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春日偷食戏语欢?

忠勇侯府花园的垂丝海棠开得正盛,粉白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铺出条绯红的小径。苗芃黍跟着父亲苗砚禾落座后,悄悄用指尖戳了戳雕成玉兰花模样的酥点,竟是硬邦邦的。她心里直犯嘀咕:还不如药王谷里烤得喷香的野栗子实在,至少咬着满口焦香。她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趁父亲正与邻座的忠勇侯谈笑风生,裙角一撩,猫着腰溜出了宴席。廊下的风带着槐花的甜香,刚拐过月亮门,后厨飘来的芙蓉糕香气就勾着她的脚步 —— 那股子热乎的甜香,混着新蒸的米香,比前院的冷点诱人百倍。

苗芃黍顺着香味蹑手蹑脚溜到后厨,灶台上的笼屉还冒着白汽,她踮着脚够到最上层的笼屉,麻溜地抓起一块还热乎的芙蓉糕。刚躲到灶台后的阴影里咬下一口,绵软的糕体裹着蜜枣馅在嘴里化开,甜香还没品够,身后就飘来句带着笑意的话:“苗芃黍,蓝心姑姑教你的‘食不言,寝不语’,竟是让你在后厨偷食?还是你在疫区待了一个月,饿到连规矩都忘了?”

苗芃黍手一抖,半块芙蓉糕差点砸在脚背上。转身时,正见宋清砚立在海棠树下,月白锦袍的肩头沾了片粉白花瓣,他歪着头看她,墨色眼眸里的笑意晃得人眼晕,比檐角挂着的风铃还灵动。

“吃块热糕罢了,宋少卿管天管地,还管得着人家的嗓子眼?” 苗芃黍腮帮子鼓鼓的,刚塞进去的糕还没咽完,说话含糊却理直气壮,“前院的点心像供桌上的糖人,中看不中吃,咬一口能硌得牙酸!” 宋清砚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她唇角沾着的糖霜上,故意抬手掸了掸自己的袖角,慢悠悠道:“前院的燕窝酥是御厨亲做的,玫瑰膏里拌了西域进贡的蜜,哪样不比这后厨的粗糕金贵?你却偏要钻灶台,莫不是练剑的姑娘,胃口也比寻常闺秀野三分?”

“金贵得能硌掉牙!” 苗芃黍把剩下的半块糕狠狠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回敬,“总好过某些人,揣着大理寺少卿的乌纱帽当摆设,不去查案,倒来管姑娘家的吃食 —— 怎么,妙手空空抓到了?大理寺的案子都办完了?”

“哦?” 宋清砚挑眉,忽然俯身半步,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促狭的热气拂过她耳畔,“帮我个忙,今日偷食的事,我便一笔勾销。往后你想吃后厨的热糕,我让厨娘每日卯时给太傅府送过去,保证还冒着热气,如何?”

苗芃黍嚼着糕,眯眼瞧他,睫毛上还沾了点面粉,活像只刚偷吃完点心的小松鼠:“什么忙?先说好,上房揭瓦的不干,爬树掏鸟窝的也免谈,我可不想再被蓝姑姑罚抄《女诫》。”

“抓个毛贼罢了。” 宋清砚从袖中摸出张泛黄的拓印图,纸边因反复摩挲泛着毛边,“妙手空空窃取太医院人参时,在现场落下这张图,我百思不得其解。洛姑娘师从剑圣,追踪辨迹的本事定不差,你若能助我抓到他,偷吃的事,我就当没看见。”

苗芃黍俯身看去,拓图中央是枚巴掌大的令牌纹样,边缘雕着一圈缠枝莲,令牌上没有寻常令符的字号,反倒刻着一幅微型山水:左半幅是连绵竹海,竹节间隐着个 “侠” 字;右半幅是片墨色松林,松针交汇处藏着个 “义” 字,若不顺着纹路细细辨认,只当是普通的山水雕饰。

“陆有才说,这令牌倒像是江湖中无影阁的‘分影令’,可无影阁的令从不外传,妙手空空能持有此令,要么是无影阁的人,要么…… 是从无影阁手里抢来的。” 宋清砚用指尖敲了敲拓图,语气多了几分认真。

“这不是分影令。” 苗芃黍摇摇头,指腹轻轻抚过竹海中的 “侠” 字,眼神亮了亮,“这是能号令天下群雄的江湖令。两年前我随大师兄在江南义诊时,曾见过武林盟主江影风手持此令,当时他还说,这令牌是江湖的‘定心石’,丢不得。”

“抓个毛贼,竟牵扯出江湖令。” 宋清砚若有所思,忽然抬眼看向她,故意拖长调子,“你若能助我追到他,不仅偷吃的事一笔勾销,我还能帮你寻到你梦寐以求的《剑神手札》—— 听说那本手札里,藏着剑神未传的剑法精髓,你找了三年都没着落,对吧?”

苗芃黍心里一动,却仍嘴硬:“谁稀罕那本手札!不过…… 江湖令原本在江盟主手中,年前却不翼而飞,江湖上都传是妙手空空所盗,若不尽快找回,怕是要引发纷争。” 她顿了顿,一把抢过图纸,下巴抬得老高,“我可以帮你,但你得保密,偷食的事绝对不能让爹爹知道!事成之后,除了《剑神手札》,还要给我六笼芙蓉糕 —— 三笼蜜枣馅的,三笼桂花的,少一笼都不算数!”

