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幻境

季天应一死,原本周围的鬼们都以为能够更轻易的得到他的身体,可变故陡生。祠堂里的黑黢黢的鬼门里窜出来一股黑烟,钻进了季天应的身体里。众鬼猛地被截胡,愤怒不已,却无可奈何。

那股黑烟带着令鬼都觉得森寒的气息,让他们畏惧不敢上去。

周围人也被这森森的寒气冻得一颤,一时间,众人与众鬼竟都没动作。

平静没多久,没抢到身体的众鬼们最先忍耐不住,猛地向一众残兵冲了过来,已是穷途末路的弟子们只得祭出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与之相搏,希望拼一条生路。

这时,姗姗来迟的江之云众人才到来,几个府主带着一大帮弟子与修士,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终于把那些阴邪的厉鬼打的躲回了那扇黑黢黢的门。

……

蓟州城如今只活下来了不到十之一二,府主满门只余次子季天行下落不明,疑似畏罪潜逃,护城大阵纹路被逆转,已然成为了吃人不吐骨头的邪阵,众人亲眼所见,从那鬼门里跑出来的厉鬼,只争抢季家人的身体,这不就是季家以身饲鬼,惨遭反噬,拖累满城吗?

至于季家人说的一众散修,不仅没有百姓看见,更是没有找到一星半点存在过的痕迹。

这满城冤案,最终盖棺定论。

昔日受万民敬仰的季府,如今受万民唾骂。

林鹿闲垂下眼睑。

第二重幻境随着蓟州幸存者们远去的背影开始消解,真正的,不为人知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

季府书房。

“府主大人,小少爷一去三日未归,如今城内已是无力为之,我等助力微薄,实在惭愧。”那散修一张毫无存在感的脸上满是伤痕,浑身上下也好不到哪去,带着一身伤却还要责怪自己,令同样好不到哪去的季与松动容。0

季天应站在父亲身后,紧握着拳头,突然出声:“父亲,坐以待毙不是办法,那鬼潮即是从那天上的门里出来的,那我愿意一试,将它关上,即使命陨,也在所不惜!”

季与松与那散修面上俱是一惊,喝道:“胡闹!你既知鬼潮是从那门里出来的,还要冒险,万一有一鬼察觉,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是如今没有其他办法了!鬼潮两三个时辰就要攻城一次,每一次我们都死伤众多,蓟州城已经等不起了,父亲!我只是试一次,若是不然,便只有坐以待毙!”季天应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微生云忙上前来帮他顺气。鬼气如肺腑,他整个人都像在冰窖里一般。

季与松一时无言,面皮抽动。

那散修却迟疑道:“府主大人,实不相瞒,其实在下曾与古籍中看到过,护城大阵运行失效后,有一法子可修补,使其能再次启用,只是我从未使用过,不知是否可行……”

不止季与松,在场的每一个人眼里都爆发出希望的光。

季天应连忙问:“先生请讲,是何方法,总得一试才知是否有用!”

那散修摇摇头:“此法我也只是曾经看过一次,根本就没有使用过的先例,贸然尝试,只怕有变。只怕还是等其他州府的人来比较妥当。”

季与松忙道:“蓟州城被困三日,其他州府莫说来援,便是连消息都不曾收到过,我们最多撑两日了,如今之际,与其坐以待毙,不妨一试您的办法!”

散修闻言,点点头:“好,那我需要府主大人为我寻来这些物件,以便修补大阵,除此之外,次法最凶险之处,便是需要两个人合力,稍有差池,神魂俱灭!我一个人恐难以完成。”

季与松一点头,“那此事便由你我二人一起!”

季天应却惊道:“父亲,如此凶险之事还是交于孩儿与先生吧!”

季与松摆摆手:“阿应,此事成,为父不会有事,此事不成,季家与蓟州城,都需要一个主心骨。”

季天应还欲再劝,季与松手一抬:“阿应!”此事便这样定下来了。

傍晚,鬼潮来袭。

全府上下出动抵御鬼群的又一次攻击,只留下了季与松和那散修带着两三个弟子前往宗祠修补阵法。

散修带来的一名弟子与季府的一名弟子护法,散修与季府主合力开始修补护城大阵,散修对季与松道:“府主大人,阵眼需要您的一点血做引。”

季与松点点头,“好。”说罢用随身的佩剑划破了自己的掌心。

金光大作之时,季与松却觉得哪里不对,即使他未曾研习过阵法相关,但也觉得此时的符文走向隐隐不太对,散修如今画就的纹路,怎么与原本的走向相悖呢?

“先生,这,你会不会画错了,这走向,好像不太对啊!”

