长话短说地告知他。末了,补上一句:“阿闲,三千年前的那些阵法不知去向,这次我们应当如何?”
林鹿闲没说话,半晌后,他道:“十三州府还需要你来坐镇,寻找阵法一事可以交给我,不过需要你给我行个方便,让我能够在各州府自由行走调查,若是能有人手帮忙就再好不过。”
江之云想了下,拿出一枚冰蓝的羽状令牌交予他:“这是我衢州十三府的少主令牌,持此令牌者,各州府都当以对少主之礼相待,若是阿闲遇到什么问题,尽可以前往十三州府处调用人手。”
林鹿闲也不客气,收下令牌后,又坐了一会儿,询问了如今的情况,才离开竹间。
林鹿闲走后,江之云静坐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皱起,过了一会儿,又舒展开,起身离开竹间。
······
“话说两千年前,那可真是一场天崩地裂的惨象啊!”说书先生“啪”一拍惊堂木,开始了今天的忽悠,啊不是,说书。
“蓟州上面的天像是被捅了一个大窟窿,黑洞洞的,可吓人,但凡是靠近蓟州的人啊,就没一个能离开,全被那大窟窿给吸到天上去了,半空里就被搅成了碎片,鲜血直往下掉,把蓟州染的红彤彤一片,诶呦,活像是一座人间炼狱!”
蓟州地域最大的茶楼里,那大胡子的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子,喝了口茶之后咂咂嘴,继续道:“整整三个月!没有一个人能耐那窟窿何。蓟州的百姓连怨声载道都没有,诸位可知为何?”
底下坐着的看客们配合着问:“为何啊?”
又是一声惊堂木,“还能为何啊,都被那天窟窿给绞死了啊!”
底下的人一阵骚乱,有人问道:“啊,这,这,这么多人,全死了?”
那先生点点头,煞有介事道:“对啊,全死了,一个不留。”
底下的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也有人质疑“蓟州可是大州,而且还离衢州府那么近,那么多人,全死了,不可能吧?”
“对啊对啊,怎么可能啊?”
说书人摇摇头:“呵呵,世家大族,名门天骄,自然是不会死在那里的。毕竟,天刚刚破口子的时候,就有人尝试过了,嘿,根本合不上。那窟窿伤害又大,又合不上,最糟糕的是,还在越来越大,一开始只是一个小村子,后来是镇子,再后来是整座城池,大家都觉得该跑了,但晚了!一夜之间,窟窿就从一个城池裂开到整个蓟州,上面的人早就跑光了,只留下老百姓跑不了,肯定只能留着等死呗。”
台下的人群一阵唏嘘,有人又问:“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说书人又捋了捋胡子,道:“后来啊,那天窟窿就落到地上,化作了一道鬼门,骷髅头挂了一连串,大的小的都有,八成就是蓟州城之前的百姓喽!”
说到这里,那说书的神秘一笑:“听说啊,这鬼门,江府主都关不上哩!不然也不会留到现在,用个不牢靠的结界封着了。如今,结界已破了月余,衢州府却半点动静也无,就是因为解决不了嘛。鬼门里的怨鬼,都要出来害人喽!”
“啊?那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底下的人似是信了那说书人的话,一片惶惶。
就在那说书先生捻着胡子窃喜,准备拿出早已备好的“驱邪符”时,一道清泠的女声从二楼雅间传来。
“妖言惑众!衢州府接到消息便已在赶来的路上,岂容你这江湖骗子诋毁州府!”
底下一帮看客被这一声惊得纷纷抬头看向二楼雅间。
那先生,不,应该称之为骗子才对,闻言手僵了一僵,然后硬气大喝道,“哪来的黄毛丫头!”
二楼雅间的帘子一拉,里面赫然坐着一位身着衢州府弟子服的姑娘,和两个小弟子。
骗子反应过来刚刚开口说话的就是那坐着的女弟子,一瞬间,冷汗流了一背,忙不迭准备跑路。
为时已晚,女子微微抬手,雅间里便凌厉地射出一支泛着寒芒的羽箭,嗡地一声,穿过那骗子的衣服,把他钉在原地,不敢动弹。
雅间里的人走出来,环佩作响,衢州府的高阶弟子服穿在身上,满身清冷之气,凤眸凌厉地望向被她一支羽箭钉住的江湖骗子。
后面跟着的另外两个小弟子问道:“师姐,直接带回去吗?”
沈行衣点点头:“带回去,交给师父。”
那江湖骗子一听要带他回衢州府,吓得立马抽出不知哪里来的断剑,割了衣服,换位符一炸,不见了踪影!
两名弟子还没动手,人就不见了,愣了愣,似是没想到那江湖骗子还有这一招,一齐看向沈行衣。
沈行衣也不恼,“总有下次能抓回来,把那断袍带走。上仙到了,先回去吧。”
“是。”
······
林鹿闲走出二楼雅间,刚刚他就坐在那女弟子对面的雅间里,围观了这一出。
他刚到蓟州府,准备寻个客栈落脚的,走到这间茶楼外,听到有人说书,叫好声不断,似乎很热闹,便进来了。
他前脚刚进雅间,就看见对面也有人落座,只是不知那是衢州府的人。
听到他要讲蓟州城的故事时,林鹿闲还有几分好奇,毕竟江之云只讲了结界来源,没有细说之前的事。
没想到,这说书的不仅是个坑蒙拐骗的,还有几分本事,能从衢州府的人手里逃走。
不过,那骗子讲的虽然不是发生在蓟州城的事,但所描述的景象,可是真实发生过的,这已是三千年前的事了。知道的人不应该还存在,知道的仙不会来说书,那便只有知道的鬼了。
林鹿闲眸光微微一闪。
正思索间,一声闷响,林鹿闲额头一痛,捂着额头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什么东西了?