宋清砚低笑出声,肩头的海棠瓣抖落下来,落在她的发间。他伸手想去拂,指尖刚触到她的发丝,就被她 “啪” 地拍开:“动手动脚的,像话吗?蓝姑姑说,男女授受不亲!”

“是不像样。” 宋清砚收回手,眼里的笑意却更浓了,“那击掌为誓?”

苗芃黍犹豫着抬手,掌心刚碰到他的手,就像被炭火烫了似的猛地缩回 ——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点薄茧,触到的瞬间,她的耳尖红得比阶前的海棠还艳。 “不过是击掌定约,苗大小姐这就红了耳根?” 宋清砚倚着朱红廊柱,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腰间的双鱼玉佩,墨色眼眸里盛着明晃晃的促狭,“那日你在长乐巷,在众目睽睽之下扯本官衣襟时,可不是这般容易害羞的模样。怎么,这才几个月,就忘了?”

苗芃黍正要反驳,宋清砚却又笑道:“忠勇侯为了给小公子选亲,特意把京西御园的牡丹都移栽到宴园了,连御膳房的点心师傅都请来了,排场大得很。” 他挑眉,语气里添了几分故意逗弄的意味,“要是让侯爷知道,他花尽心思请来的贵女,竟躲在后厨,捧着芙蓉糕吃得满手糖霜,连唇角都沾着碎屑 —— 你说,侯爷会不会笑你这‘特立独行’,倒像是真来赴食宴,不是来选亲的?”

廊外传来宾客的喧哗声,苗芃黍气得转身要走,裙摆却扫过灶台边的面粉袋,沾了道白印。宋清砚却慢悠悠开口,声音里裹着槐花的甜香:“哟,苗大小姐这是嫌白印子不够惹眼,特意再描两笔?往后出去,别人怕是要以为你这裙子,是特意绣了道‘银线’呢。” 苗芃黍被他说得心头一跳,猛地回头时,脚边的海棠瓣被踩得沙沙响。她下意识抬手去掸背后的面粉,指尖却勾到了裙摆的流苏,越掸反倒把白印子蹭得更明显,活像在青碧色的裙面上,画了道歪歪扭扭的银线。

“方才偷糕时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倒像只慌了神的麂子,越扑腾越乱?” 宋清砚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眼底瞬间漾开细碎的笑意,连声音都软了几分。 “你才是麂子!你全家都是麂子!” 苗芃黍梗着脖子反驳,声音却比刚才软了半分,尾音还带着点没压下去的气鼓鼓,像只被惹急了的小兽,虚张声势地亮了亮爪子。

可当她的目光撞进宋清砚笑盈盈的眼里,那点促狭的光比暮春的日头还晃人,她慌忙别开脸,却瞥见自己沾了面粉的指尖 —— 方才抓糕时蹭上的,此刻倒像长了刺,让她恨不得找片干净的花瓣擦干净。

宋清砚又往前凑了半步,语气里的促狭藏都藏不住:“你看你,发间沾着槐花,裙摆挂着面粉,活脱脱一幅‘暮春偷食图’—— 若让画工瞧见,定要题上‘厨下侠女窃糕记’,保管比前院的宴席有趣百倍。” 他故意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袖角,那里还沾着片海棠瓣,偏要故作正经,“说起来,蓝心姑姑教的‘行不露足,笑不露齿’,到了你这儿,倒成了‘偷糕不露馅,沾粉不留痕’?只是这手艺…… 怕是要让蓝姑姑罚抄百遍《女诫》才够。”

苗芃黍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连带着脖颈都泛了层薄粉。她跺了跺脚,震得脚边的落英又跳了跳,转身就要往外走:“宋清砚,你闭嘴!” 这话吼得响亮,却没什么威慑力,反倒像被逗急了的小姑娘,带着点委屈的娇憨。

宋清砚却扬声大笑,声音里满是畅快:“苗大小姐,别急着走啊 —— 你这背后的白印,倒真像给青裙绣了道银线。只是往后偷食,记得先备块帕子,免得让大理寺的卷宗记下‘某女偷糕,粉沾满身’,传出去,怕是要让那些想求娶你的公子哥笑掉大牙。” 他自己先低笑起来,声音里的温煦混着点故意逗弄的坏:“不过话说回来,这般鲜活的样子,倒比前院那些端着架子的闺秀有趣多了 —— 若真要画‘偷食图’,我倒愿做个添笔的,给你发间那朵槐花再描两笔嫩黄,保证好看。”

苗芃黍快步往前挪,耳朵却竖得尖尖的,身后传来的低笑声混着槐花的甜香漫过来,竟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走出去老远,她才敢偷偷摸了摸发间的槐花,指尖触到那点柔软时,忽然想起方才宋清砚伸手想拂花瓣的动作 —— 他的指尖离得那么近,带着点温温的气息,像春风扫过枝头似的,轻轻落在她的发间。 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又烫了几分,嘴里碎碎念:“这人就是个活阎王,嘴毒心坏,往后见了定要绕着走……” 可声音却轻得像怕被风吹走,连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远处的丝竹声还在响,暮春的阳光透过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灶台上的笼屉仍冒着白汽,芙蓉糕的甜香混着两人的戏语,悄悄钻进了暮春的风里,也钻进了彼此的心里,像颗刚种下的种子,正悄悄发着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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