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疫场怼护共扶危

疫区的临时医棚里,苦涩的草药气息弥漫,烛火彻夜未熄,将棚顶的木梁映得泛着暖光。苗芃黍已经连熬了两夜汤药,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像晕开的墨,指腹还沾着干涸的药渣,却仍不肯停歇。瓦罐里的艾草、金银花咕嘟作响,翻滚的药汤溅起细小的水花,蒸汽氤氲着她的额发,把鬓角的碎发粘在脸颊上,素色布裙也被熏得浸了层湿意,带着挥之不去的药味。 “苗芃黍,你是打算把自己熬成药渣吗?” 宋清砚皱着眉走进来,脚步声踩碎了棚内的寂静,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瓷碗边缘凝着细密的水珠,语气带着惯有的训斥,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昨日才跟你说过,要按时休息,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还是觉得自己是铁打的,既能抗过瘟疫,又能抗熬夜?”

苗芃黍头也没抬,往药罐里添着板蓝根,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依旧嘴硬:“宋少卿管得真宽,我是来治病救人的,不是来疫区散心的。多熬一碗药,说不定就能多救一个人,总比某些人只会站在旁边背律法、说风凉话强。” 她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却把药渣蹭到了脸上,活脱脱像个小花猫。

“说风凉话?” 宋清砚把姜汤往她面前的案几上一放,“这是我让人特意煮的驱寒姜汤,还加了红枣和桂圆,你要是不想喝,就直接倒掉 —— 反正冻出风寒,或者伤口感染耽误了治病,倒霉的是疫区百姓,我顶多再找个医者来顶替你。” 他嘴上说得硬气,目光却忍不住瞟向她泛红的眼底。

苗芃黍愣了愣,鼻尖先捕捉到姜汤的甜暖香气,混着红枣的软糯气息,驱散了药味的苦涩。她抬头看向宋清砚,见他别过脸,假装去整理案上的医案卷宗,指尖却下意识地摩挲着卷宗边缘,耳尖悄悄泛红,像染了层胭脂,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她拿起姜汤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瞬间驱散了熬夜的寒意,连紧绷的神经都松快了些,嘴上却不饶人:“算你有点良心,不过下次别放这么多糖,甜得发腻,影响我分辨药味的口感 —— 万一熬药时放多了甘草,你负责?”

宋清砚没反驳,只是拿起她放在一旁的伤药,拧开瓷瓶盖子,一股清凉的药香飘了出来:“把手伸出来,换药。”

苗芃黍下意识缩回手,往后缩了缩:“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你快去忙你的吧,我可不想耽误你记录案情、核对医案,耽误你回大理寺领功。”

“少废话!” 宋清砚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指腹不经意间触到她手腕的皮肤,温热的触感让他指尖微顿,“伤口已经有点发炎了,红得都快渗血了,再不当回事,万一感染了,我可没多余的药给你治 —— 到时候你躺病床上,谁来熬药?”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布条,看到伤口周围泛红肿胀,甚至有些化脓的迹象,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也沉了些,“你看看,都说了让你按时换药,偏不听,现在知道疼了?刚才逞能熬药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的伤口?”

苗芃黍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烛光映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严肃凌厉的线条。他动作轻柔地用干净的布条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药渍,指尖偶尔触到她的皮肤,带着微凉的温度,像羽毛轻轻搔过,让她心头莫名一跳,脸颊也悄悄发烫。

她别过脸,假装去看药罐里翻滚的药汤,声音小了些,带着几分心虚:“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听你的,行了吧?以后换药我按时换,绝不偷懒,这样总行了吧?”

宋清砚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快速帮她缠好布条,打了个利落的结:“这还差不多。喝完姜汤,再熬这最后一罐,必须去旁边的帐篷休息,我盯着你 —— 要是敢偷偷起来接着熬药,我就把你的药罐收了,让你只能给我打下手。”

“知道啦,宋大人。” 苗芃黍笑着应道,端起姜汤一饮而尽,暖意在全身蔓延开来,连熬夜的疲惫都减轻了不少,“不过你可别想让我打下手,我熬药的手艺,可比你背律法的本事强多了。”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医棚外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执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个中年汉子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神色抗拒地往后退,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染疫的百姓,个个面带惧色,眼神里满是不信任:“我不喝这药!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说不定是想趁机害我们!官府的人都靠不住,更何况是你一个黄毛丫头熬的药!”

