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明旌脑袋里“嗡!”的一震,心里突突的响个不停,好半会后才僵硬的抬眸看着苏正,满脸惊诧,迟疑了一下,语气有点诡异:“老太师的意思?”
苏正看着他这副慌乱无措的样子,暗自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未多想,以为他是因为苏耦女子的身份担心,随即宽慰他:“是呀!大哥今日回书院,临走之时给我传了话,这必是祖父的意思,所以啊,明旌你也不必觉得抗拒。”
宗明旌眼眸低垂,暗暗的吞了口口水,没回他话,呵呵的干笑了两声,眼睛转了又转,眸中暗光闪了又闪,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脑子里百转千回的想着这老太师到底是什么意思。
心底也如波涛汹涌般七上八下 ,他是真未料到老太师竟毫不避讳,不过往细了琢磨,也能想通并不奇怪,像苏老太师这般豁达通透的人物,不会顾及这些表面虚伪之物。
想到这宗明旌的心中生出了些莫名之意,脸色略有些暗沉,整个人腾的一下就有些不自在了,轻咳了一声,随口胡乱的应承着苏正。
宗明旌也不是个心思深沉之人,管不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他信任之人面前,所以这恍惚间苏正就发现宗明旌情绪上的不对劲。
不过苏正不是苏然,这是个心大之人,还是将宗明旌的不自在,不一样,放在了因为苏耦是外家女子这个缘故上,以为他是未与外家女在一个屋檐下独处过,心底慌乱而已。
大兆除了朝廷设立的朝院,以及七庐书院这样大型的民间学院可教书授课外,也流行以财帛请些授课老师在自家府上开设学堂。
这朝院授课是吃着朝廷饭的老师学士,起初也是为官僚子弟设立,后期由于七庐书院的建立,学子们大多愿意去那处,朝院也就没什么生源,朝廷也不可能强迫学生留在朝院,日渐的朝院其实也就成了空壳子。
七庐书院威名远播,但也由于七庐书院不在皇城之上,有些富豪世家之族也不舍自己孩子常年离家,又顾及朝院的问题,大多都会选择后者,请德才兼备的老师在自己府上授课,宗明旌早前便是在自家学堂上读书。
在大兆明文愿收女学生的也就只有七庐书院,但一是由于女子不能入朝为官,授课便与男求学者不同,开设课程较为繁琐,二是因为大兆女子普遍也只为觅得如意郎君生儿育女家庭美满,能识文断字明辨是非便可,顶多混个各府的女师傅。
所以书院其实并未真正的招收过女学生,也没有哪家人,会真的想把女儿送去求学。
各府自家设立的学堂也普遍因为这个教授课程不一样的缘故,分了男师与女师,很少有同堂上课的行径,这苏然便以为宗明旌是因为从未与女子一同入学的经历而感到不自在。
微顿片刻,苏正张口就笑着调侃安抚道:“你别不自在,那是我亲妹妹,你呢就把她当做你妹妹不就好了,做兄长的总不能和妹妹说个话都瞻前顾后想东想西吧!”
他这话说的极其轻松,却不知道吓的宗明旌心里咯噔一声,面色止不住的难看,像是吃了屎一样难看,暗暗的吐槽了句:谁要她做妹妹呀!
