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昀，那个昨天忘记了，你的衣服。”吃饱喝足，林一想起了正事。
递过去的时候碰到了孟昀伸过来的手，他的手背温热，昨天竟全然没有注意到。说到昨天……那真是一个慌乱的晚上，有一些未尽的谈话，好像惊蛰的第一声春雷，怕它响，又怕它不响。
孟昀一看林一局促尴尬的表情，就猜了个**不离十。她可真是个内心戏很多的人啊！
“林一，油饼没有肉，我不想吃了。剩下的给你的小伙伴打包回去当早餐吧！需要再打包一壶奶茶吗？”
“小伙伴？你连小霞都知道？你又听到了？”林一感到从未有过的震悚，到底是什么原因，他是如何知道她俩昨晚的聊天的？
“听到什么？昨天你们聊到我？”孟昀玩味的一抹笑在嘴角升起，他身体前倾，想要把林一此时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些。第一次在阿市的饭桌上他就发现了，这是一双很值得欣赏的眼睛，因为它藏不住任何情绪。惊恐也好，挑衅也罢，快乐、愤怒、不安、逞强，不管她怎么往身体里压，最终都会从眼睛里跑出来。所以他越看越起劲，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林一被孟昀看得发毛，她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哪能次次都被听到呢？
“我只是看到你俩一起发雪饼，所以推测你们关系好，应该还住一起。想来你们公司应该不会大方到给你们一人一间房吧！”孟昀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也给林一一个喘息的时机。林一刚长舒一口气，以为这个话题过去了，不想孟昀紧接着问道：“所以你们聊我什么？”
林一被他这么一问，心跳都漏了半拍。还能聊什么，两个女孩子能聊的，都是男生不能听的。
“没，没聊啥！孟昀，昨天，你生气，后来又不生气，为什么？”林一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衣角。问出口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这不就是抱薪救火吗？是真的没有话题可以聊了吗？林一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你确定，你想听吗？”孟昀原本前倾的身子缓缓往后，微靠在沙发上，他的黑色T恤陷入藏蓝色和米黄色的背景中，显得严肃而威严，他的声音却低沉而又挑逗。林一瞬间感觉孟昀有种神圣又黑暗的气质，她有点着迷。
“孟队！”“孟队！”一女一男二人走过来，打断了孟昀的施法。
“嘿，你俩来了。”
“孟队，你吃饭也不叫我们！”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蓝色T恤的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脸色有点蜡黄，不施粉黛，脸上的沧桑与衣服上的明亮争斗起来，一时无法判断出她的年龄。“马上就要开会了，今天甲方也会来，从来都是我们在跟甲方对接工作，看那个不要脸的今天还能说什么。”简单的招呼后就是一番机关枪一样的抱怨。看来她怨念极深。
“话真多，没看孟队这有事吗？”旁边的男生狠狠拍了一下女生的背，示意她别说了。然后笑盈盈地向林一伸出一只手，“你好，徐铭，跟孟队干活的，幸会。”
林一赶紧站起来，握了握徐铭的手，说道：“你好你好，我是林一，很高兴认识你。”这边手刚松开，另一只手就伸了过来，主动拉住了林一，“我是高云英，你好。”林一看她笑靥如花，热情开朗，顿觉她脸上的蜡黄一扫而尽，心情好真是最好的医美啊！
“行啦，那个孟队，我俩去那边吃，吃完就先回去了，你掐着点时间。”徐铭怕孙云英太过热情，打扰了孟昀，便赶紧拉着孙云英往取餐窗口去了。隐约还有一个声音传来：“一起吃不行吗？徐铭，你别拽我！”
“你早上有会啊？几点？”林一看两人走远，开始梳理刚刚获得的信息。
“9点。”