散修没说话。

金光逐渐开始暗淡,不祥的邪气渐渐从蓟州城上空的鬼门里丝丝缕缕的溢出,飘向这个逐渐完成的大阵,季与松眉心一跳,不对!这阵有问题!他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可是那已然成型的阵法却有着一股巨大的力量,让他动弹不得,掌心的血源源不断地流向大阵,直到把大阵染成鲜红。

旁边的小弟子见势不对,连忙拔出佩剑,大喝:“府主大人!”抬剑便劈向那散修,却被旁边散修带来的弟子挡了回去,两人缠斗间,剑气发出巨大的响声。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季夫人这时却来了,她以为伤重在旁边的房间休养,此时听见这里有打斗的声音,便撑起身子来看看,过来便看见季与松身处大阵,那泛着血光的阵法还在运转着吸收着他的血液,而穿着弟子服的两个弟子却在一边打斗。

“夫君!我来救你!”季夫人温怜飞奔向大阵中的季与松,挥手攻向散修,那散修却不在打坐在阵中,转而偏身在地上捡起自己的弯刀,反手一刀就将季夫人逼的不断后退,节节败落,几个来回之间,温怜跌坐地上,佩剑早已脱手,。

大阵中的季与松看见面前跌坐的结发妻子,面目悲愤,嘶哑着:“夫人,别管我了.....去.....去找阿应。”

散修哼笑一声,:“一起走吧。”捡起地上的剑,手一抬,温怜颈项间蓦地喷涌出大股鲜血,向后倒在了季与松怀里。

季与松目眦欲裂,搂着妻子的身体,喉间血气翻涌,也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闭上了眼睛。

散修把剑塞进温怜手中,对弟子道:“行了,走吧。”换位符一炸,原地不见了踪影,同时,无人发现前方厮杀的散修带来的弟子仿若接到了什么信号,齐齐借着混乱的掩护,不见了踪影。

*

微生云满身狼狈,扶着重伤的季天应,往宗祠走,担忧的道:“方才护城大阵的金光出现了一会儿,又黯淡了下去,不知道父亲他们如何了。”

季天应哑着声音说:“父亲会没事的。”

可是当他们推开宗祠大门,映入眼帘的赫然是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温怜双目大睁,死不瞑目,季与松面目灰白,死状痛苦。

“父亲,母亲!”微生云一下子失去力气,跪倒在门前,悲怆的大喊。

季天应瞳孔微缩,猛地大步冲上前去,抱起母亲父亲的尸体,血色尽失,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而出,巨大的悲愤令他双眼模糊,哽咽着不住流泪,左手慌乱地捂住温怜脖颈还在喷涌着鲜血的伤口,带着哭腔的声音不住颤抖:“母亲,父亲你们这是怎么了,是谁,是谁干的,父亲,母亲!那些,那些散修呢!?不是你们一起在修补大阵吗,他们怎么不见了!?是不是他们杀了你们,父亲,母亲......”

季天应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怀里的人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应。

“啊——”季天应崩溃地大喊。

肩上忽然放上了一只手,是微生云,她双眼含泪,揽住季天应的肩膀,声音微微颤抖:“阿应......”

“少主,少夫人,援兵来了,援兵来了!”一道欣喜的声音从宗祠外传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弟子冲进宗祠,喜悦的大声禀告:“衢州府的援兵到了,是江府主亲自来的,蓟州城有......”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

宗祠内不是与府主说话的少主,他的冒失也无人呵斥,血色染红了宗祠里的蒲团,血流了一地,和蔼的府主与温柔的夫人双双被少主搂在怀里,面色灰败。

跪在少主旁边的少夫人,艰难地抬起头来,干涩的眼珠转动,死死盯着来传信的弟子,“你说,江府主来了?”

*

“那宗祠里的残余阵法分明就是吸引鬼气的邪阵,你们季家到底在做什么!?”刘长明怒吼着:“阵法里投出来的气息与那天上的窟窿一般无二,分明就是你们季家试验邪阵,引发这鬼潮来袭,季与松遭受反噬而死,温怜自知无可辩驳,无颜面对世人,这才自刎,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临时搭建起来的帐子中央,跪着季与松与微生云。

季与松情绪激动,握紧双拳嘶哑着声音大吼道:“放屁!我季家为这蓟州城鞠躬尽瘁,邪阵是那散修提出可修复护城大阵,我父亲才答应一试,你不要含血喷人!”

刘长明怒不可遏:“你说是那散修的主意,散修呢,人呢,几个大活人在你们蓟州城待了这么一段时日连一丝痕迹也无,连百姓都未曾见过,我看你真是无可救药了,季与松就死在大阵里,就死于阵法反噬,众人亲眼所见,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微生云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苍白着一张脸,尽量冷静道:“江府主,我季家这几年来却为蓟州城尽心尽力,不曾失职,您是知道的,父亲确是死于大阵中,但那阵法也确是有一散修所提,那些散修季家的修士都是见过的,只要详查,定能查出来,毫无痕迹只能说明他们一开始就别有用心,特意为之!我季家百年世家,断不可能做试验邪阵这等腌臜事,还请江府主明鉴,还我季家一个清白,不要让这为百姓肝脑涂地之氏寒心!”

江之云面上有一丝犹疑,只道:“兹事体大,待查明此事,清者自清,你们先回去吧。”

*

查不清了,林鹿闲想,在幻境中,他早就注意到了那几个散修从不与季家修士同路,也从不在御敌之外的时间出门,也就只有那领头人与季府主等有交流,而且他们身上还有种奇怪的特质,那就是泯然众人,季家修士根本没有多注意他们,就像他们不怎么存在一样。

后面就是季天应与微生云再次进入蓟州城的事了,这一次,他搭上了命。

林鹿闲觉得奇怪,看了这么久的幻境,可是幻境的主人却一直没有表露出杀意,到现在都还没有动手,这场千年前的事情林鹿闲也有了了解,还不出手,在等什么?

再次跟随季天应的脚步踏入城门,入目的却不是败壁残垣,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重墨色,和蓟州城外的结界,以及,跪坐在结界外,仰天大哭的季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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