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豆蔻华年(五十五)

许太师年轻的时候也是名声在外的青年才俊,初入京城的时候,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也得众多贵女的追崇。

说起来,若不是没什么背景身家,即便是早年丧妻,顶着鳏夫的名头,对于那个时候风头正盛的许太师来说,岳丈家不是皇亲国戚也该是候门贵胄,绝不该只是单单一个清贫的朝院院长,但不知为何,他就是和朝院胥家结了亲。

许太师岳丈胥江曾是大兆朝院院长,为人廉洁清明,正直无私,在整个大兆朝堂素有贤名,先帝对其也是颇有称赞,当年许太师求娶他家女儿,算起来也是在为自己的名声添金,只不过如今老院长早已仙逝。

这许贵妃长得偏像许太师一些,相貌娇美可爱,肤色雪白粉嫩,尤其是一双杏眼十分动人,虽在宫中多年,但华贵斐然下也自有一番不一样味道。

在这宫中她不是最美的,能如她般美貌的也比比皆是,但能有她这样长得圣心的却也找不出另一个,足以见得她的手段。

此刻正一眨不眨的望着门上的许贵妃,今日不如往日那般胜券在握、神采奕奕,眼底透着浓浓的紧张还嵌着一股不安,一脸苍白。

片刻之后,许太师几人的身影慢慢的出现,许贵妃一眼便瞧见了,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但细看之下顷刻间整个人黯淡无光,心底如山崩般难受,呼吸也变得沉重了。

没忍住,猛地上前一小步,华云反应不及,差点被她拖一个踉跄,微皱眉,侧眼瞥了一眼许贵妃,眼底略有奇怪。

来人不多,一共只有四人,除去许太师,剩下的三人两男一女,准确的说是两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和一个妇人。

待几人稍微走近之后,许贵妃终于承认了自己并没有看错,那一点点的奢望跌入深渊,这会她只觉得自己吸入的空气都是冷的,冷的渗人,冷的她心肝肺都要被冻僵了。

她看清楚了,两个小少年是自己哪两个小侄子,随行那个懦弱不堪的妇人是自家三弟妹。

这一瞬间许贵妃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努力,父亲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他并未让一向站在自己这边的两位弟弟一同前来,甚至连二弟妹与母亲没一同前往的原因也昭然若揭。

自家三弟妹的出生说好听点叫干净、清白,说难听的就是毫无根基,不像出生武安将军府的二弟妹母家有权有势。

武安将军府,先帝御封的大将军,老将军李回靠一杆木枪,在无数的战斗中出生入死,闯下武安将军府的名头,现在的武安府虽不如从前声名显赫,但在如今武弱文强的大兆也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父亲,自己的生身父亲,在自己心底最敬爱的人,这是铁心要将自己的路断的干干净净,这是许贵妃此刻唯一的想法。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暗暗的思量着什么,片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又变,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就这一会儿,她脑袋里想了许多,从前的现在的,只觉得胸口闷的厉害,手也止不住的蓦然捏紧,一旁的华云感受到了手上突然来力度被吓了一跳,立马抬头去看她。

见她神色十分难看,心底一顿,有些疑惑,但也未多加注意,只当是许贵妃许久未见家人,有些激动而已。

…………

走进之后,许太师神色自若,微弯腰,领着众人朝着许贵妃行了礼。

“父亲,为何母亲和二弟三弟二弟妹都未一同前来?”此刻已经怒火攻心的许贵妃早已经忘记什么规矩,顾及了,眼睛直直的看着许太师,眨都没有眨的出声满口质问。

许太师眸中微闪,但神色依旧如常,平静的回道:“你母亲近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你二弟妹近身侍奉,你二弟军中事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开身…至于你三弟,你该知道他前不久去出巡怀州了,还未归。”

许贵妃眼睛微眯,抿了抿,唇语气充满质疑道:“母亲身子如何了?可严重?不若,让女儿派太医去家中看看,也好让女儿安安心心。”

许太师一怔,微抬眼看着许贵妃,眸中晦涩不明,微有些凌厉的眼神看得许贵妃心底稍稍有些发毛。

片刻后,似乎是早已经想好的措辞,从太师口中缓缓说出:“贵妃娘娘不必担心,微臣家中早已请过大夫了,没什么大碍,贵妃不必过于担心,应当专心侍奉陛下,养育好两位皇子,同皇后娘娘一道顾好后宫才是您还关心的。”

这淡淡的话,不知为何众人听出了一股训斥的味道。

作为当事人的许贵妃也不例外,神色蓦然一变,与许太师对视的眼中,显露了丝丝惧意,几秒的时间里,身子忍不住颤了好几下。

呆呆的看着许太师半天都没什么反应,一旁的众人心底略有些奇怪,看着二人只觉得气氛十足的怪异。

好在一旁的华云是个机灵的,立马便开口调和道:“贵妃娘娘,您不必担心,且不说夫人是个有福之人,就说太师和二公子三公子也都是会疼人的,想必夫人是没有大碍的…太师说的对,皇后娘娘现在还在病里,您是这后宫之主,您得替皇上镇住这后宫,保皇上后宫无忧啊!”