苗芃黍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药碗,快步走出去,裙摆扫过地上的干草,声音带着几分怒意:“大叔,这药是这门用来治疗瘟疫的,昨日喝了药的百姓,病情明显好转,你怎么能这么说?”

“好转?我怎么没看到?” 汉子梗着脖子,咳嗽得更厉害了,脸色涨得通红,“我邻居就是喝了你们的药,昨晚就没气了!你们就是骗子!想用我们的命来邀功请赏!”

苗芃黍脸色一沉,攥紧了拳头,刚想上前强行把药塞给他,却被宋清砚一把拉住。她回头瞪他,眼神里满是不解和急切:“你拉我干什么?再不让他喝药,他病情加重就晚了!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他!”

“硬闯没用,只会让他更抗拒,甚至煽动其他人一起闹事。” 宋清砚低声说,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一丝微凉,“对付这种固执又心存疑虑的人,得用律法,不能靠蛮力。”

他随即上前一步,目光沉静地看着中年汉子,语气严肃:“这位乡亲,《大燕律?灾疫令》有云:凡遇灾疫,官府与医者当全力救治,所需药材、粮草皆由国库拨付,若有百姓恶意阻挠救治,视同妨碍公务,可处杖刑,情节严重者流放三千里。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邻居的死,想必是病情过重,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与汤药无关 —— 我们这里有详细的医案记录,已有三十二人喝了药后症状缓解,其中五人已经基本痊愈,你若不信,可随我去看看那些好转的百姓,甚至可以让他们当面跟你说。”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眼神里带着共情:“你若担心药有问题,我可以先喝给你看 —— 我是大理寺少卿,断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你若执意抗拒,耽误了治疗,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还可能传染给你的家人、邻里,到时候,你对得起他们吗?你忍心看着他们因为你的固执而染病离世吗?”

中年汉子愣住了,看着宋清砚严肃的神色,又看了看他身上的绯色官服,再想起他话里的 “家人”,眼神渐渐动摇,脸上的抗拒也少了几分。苗芃黍立刻趁热打铁,语气坚定却温和:“大叔,宋少卿说得对,我先喝给你看!” 她说着,仰头便喝了一大口,药汁顺着嘴角流下,她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你看,这药没毒,是真心想救你。你邻居的事,我们也很遗憾,但瘟疫无情,只有咱们齐心协力,相信官府、相信医者,才能挺过去。”

中年汉子看着苗芃黍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宋清砚手中展开的医案记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患者的姓名、症状、用药情况和好转记录,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好…… 好,我喝。是我糊涂,错怪了你们这些好心人。” 他接过汤药,犹豫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药汁的苦涩让他皱紧了眉头,却没再吐出来。

周围的百姓见他喝了药,又看到宋清砚手中的医案和苗芃黍的示范,也纷纷上前领取汤药,医棚外的秩序很快恢复。苗芃黍看着宋清砚,忍不住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没想到你这张口闭口都是律法条文的‘书呆子’,还挺管用。”

“那是自然,” 宋清砚嘴角微扬,眼底带着笑意,“对付这种人,就得用他们敬畏的律法来说服,不像某些人,只会靠蛮力硬闯,万一伤了人,或者被人反咬一口,到时候我还得帮你收拾烂摊子。”

“你说谁呢?” 苗芃黍瞪他,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要不是我配合你,主动喝药给他看,你以为他会这么容易听话?说不定还得跟你磨半天嘴皮子,耽误更多时间。”

“是是是,苗姑娘功劳最大,是我多嘴了。” 宋清砚笑着让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不过下次再想硬闯,可得先问问我这个‘律法通’,我帮你出谋划策,总比你蛮干强。”

苗芃黍哼了一声,却没反驳,转身继续给百姓发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阳光透过医棚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虽然依旧互怼,却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

宋清砚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看着她额角的汗珠、沾着药粉的脸颊,心中渐渐明白,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不仅让他看到了她的果敢与仁善,更让他对这个嘴硬心软、心怀苍生的姑娘,生出了越来越深的牵挂 —— 这份牵挂,藏在训斥里,藏在姜汤里,藏在小心翼翼换药的动作里,再也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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