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栾努了努嘴,不知想到了什么侧了侧身,眼底略有迟疑。
苏耦感受到了她的奇怪,这才抬头看着她,两人相处多年,阿栾瞧着她这样便知道苏耦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眼睛转了一圈,片刻才满口疑惑的说了一句:“小姐,我觉得大公子可能短时间不会走了,大约是要留在咱们家一起过节了……”
苏耦神色瞬间一怔,皱眉,瞧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顿时心底有些没底,急促的出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栾抿唇,半倾着身子,往前凑了凑道:“我也是前几日听大公子身边的那个小跟班阿牛说的,前日大公子差他给公主母亲送了封信回去,好似说什么想多留在老太师身边学习几日晚些回去,让府上不要等他过节了……那阿牛还苦着脸向我哭诉他怎么怎么命苦,我瞧着恐是真的。”
苏耦听她这一席话,脑袋微沉,抿了抿唇没说话,阿栾能感受了她此刻情绪的波动,不明所以,略有奇怪担心的看她。
却也是并未多想,只当她也是同自己一般,突如其来,有些反应不过来罢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苏耦此刻心底如翻天覆地一般波涛汹涌,心底升起一个念头,她觉得**不离十,大约宗明旌有此等念头,全然是因为自己多嘴说了那件事……苏耦眼下当真是有些后悔莫及了。
也是前几日,同兄长几人在一起说起不日的正阳节,她略有兴致的说起一事,三元湖他们苏家的水榭旁边那处极大的凉亭,主人是云安当地有名的豪族乡绅姓朱,这家人在云安的底蕴比起苏家都还要强上半分。
朱家现任老太爷,年轻时就是个坐不下来,只酷爱玩耍之人,最是喜爱各个节气民间流传下来的玩耍玩意儿。
譬如什么正阳节赛龙舟、射柳,还有岁末年节的什么猜字谜、耍狮舞龙,踩高跷,只要是这些个就没有他不喜欢,不去凑凑热闹的。
偏偏他还是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之人,自己喜爱还不行,还撺掇着家人上至父母兄弟,下至奴仆门房,一到举国同庆的日子,便闹着安排大家一起玩耍。
年幼的时候家里宠爱,每每都会答应他,拿个稀罕好玩之物作彩头,办个宴会玩,供这位老太爷看热闹玩耍。
后来他当家后,朱家便将这一习惯一直延续了下来,一直到如今,这位老太爷都古稀之龄也没改掉,只要是这样人人庆祝的大节,绝不会没有朱家的影子。
这正阳节京城上下左右,习俗、玩耍都近乎差不多,其他的倒也不足为提,最引人注目的不过还是射柳、打马球和赛龙舟了,不过赛龙舟大多在滇南方盛行,京城还是射柳和打马球居多。
去年,朱家就办的是马球会,广发帖子力邀大兆各地兴趣相投人士参加,彩头除了那些个真金白银还有一物,乃是大兆一不可多得的书法名家之绝作。
这两样彩头下的可谓是正中下怀,引得上至各大豪门家族下至平头百姓,都跃跃欲试。
今年朱家也不例外,早在十日前帖子就发出来了,今年办的射柳大会,就在三元湖背面的朱家庄子举办,并未明说是什么彩头。
但不知为何,暗地里也早已经流传出来,据说是一把折扇,大兆盛行扇物,也有些贵重稀罕的,像朱家这样的家世,有一把极其可贵的自然也并不稀奇。
只是这把折扇却是自带三绝,且每一绝都可谓是天下独一无二,价值连城。
一绝为此扇乃是制扇大家蜀芳馆老馆主的收山之作,因其扇骨取至蜀芳馆园中百年香楠中心枝干制成,顾又名为香骨扇。
二绝是此扇有一大画家的名作落于扇面,落画者虽以归天,却依旧引得无数收藏之人趋之若鹜,且此画是其生前完成的最后一幅画作。
此人名为张壬,名扬天下的山水画家,先帝初继位的那几年酷爱以画静心,张壬得招曾入宫以画伴先帝半年之久,也因此名声大振。
这最后一绝便是这折扇上有诗一首,虽不是什么名扬天下大家诗人之作,但这普天之下得他一首诗词也必得感恩戴德,激动的几夜睡不着…题诗之人便是先帝。
