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探寺衙药香暖?

夜幕像一块浸了浓墨的锦缎,从清晏城城的天际缓缓铺展而下,将飞檐斗拱、青砖黛瓦都笼进朦胧的夜色里。苗芃黍借着檐角的阴影,足尖轻点,像只轻盈的夜鸟掠过大理寺的高墙,靴底沾着的露水落在青砖上,留下几串细碎的湿痕。她攥着腰间的药囊,心跳比平日快了几分 —— 下午从蓝心姑姑气鼓鼓的抱怨里,她才拼凑出宋清砚被召入宫的消息,那句 “皇后娘娘真动了怒” 像根细针,扎得她一下午都坐立难安,连捣药时都差点把当归错认成甘草。

大理寺后院的书房还亮着灯,窗纸上投着个伏在案上的身影,侧影依旧挺拔,却带着几分僵硬的滞涩,不像往日那般舒展。苗芃黍屏住呼吸,指尖刚搭上冰凉的窗棂,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压抑的抽气声,随即是纸张翻动的窸窣响,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悄悄拨开一道窗缝,借着烛火的微光往里看 —— 宋清砚正趴在铺着软垫的藤床上,月白中衣的下摆被小心地掀起,露出后腰红肿的皮肉,深紫色的板痕交错纵横,边缘还泛着淡淡的淤青,触目惊心。他一手紧紧按着伤处,指节泛白,另一只手艰难地伸着,翻着案上摊开的妙手空空卷宗,眉头皱得紧紧的,每翻一页,肩膀都会不自觉地颤一下,嘴角也忍不住抿成一条线,却偏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连抽气都压得极低,像是怕被人听见。

苗芃黍的心猛地一揪,像被什么东西牢牢攥住,连呼吸都滞了半拍。她想起上次他中毒时苍白的脸,想起山神庙里替她挡风雨的宽厚背影,此刻看着他强撑着忍痛查案的模样,鼻尖忽然有些发酸 —— 这人总是这样,明明疼得厉害,却偏要装得云淡风轻,好像所有苦都能自己扛。

“进来吧,再扒着窗户偷看,本官明日就上奏圣上,说你深夜觊觎大理寺少卿,强娶也要把你娶进门,让你天天盯着看个够。” 宋清砚的声音忽然从里面传来,带着几分熟悉的戏谑,尾音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显然是牵动了伤处。

苗芃黍的脸颊 “腾” 地烧了起来,推门进去时还嘴硬:“谁、谁盯你了!我是恰巧路过,顺便来看看你这大理寺少卿到底有没有偷懒,免得你耽误了查案,连带着我找剑神的线索也泡汤!” 话虽如此,她的目光却直勾勾地落在他后腰的伤上,脚步不由自主地朝藤床走去,连原本攥紧的药囊都松了些。

宋清砚见她进来,原本紧绷的嘴角立刻扬起熟悉的笑意,故意 “嘶” 了一声,腰肢还夸张地扭了扭:“哎哟,这板子打得可真狠,别说翻卷宗了,连翻个身都疼得钻心…… 早知道姑母动真格,我当时就该服个软。”

“活该!” 苗芃黍嘴上骂着,手却已经麻利地打开了药囊,取出里面的青瓷药瓶,瓶塞一拔,清苦却温和的草药香立刻漫了出来,是她特意用蜂蜜、当归、**熬制的止痛药膏,比寻常药膏多了几分温润,不会刺激伤口,“让你在宫里逞能,非要跟皇后娘娘顶嘴,现在知道疼了?蓝姑姑说你连辩解都不肯,硬挺着挨了十大板,你是不是傻?”

她扶着他的肩膀,让他慢慢趴好,指尖触到他后背上渗出的冷汗时,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了些,连语气都软了:“是不是…… 是不是因为提亲的事,皇后娘娘才罚你?”

宋清砚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的肌肉都绷了起来,却还是笑着摇头,眼神闪躲了一下:“哪能啊,是我抓妙手空空不力,惹圣上不悦,姑母替我在圣上面前求情,心里气不过,才小惩大诫罢了。你别多想,跟你没关系。”

苗芃黍没说话,只是用指尖蘸了些药膏,轻轻涂在他红肿的伤处。药膏刚触到皮肤时,宋清砚忍不住 “咝” 了一声,却很快又放松下来 —— 药膏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慢慢抚平了灼烧般的痛感,还带着淡淡的蜂蜜甜香,混着草药的清苦,格外让人安心。

他看着她垂着眼帘的模样,烛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连认真上药的侧脸都透着股柔和的劲儿,心头忽然一暖:这丫头嘴上硬得像块石头,心里却比谁都细,连他怕疼都记得。

“你就不会让陆羽飞先给你涂药?” 苗芃黍低声抱怨着,指尖轻轻打圈按摩,帮药膏更好地渗透,“非要等伤口凉透了才肯上心?万一发炎了,有你受的!” 她的动作很轻,避开了最红肿的地方,指腹带着温热的触感,比药膏更能驱散痛感。