“这么赶啊？那要是我迟到了，或者不来了，你咋办？”
“你不来，我就少出几块油饼钱，少点一个藏面啊！”孟昀喝下最后一口奶茶，抬头才看见林一的瞳孔地震，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直男发言完全不是对面姑娘想听的，一个字都不是。
“但我觉得你应该会来的。”孟昀找补了一下，“今天单纯就是想带你尝一尝林芝的特色，感觉要是你自己，到走的那天估计还是吃不到一顿林芝的特色饭。”好像越补越差了。
“哦！那我真的要谢谢你！”林一此时的鼻孔仿佛不是用来出气的，是可以当蒸汽机带动工业革命的。
“诶，孟昀，你们刚刚说甲方、不要脸的，那天在超市就是你们三个聊的有个不要脸的人抢了你们的劳动成果，对吗？”林一后知后觉，这才将超市偷听的事连起来。
“是。高云英女孩子，气性大了点。徐铭已经想明白了，这都是正常事。”
“你也想开了？”
“我一开始就没有想不开啊！甲方来了，领导发现对接人是我们三个，本质上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怎么不会？甲方只要说你们是对接人，你们领导就会知道上次是那个谁，就说傻逼吧，那个傻逼抢了你们的功劳，领导就会发现他人品不行，能力不行啊！”
孟昀看林一越说越激动，甚至不惜用上了“傻逼”这样的词汇，好像是把欺负他的人当做欺负自己的人来恨了，突然觉得内心一股暖流涌上来，让五脏六腑都温暖服帖。“林一，你是在帮我鸣不平吗？”
“你别打岔，遇到这种事，你难道觉得心里舒服吗？”
“还行吧，生气，一开始是有一点的。但是他是从毕业就跟着我们大领导的人，跟了这么多年了，他几斤几两你以为大领导会不知道吗？明眼人一听他的总结报告就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甲方想跟我们长期合作，也不会多说一句的。孙云英期待的事就不可能发生。”
林一看他的表情云淡风轻，好像这事跟自己一点关系没有，她想起孟昀在阿市通宵熬夜干活的场景，再对比眼下这种被窃取劳动果实的处境，突然有点心疼他。
“那就让他这样欺负你吗？”
孟昀被这温柔的话包裹起来，好多年没有感觉到被如此真诚地对待过了。他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抱一抱眼前这个小小的人，感谢她替自己委屈这一刻。他宝贝这一刻的委屈。但他忍住了，毕竟眼前的人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听他说昨天没说完的话。
“算不上欺负。你要想，他一开始跟着我们大领导的时候，说不定我们大领导还无权无势，他一直不离不弃十多年，今天这地位，也算是他应得的。”
林一看到孟昀讲这些话的时候，他是真的不纠结，真的很坦然，坦然到通透。他们明明差不多年纪，为什么孟昀看起来像一个已经超脱出俗世的高人呢？
“那你该得的呢？”
“我该得的……”孟昀有意看了眼林一，很舒心地笑着说，“我该得的，也会来。可能……8点来。”
他又逗她。
“孟昀，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看你，总觉得你像一个神。”
“什么神？”
“神经病的神！”
两个人都笑起来。不远处高云英小声说道：“徐铭，那个林一是孟队女朋友吗？之前怎么没听孟队说过啊！”
“你看他俩笑的，还能不是吗？你见过孟队这样笑吗？”徐铭笃定地说道。
“我哪见过啊？他都面无表情的，我就记得上次林工他们偷偷喝了点酒，被孟队知道后，发了好大脾气，林工那几个老同志都被这个年轻人吓到了，那次我真的是吓死了。诶，但后来，怎么林工还跟孟队关系更好了呢？”
“你就别纠结这些了，赶紧吧，吃好了没，回去开会了。”
“好了好了，叫孟队一起吗？”
“高云英啊，我说你这人，你要不还是抽空谈谈恋爱吧，别一天到晚闷头搞学术了，你这是脑子缺根弦！孟队跟我们一起走，他俩说话，我俩保镖？”
“徐铭你说话就说话，别人身攻击啊！走吧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