倒也不是说亲笔写下之人是先帝,只能说诗是先帝所作,但题诗于扇面之人却是那老馆主。
前两绝倒也说的过去,后一绝却是缘分使然,先帝同张壬虽是短短数日相处,但对其十分欣赏,当初听闻其因病归天之后,十分悲痛,难以忘怀。
又听闻此画是其生前最后一幅绝作,便差人去向老馆主寻来想瞧瞧,谁知一时兴起,望着眼前的绝作,控制不住的吟了出来,被旁边侍奉的太监记了下来,录于帝记册子上。
在送还蜀芳馆时,太监将此事告知了那老馆主,明里暗里都是此画为陛下所喜,要好好保管之意,思来想去那老馆主便将此诗题于扇面,以示恭敬,这才造就了此扇三绝。
此扇也是一波几折,几经周折才到了朱家手中,要说这朱老太爷真是个什么都不顾及的主,这般大有来头的折扇十几二十年都未现身,如今却被拿来当彩头,还是以娱乐玩耍为主的小小射柳大会,真不知道这朱家是怎么想的。
也不知道这朱家是不是全家都昏了头了,反正这消息是放了出来,也传了出来,这朱家半天也没有要出来解释的样子。
苏耦随口提起此事,本也就是当个趣事,只是没想到一下就惹得几人都来了兴致,尤其是苏琦,他自己不善骑术,但对这活动却很是有兴趣,便央求着苏正去参加,这样他便也能跟着去瞧瞧热闹。
苏正正犹豫着,苏耦想了想,便也说了句,自己也想瞧瞧这自带三绝的香骨扇到底长什么样,让苏正去赢来让她饱饱眼福。
苏耦虽有兴趣,但哪里有他们那般的心急,这么说,不过是想满足满足苏正而已,她瞧得出来苏正很想去,其他的玩耍他不一定有那非去不可的兴趣,但这射柳,苏正绝对是有大大的兴趣,并且一定会去。
这射柳亦可称为百步穿杨,原起源于军中,后流行于市井,早前达朝寺庙的打金眼便是射柳流行于市井最大的写照。
军中生活枯燥乏味,将士们素日的娱乐活动除了喝酒赌钱,比试拳脚,便也没有什么了,久而久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便有了私下比试骑术、箭术的情况。
大兆没有游牧国那般善于骑术箭术,但军中将士多多少少也是有些身手的,好胜心作祟在加之勤加苦练,慢慢的,百米之内还是有些好手出现,在马背上如同平地一般更是十人中七八人都可做到。
接着朝中便十分赞赏,大力促进,后来也就慢慢开始在民间流传,只是老百姓终归不是军中将士,没有强健的体魄也没有如钢铁般日复一日的训练。
但大家对射柳的兴致却是不减,历经几朝,这民间各地举办射柳大会的完整体系早已形成,与军中不一样,民间流传的射柳大会是以射断柳干并接住断柳为优胜。
每名参赛者百米处摆有一柳树枝干,侍从会先将树干中上部削去青皮一段,使之露出白以此作为靶心,参赛者从头至尾,依次骑马拈弓射自己对应的露白树干,在射断树干前需策马前去接住,方才算完成整个赛事,一时考箭术,二也考骑术、力量,反应力。
谁先射断柳树树干并且接住树干,便是射柳大会的头名,便可赢得彩头。
苏正怎么可能对射柳不敢兴趣,只是逢年过节,苏家最不愿小辈们出去随意玩耍,最多是出去逛逛集会,像这等大型宴会,苏家很少去凑热闹。
他们早前便同家里商议了,今年正阳节在云安陪老太师过,机会送上门,苏正心底就如同猫抓一样难受。
苏耦思量到这儿,脑子突然闪过那日恍惚间瞧见宗明旌神采奕奕的样子,回过神来,他当时那脸上、眼底分明是一脸的兴趣。
苏耦有些恼,自己怎么就没反应过来,怎么就没多留个心眼,他出身忠靖国公府,出身飞鹰军,怎么可能对射术不感兴趣,尤其宗明旌还是这个性子,怎么会容忍自己错过这样有趣的盛会。
苏耦神色有些晦涩,她本还想着,回去大家在安安稳稳的相处个几日就解脱了,日后想必也不会在有什么交集,没成想,倒是自己让事情又变得不安稳了。
苏耦猜的不错,宗明旌确实同京中去了消息,确实是说了正阳节后在回京,也的的确确是因为她口中的朱家射柳大会,只是却不完全是因为他对这事感兴趣,而是因为她的一句话。
此时,在另一辆马车里的宗明旌不知道苏耦眼下对自己十分不满,他二人也不知道就因为宗明旌这个小小的决定,间接的让京城里一对姐妹的人生就此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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