两人又闲聊了些琐事家常,顷刻便到了午间。
瞧着是回不去了,想着怎么解决午饭问题,其实苏正早前想着了若是到兴头上恐午时赶不回苏家,随身带的包袱里是预备些干粮点心的,不过宗明旌向来吃不惯这类面食,两人便商量着抓两条鱼来烤着吃。
这湖中倒是有鱼,还是早前建湖之时放进去的幼苗,这些年也繁殖了许多出来,但一没人喂养,二没专人照看,且这一到季节便被周边的老百姓抓捕完了,现在这个时间段也不确定有没有。
二人都未在这种湖中抓过鱼,心里都是悬着的,苏正还压根就没有亲自下水抓过鱼,最多是为了娱乐钓过鱼而已。
宗明旌也顶多是自家庭院的那一方用来养吃鱼的小湖中制网打捞过而已,为此光是抓捕的工具制作,两人都废了好大心思,制不成网就只能拿匕首做个简易的鱼叉。
二人向侧后方浅水地界走去,好不容易找到适合的位置,一长满半人高水草与岸边形成凹形的浅水区,边上还有那么几块大石头,这是最有可能有鱼的位置。
二人一人堵住一个方向,拿着干粮掰的细碎细碎的,用来当诱饵,重重的撒上两把后就开始干等着了。
鱼确实有那么几条,但工具却只有那么一个,两人轮换着来也废了许久,衣衫又湿透了,累得不成样子,才堪堪抓上来巴掌大的两条鱼。
而且是那种一眼瞧去,便知道是哪种没什么鱼肉的,估计连两个人塞牙缝都不够。
苏正一面在已经凿去泥土的地上放些干燥树枝,一面抬眸瞧着宗明旌很是娴熟的从铺在地上一坨包袱的衣衫中掏出火折子,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好笑,张口随意的问道:“你可是早早就预备好了,连火折子都带着了。”
这个时日在野外生火是很容易造成严重失火的,这处地理位置虽特殊不是在密林中,但为了避免意外,他们还是想了法子。
思前想后,就想着用匕首在草地上凿开泥土,隔离开草地和火源,避免什么意外发生。
宗明旌未抬头,低声淡笑回道:“我自己自幼的习惯,无论是府上还是出门在外,带着匕首火折子这类东西在身上方便些,即便是出什么事也不用过于担心。”
苏正眸色微怔,不言语,神色却有些不对劲,望着宗明旌的眼底颇有些审视之味。
宗明旌确实与传闻不那么相似,一个思虑如此周全之人,不可能是所谓传闻中的纨绔浪荡子,多半是像自家二哥那样有心思之人。
此刻,苏正心底才算是真的对宗明旌另眼相看,隐约还有些敬佩之意,他能这样想实在是难得,至少苏正从未想过这种情况。
约快两个时辰左右,该言语的也差不多了,八卦也好,理想也好,江湖庙宇也好,已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两人便商量着回去了,几炷香的时间规整收拾好四周的狼藉,两人环视了四周一圈之后,疾步离去。
刚踏上来时的那条泥土道,远远的就见迎面来了一道身影,许是阳光太过于绚烂刺眼让人有些睁不开眼,也可能是距离太远,一时间两人都未认出来人是谁。
走了几步路后,苏正眼睛眨了眨,突然眼眸微转,略有温和的出声道:“怎么是他!”
宗明旌不知道是谁,但也听出来了苏正话里的柔和,显然这人是他熟识之人,神色微顿,侧身皱眉瞥了一眼苏正未接话。
来人身形不高,比宗明旌还要矮上半个头,长到倒是眉清目秀惹人怜爱,一双眸子尽是笑意,走个路远远看着都是左摇右晃蹦蹦跳跳欢乐的样子。
两方相距几丈远的时候,宗明旌看着来人的样子,细细想来,脑子灵光一现恍然大悟,来人该是苏家四公子,苏耦同岁的兄长苏琦。
想着宗明旌顿时便觉得心头大好,没想到竟在这处遇见了苏琦,他还以为今夜得要去拜访一下他。
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也已经看到他们的苏琦顿时满脸灿笑,一边朝他们抬脚跑过来,一边招着手惊声呼唤着:“三哥,三哥!”
苏正脚步顿时一顿,脸色淡然却又透着一股浅浅的尴尬,待苏琦走近后,瞧着他那副傻里傻气得意忘形的样子,忍不住冷声带着些训斥道:“慌什么慌,没规矩,还不快见过宗家大公子。”
又侧头对着宗明旌尴尬的一笑说了句:“这是我幼弟苏琦。”
刚抵近便听着苏正这话,苏琦顿时不开心了,瘪嘴干笑两声,轻微瞪眼苏正,捋了捋自己的衣衫,朝着宗明旌,拱了拱手道:“苏琦见过宗大公子,大公子安好!”
宗明旌神色一缓,点了点头也回了个礼,笑着道:“四公子多礼了。”
苏正轻咳了一声问道:“就是让你回去给嬷嬷送点东西顺便看看大家,你费了这些时日不说,今日该是回府之时,怎么到这处来了。”
苏琦一听这样的质问,也没有多少的紧张,飞快的出声回:“好不容易我自己去一趟村子,我自然是要好好陪陪她老人家,早几日本是就要回的,谁知恰巧碰见村头的阿花姐姐嫁人,我去都去了自然要过了那几日在走才合适,便多耽搁了两日。”
苏正眼睛微眯,冷哼了一声,正欲说话的时候,苏琦又开口回道:“一收到祖父的吩咐,我便往回赶了,只是三哥也知道这环溪村到镇上的路程也要几日,故而今日才到。”
“环溪村和这三元湖是同一个方向入镇,我方才经过这路口的时候,瞧着府上的马车停在那处略有奇怪,便差人前去询问了,这不就听说三哥宗大公子在这处,我想着既是遇上,便应该来见个礼,一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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