此话一出,众人的情绪微微一缓,许贵妃也回过了神,暗自咬着牙,但依旧情绪不好,许太师却突然开口,附和华云的话道:“华云姑娘是个明白人。”

许贵妃被这话一噎,神色略有尴尬,但也只能稳住自己的情绪,僵硬的附和一笑:“父亲既然如此说,那女儿也就不执著了,女儿就日夜在广安堂中烧香祈福,盼望母亲早日脱离病魔,尽一些绵薄的孝心。”

“贵妃有此孝心,甚好,你母亲必会知道。”许太师眼底微微一闪,淡声回了一句。

众人也都是识趣之人,皆拱手出言,一面夸许贵妃孝心感天动地,一面称赞许太师忠君体国,乃是这大兆朝堂对陛下最忠贞之人。

另闲扯片刻,众人便簇拥着许贵妃和许太师几人朝偏殿里走去,里面早已备好席面,一众侍候的宫女替众人斟好酒水,才布了几个菜,便被许贵妃以家人宴会为由遣了出去,连平日不离身的华云和另两个贴身伺候的宫女也被她差了出去。

华云是最后走的,弯腰关殿门的那一刻,她眼底是满满的奇怪,离开的时候还忍不住侧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殿,她自问是了解许贵妃的,但今日之事一时间她又有些看不明白。

殿里,华云关上门的那一刻,许贵妃的神色就变了,不似方才的平静,眼底陡然冒气怒火,转头一眨不眨的看着许太师,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的问道:“父亲,您难道不该给女儿一个解释吗?”

一旁从一开始就如同透明人的许三少夫人,身子一僵,脸色瞬间就有些不对劲,手上夹菜的动作,一时间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眼睛有些躲闪,心虚的看了一眼许贵妃又看了一眼许太师,这四周压抑的气氛让她觉得难受的厉害。

这个时候,她即便在反应不过来,也知道自己公公和自己小姑子两人之间有秘密,并且这个秘密似乎还十分的重要,甚至可以让小姑子这个当朝贵妃情绪崩溃、不顾伦理。

但她此刻并没有心情去窥探这秘密到底是什么,她只想自己该怎么逃离这里,因为她清楚,这浓重的火药味不是她该参与其中的。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丈夫,临走的时候再三嘱咐自己若是被召入宫中,一定要少说话。

当时,自己还以为是丈夫怕自己这个小门小户的媳妇入宫丢了许家的门楣,不成想,竟然是这个缘故。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许太师有些冷淡的声音,突然响起:“老三媳妇,吃好了就带宣儿和成儿去院里逛逛,别在这儿闷坏了。”

许三少夫人虽不是那等有心机之人,但也不是个傻子,这话里蕴含着十足的驱逐之意,她若是还待在这儿,今日怕是府中都回不去了。

她立即便站起身子,顺着话,打着哈哈的回着:“儿媳正要说呢,两个孩子正是淘气,别冲撞了贵妃,儿媳这就带他们出去。”

“去吧!”许太师神色如常,淡淡的应了一声回道。

许太师话音一落,她便起身一边扯一边拉着身后的两个小少年,朝着许太师许贵妃两人行礼,然后飞快的退了出去。

退出去之后,许三少夫人有些忍不住的捂着胸口大大的喘着气,回想起方才,她浑身忍不住一颤,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方才许太师眼底透着股阴冷。

她嫁入许家已经十几年了,与许太师谋面虽多,交流甚少,但她一向觉得自己这个公公大智若愚,正直忠诚,今日这般的许太师她是第一次见,她觉得难以接受,甚至有些渗人。

“娘,祖父为什么让我们出来啊,我都还没有吃饱,还想吃流苏饼。”她的思绪被刚满六岁小儿子拉了回来。

低头看着小儿子,许三少夫人脸色有些松和,摸着他的头安慰道:“成儿,祖父和你贵妃姑姑有正事要谈,娘带你和哥哥在外面等着,成儿要吃饼,娘回家给你做,保证和你今日吃的一样好吃。”

小少年不太明白母亲的话,但听见还能有饼吃,注意力便没了,直嚷着快些回家。

许三少夫人一手拉着小儿子,一边唤着一旁正盯着殿里出神的大儿子道:“宣儿,快走。”

许三少夫人口中的宣儿,大名许宣,许家三爷的长子,今年刚满十二。

许家孙子辈只有两个孩子,皆是许家三爷所出,二爷与二少夫人无子,这是许家的禁忌,但京城上下都知道是因为许二爷无法生育,也知道是因为当年许二爷初入军时,为救武安将军府的少将军伤到了根基。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除了忠靖国公府和镇南王府之外,最有权势的军中势力,武安将军府会将女儿嫁入刚刚在京城占有名头的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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