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执念

红柰入口,清脆清甜。

伊吾摩挲着手中的黄皮卷,查看着招摇山的地图。

招摇之山:鹊山之首,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物产富饶,有草名祝餘,可食之不饥,有木名迷毂,可佩之不迷。

居住志怪有狌狌行于林间,似人善走,育沛居于丽麂之水,善治瘕疾(腹内结块)之症。

圈点标记、文字注释,很好的为伊吾解答了招摇山全貌。

正当伊吾翻看另一卷黄皮卷时,一阵光晕自房产地图上的招摇山边缘泛起。

一封写着:“志怪委托:堂庭山白猿的家园危机”的书信从黄皮卷中跳出。

突显的委托吓了伊吾一激灵。

“堂庭山?另一座山头?”不是,这委托范围超出管辖范围了吧?伊吾一头雾水。

一旁侧躺休憩的韩术听到“堂庭山”三个字,一阵激灵,小白眼狼的食物储藏地遭遇危机了?

韩术一个起身、挪步,飞速来到伊吾身旁,准备接过黄皮卷查看一番。

行动举止间带着几分凑热闹、几分好奇。

堂庭山距招摇山东离三百里(15万米),如果白猿遭受危机了,他韩术再去堂庭山就找不到免费可压榨的“红柰探索机”了。

小白眼狼今后只能当真牛马,天天抱着祝餘草啃着充饥了。啧,可怜的小牛马人类。

还未待韩术行动,伊吾已经好奇、手快的点击开“志怪委托”。

书信徐徐展开,动态画面浮现。

颗颗缀满红柰的棪木耸立堂庭山各处,树下、树上,大小白猿之间相互追逐、嬉闹,偶有几只憨态可掬的小白猿翻身打着滚。

地面一阵震动,远处一阵浓烟泛起。

一只高大威猛的白猿跳上高处,向远处眺望:一群模样奇形怪状的兽群自远处狂奔而来。

远处滚滚浓烟席卷随后。

危机而至,白猿首领振胸、嘶吼,对族群发出警戒之声。

奔袭的兽类并未进入堂庭山内,而是围在山地处,划分族群,随后有预谋的四散于堂庭山各处。

此后,堂庭山的原居民感受到了外来族群对堂庭山和白猿们的侵害。

表皮泛红的红柰大量被虫驻扎,白猿族群可采集的红柰数大量减少。

白猿族群内的小白猿被外来族群不怀好意的注视着,稍有不注意,小白猿便会遭受迫害、身首异处,族内的雌性白猿也时常遭到掠夺。

白猿内的强壮者皮毛早已浑浊不堪、伤痕累累,生存环境面积缩减,族内也少见小白猿踪迹。

血腥、暴力、掠夺、厮杀。

堂庭山上,外来者的贪婪、弱小者的悲戚、勇敢者的抵抗时刻充斥着这片土地。

再也无复堂庭山往日安宁。

伊吾看着书信中的最后一格动画定格:白猿们努力嘶吼着、试图吼退敌人,面带威武、不屈,未长大的小白猿也试图龇牙咧嘴、呵退外敌捍卫家园。

书信末,一行“志怪委托:驱赶堂庭山外来物种,保卫原居民白猿的生存环境”字迹展现。

韩术凑过来,看到了堂庭山惨状。

顿时感到一阵迷茫,堂庭山,他刚刚才去过书信中的堂庭山,他看到的堂庭山可不是书信中展现的这样模样。

“等等,这是不是弄错了?如今的堂庭山的白猿可不是这般凄惨!”

韩术脱口而出,一语否定了书信的真实性。

伊吾看完书信后,面色有些迷茫加无措,韩术的话早已被她抛之脑后。

距离远至三百里的堂庭山、来势汹汹的外来物种入侵事件、原居民白猿的奋起反抗……

这听起来是多么魔幻!

伊吾麻木了,面露呆滞之色。

她只是一个被抓来干活的牛马收租人,什么时候要参与进山头争夺大战了?虽然她这个人吧,是一个能干活的人,但牛马老板能不能派点她能干的活!

一旁的韩术看着已经神魂出窍许久的伊吾,伸手摇晃几下犹如木桩的伊吾。

“醒醒!醒醒!小白眼狼,别发呆了!”

“唔,天亮了,梦醒了?”

“什么!大白天说什么梦话?”

韩术接过伊吾手中快坠地的红柰,将已经被啃了大半的红柰塞入伊吾嘴中。

看来,小白眼狼已经饿的眼冒金光,都进入做梦状态了,把红柰塞进去砸吧几口,缓缓吧。

“唔,咔嚓。”一口果肉入口,酸甜汁水自口中迸发。

伊吾回神,嗯,她刚刚一定是饿昏头,看错了。

没有金刚钻的牛马可干不了瓷器活。

嗯、再吃几口缓缓,一定是眼花了,什么书信、什么白猿

一定是臆想出来的虚幻。

韩术看着刚出神、又进入自言自语状态的伊吾,抬手扶额、心下无奈,看来小白眼狼这是着实被委托吓着了。

此时,一道白猿残影自书信中浮现。

一身伤痕、满目血丝,浑身浴血,深邃眉目间充斥着戾气,不复温和。

“吾名白猿,常年居住堂庭山间,书信所现之色,皆为堂庭山将来之景。”