他抬头便看见,那天在白马观里他遇见的人捂着下巴。似乎是被他撞疼了,眉头轻轻皱起,抬眼望过来时,眼睛似乎还含有指责。
指责他走路不看路,把他撞疼了。
林鹿闲静默一瞬,抬手道歉道:“贫道方才没注意道路上有人,撞到了道友,实在抱歉。”
木以舟放下假装捂着下巴的手,“道长怎的这么不小心,道歉就不用了,道长请我喝杯茶吧。出门在外,忘带银钱了,现下口渴难耐。”
林鹿闲疑惑,怎么会有人出门不带钱啊?丝毫不知道此人流畅地找了个借口
自己撞到了人家,喝杯茶也没什么,于是林鹿闲应道:“那贫道就请道友喝杯茶,聊表歉意。”
片刻,两人又坐回了林鹿闲刚刚坐的那雅间。
林鹿闲要了一壶最好的茶水,摆在两人之间,为木以舟斟了一杯后,他放下茶壶,“道友怎地在这里?”
木以舟接过茶杯,“近日蓟州城结界有损,我来看看。那道长这么在这里?”
林鹿闲闻言先惊讶,这人怎么这么坦诚!然后才答道:“观里近来无事,出来游玩一番。”
木以舟抿着茶,眸光里闪烁着什么,问道:“道长一个人嘛?”
林鹿闲:“是的,一个人。”
木以舟刚想再问点什么,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静默了一会儿后,对林鹿闲道:“今日时间不够充裕,改日再谢道长的茶水。”
林鹿闲闻言松一口气,知道他要走了,道“好,道友慢走。”
木以舟出了雅间就不见了踪影。
林鹿闲不知道为何,是错觉吗?总觉得这上仙好生奇怪,怎么还有点自来熟呢?
不作他想,出了茶楼,林鹿闲便去找了一间客栈,客栈名叫忘川,要了一间上房后,又出了门——他想要去多打听打听关于蓟州城的事。
天色渐晚,林鹿闲回到了客栈。逛了一天,他有些疲乏,打算回去歇歇。
向小二要了热水,林鹿闲躺在浴桶里,觉得舒服极了,眼睛微微眯起,享受着宜人的温度。
太舒服了,他以前怎么不觉得泡澡是一件这么舒服的事情。
当感受到森森冷气从背后冒出时,林鹿闲:……
既然想要让人放松警惕,能不能让人先把澡泡完,把衣服穿好啊?!
冷静的腹诽着,林鹿闲不为所动。
他懒洋洋地躺着,等着那鬼动手。等了半晌,还不见有动静,背后冷气让林鹿闲也泡不好澡,他干脆一扯屏风上的里衣,转瞬间穿在了身上,人从站在了屏风外。
阴冷的鬼气一下子消散,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林鹿闲却径直走向了床榻,被子一扯,不久就呼吸绵长。
屏风下的影子渐渐扭曲,歪歪斜斜地扭曲成人影,向着床边蜿蜒过来。
到了床下,渐渐站起来,凝成了一个人形,青面獠牙倒不至于,只是蓬头垢面,衣衫破烂,露出大大小小的似是被什么灼烧而产生的伤口,狰狞的很。
他搓搓手,猥琐地把手伸向床榻上。
突然,放在桌上的拂尘白光一闪,直直地向着鬼影而来!
那鬼大惊,狗道士居然没睡!
他骤然向床上扑去,想要制住那该死的装睡的道士!
床上的林鹿闲当然不可能在明知有鬼的情况下睡。
他翻身一跃,一脚揣上鬼影,把那鬼“砰”一声踹开后,怕被那散发着恶臭的鬼挨上,大喝一声:“缚!”
拂尘伸长,迅速缠上那鬼,然后收紧,脏兮兮的鬼连声鬼叫,:“啊啊啊,你他妈的缠到老子的伤了!是他妈想要痛死老子吗!!”
林鹿闲走到被拂尘捆的紧紧的鬼面前:“别喊了,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说完,一人一鬼都诡异的沉默了,好像拿错剧本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林鹿闲准备伸手拍拍鬼脸,威胁他说出为什么要来偷袭自己,但看见鬼的一副尊容,他又觉得自己下不去这个手,于是冷着脸,摆出一副不好惹的神色,威胁道:“说,为什么半夜跑到我房间来想要加害于我?知道鬼门在哪里吗?不说杀了你。”
破烂鬼被威胁的一抖,然后恶狠狠地呸了一口,即使被捆住也要傲慢地认怂:“大爷我只是想要借用一下你的衣服和丹药,才不是想要加害于你。我不知道鬼门在哪儿,快放了本大爷,不然有你好看的!”
林鹿闲丝毫不信,对拂尘说道:“紧一点。”
拂尘乍然收紧,勒紧破烂鬼的伤口里,直勒的破烂鬼翻着白眼鬼叫:“卧槽啊啊啊痛死老子了!我知道鬼门在哪里,我知道我知道,我带你去,你他妈快让它松开!”
林鹿闲挥挥手,满意道:“嗯,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破烂鬼虚弱地躺在地上,神他妈识时务者为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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