“白猿一族,遭此大难。堂庭山间,再难现白猿踪迹。”

“吾执念难消”白猿浑身泛起浓烈黑气,戾气更胜。

“受梵指引,倒流时光,找寻转机。”

“吾此身耗费精力大半,残影已到穷尽之时。举愿力形成此次志怪委托,望二位助吾,以此阻止此次吾白猿灭族之劫难。”

血目的白猿,低头、振胸以示恳求,姿态郑重、万分哀求。

这是白猿最后一次能扭转家园危机的机会了,这次转机被拒绝,残影也会随之泯灭于招摇山,白猿危机也再无转圜之际。

而历史将会再次重演,堂庭山的白猿也将会再次生灵涂炭。

伊吾沉默的听完了白猿的恳求,她感受到了白猿残影满目的郑重、不甘。

虽浑身戾气、血气上涌,却姿态庄严的将唯一转机孤注一掷的压在他的肩上,等待着她的答复。

应,则白猿残影心愿已了的消散;不应,则白猿残影带着不甘消退、一切风过无痕。

伊吾从来都没想过要当世界的救世主,她自小生于四方小院,生活清贫且温馨,在家人呵护下长大。

完成学业后,找到一份勉强能糊口的工作,做了工作中的牛马,整日奔波于格子间、蜗居小家。

活的似乎像一只行走蚁穴中的工蚁,没什么大抱负,奔波来往、安于现实。

虽突然被卷入招摇山,被迫成为招摇山的牛马,但也未生出过什么救世之大念头。

突然面临白猿的真切委托,一杆无形的重担压上肩头。

伊吾一时陷入迷茫,她没有把握也没有信心接过白猿的委托。

接受委托,完成阻止白猿劫难到来后,执念之强的白猿可以为她提供愿力,让她回家,可如果失败呢?

虽然没有愿力可得,但白猿一族的危机再演,伊吾也会自责、痛苦,痛苦于她的普通平凡让她如蝼蚁一般无法撼动历史的重轮。

无尽的沉默,在伊吾和白猿残影间弥漫。

韩术看出了伊吾的纠结、挣扎,抬手拂过伊吾的头顶,似是在安抚。

“别担心,小白眼狼,无论接受与否,我给你兜底。”

韩术轻笑,抬手关上书信,白猿残影隐没进书信。

伊吾的小举动都被韩术收入眼底,他虽然不懂伊吾在纠结什么。

但在他看来,白猿之所以造此灭族劫难,纯粹是安于和平之久,武力落后,所以才干不过外来族群的掠夺。

这一次让白猿一族险些灭族的家园危机,在韩术看来不过是一场“弱肉强食”的生物淘汰游戏。

如果让他韩术出手,不消一刻钟头,堂庭山上将无一丝生灵,苟延残喘的活物也不会有生还之际。

这、就是他韩术的实力!

伊吾抬头看着韩术,小声询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家园被入侵,你的族人流离失所。”

“你自身又干不过入侵者,你去寻找你唯一的外援,但外援自认自身实力不足以抗衡,可这是你的家园保卫的唯一转机了。”

“你认为这外援该不该去救?而真的能救的过来吗?”

韩术凤眸半眯,修长指节轻拍衣袖。

指尖合起、捏诀,一簇淡蓝色火焰闪现指尖。

“就这?伊吾,你是不是低估了我的实力?看不起我?”

“如果不想接受这志怪委托,我这就动手帮你烧了这书信,保证让它消失的干净。”

伊吾睁大了眼眶,不是,韩术你这是想来一手“眼不见为净”的操作?

被合上的书信晃动不已,可见其中的白猿残影的万般挣扎。

伊吾夺过韩术拿着的书信,躲过韩术放火烧信的举动。

“你、冷静!我没想不接,留它一个全身。”

“那你在纠结、考虑什么?”

“我是怕我武力不足,打不过那群入侵者。”

“不是说有我兜底吗,一群外来逃窜的兽类,一刻钟就让他们整整齐齐的来、整整齐齐的走。”

“啊,你这么强吗?可你不是连我都打、打不过吗?”

韩术一个抬手,淡蓝色火焰晃动,伊吾说话间打了一个磕绊,生怕手中的书信被火焰点燃。

韩术感受到了伊吾对他武力的轻视,轻勾嘴角,指节轻挑,抬手,向天空抛起火焰,簇簇烟火自天上绽放。

烟花入眼,伊吾一脸惊奇。

看来韩术这一手展示,让伊吾赞叹。

“哇,行走的烟花机!”

“咚”指节轻敲伊吾额头,“什么烟花机,这是实力!”

“那、是不是你有办法完成委托?我是不是可以选择接受委托、完成委托,然后得到白猿的愿力就可以回家了?”

伊吾语气中带着几分期盼,眼中闪着求证之色。

“那当然了!怕什么,我可比你强多了。”

韩术轻抚发丝,一派风流,有他帮伊吾,这志怪委托,算不得什么难事。

一阵金光自伊吾手中的书信中迸发,白猿残影再现,振胸欢呼一声后,身影消散,再不复存在。

志怪委托已选择接受。

伊吾、韩术手臂上又多出一枚白猿图纹,以示志怪委托契约达成标识。

单枪匹马的伊吾,遇到了愿为她兜底的同伴,一往无前的去前行、攀登前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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