宋清砚趴在枕头上,侧脸蹭着柔软的锦枕,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撒娇似的委屈:“他那毛手毛脚的性子,上次给我递茶都能洒我一身,哪会涂药?万一他手重,把我伤口按破了,岂不是更疼?再说,我知道你肯定会来。” 他忽然转头看她,烛火映在他眼底,像落了两颗星星,亮闪闪的,“你要是不来,我的药膏就只能放着积灰了。”

苗芃黍手上的动作一顿,脸颊又开始发烫,连耳根都烧了起来,手上却不自觉地加了点力,惹得宋清砚又 “哎哟” 叫了一声,她才慌忙放轻:“谁、谁要来看你!我是怕你伤重了没人查案,耽误我找剑神,才顺便带了药膏来!”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被烛火的噼啪声盖过,“你老实说,到底是不是因为我,皇后娘娘才罚你?”

宋清砚看着她紧蹙的眉头,眼底的笑意渐渐沉成温柔的暖意,却故意打岔,转移话题:“你这上药的手法,比蓝姑姑教你规矩强多了。她教了你这么久,你到底用心学了没有?学不好规矩礼仪,怎么嫁给我?不过话说回来,你那日学万福礼时顺拐的样子,倒像是偷喝了酒的小狐狸,差点没把我笑死。”

“宋清砚!” 苗芃黍又气又急,指尖沾着的药膏差点抹到他伤口外,她慌忙收力,却没注意指腹蹭过他温热的皮肤,“谁要嫁给你了?脸皮比城墙还厚!”

宋清砚眼底漾着藏不住的笑意,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哦?那倒是我会错意了?不过你抄的《女诫》倒真有几分风骨,字里行间都带着股不服输的韧劲,比那些闺秀软趴趴的娟秀字迹有劲儿多了,我还特意找了个描金锦盒收起来,日日摆在案头呢。”

“你还笑!” 苗芃黍抬手就想拍他一下,手到半空却想起他还带着伤,又硬生生收了力道,只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非说‘太傅千金该懂宫廷规矩’,我怎会被蓝姑姑揪着错处,罚抄十遍《女诫》?抄得我手腕都酸了,你还有脸笑话我!”

宋清砚捉住她作乱的手腕,指腹不经意蹭过她细腻的皮肤,语气软了些:“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让你学规矩,该让你直接穿着劲装、握着剑嫁进来,多威风。”

“下次再被罚,我替你抄便是 —— 不过,你的字我瞧着顺眼,多抄几遍,倒也不算亏。”宋清砚带着笑意,后腰的疼似乎都轻了些,“说吧,深夜潜入大理寺,是想劫狱,还是想劫…… 我?”

“呸!” 苗芃黍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把药囊往桌上一放,故作严肃地开口,“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妙手空空上次在云溪被你的捕快划伤了胳膊,伤口很深,肯定跑不远。你给我五十两银子,我用江湖的法子帮你布眼线、找线索,保准七日之内把他抓住,让你能跟皇后娘娘复命。”

“五十两?苗大小姐这是趁火打劫啊?” 宋清砚眼底满是笑意,“我听说江湖侠女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怎么到你这就成了‘五十两才肯出手’?你这财迷性子,倒比传闻里真实多了。”

他顿了顿,故意凑近了些,伤处的疼似乎都忘了,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不如这样,我以身相许,抵这五十两银子如何?反正我已经被你当众扒过一次衣服,没了清白,京中那些大家闺秀肯定没人愿意嫁给我了,你就当捡个便宜。”

“谁财迷了!” 苗芃黍瞪了他一眼,却没真的生气,“这是江湖规矩,打探消息要花钱,买通眼线要花钱,连盯梢时买包子都要花钱!再说,抓到妙手空空,你能跟皇后娘娘复命,不用再受罚,我能问出剑神的线索,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 她的声音渐渐软了下来,像被风吹化的棉花,“而且…… 我不想你再因为案子受罚了。”

最后那句话说得极轻,却像一片羽毛似的,轻轻拂过宋清砚的心尖,痒得他心里发甜。他望着她泛红的耳根,还有那双躲闪着却藏着关切的眼睛,眼底的笑意渐渐沉成了温柔的星河:“好,五十两就五十两。不过,抓到人之后,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苗芃黍警惕地看着他,“不会又让我嫁给你吧?我可告诉你,没门!”

宋清砚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想什么呢?我的条件很简单,陪我去醉仙楼吃宵夜,再喝一坛‘天子笑’。那里的酱肘子做得极好,还有你爱吃的圆子,甜而不腻。”

苗芃黍看着他眼里的光,像落了星光的湖面,闪闪烁烁的,心头忽然一跳,转身时差点撞到桌角,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谁、谁要陪你吃宵夜喝酒!抓到人再说!” 她抓起桌上的药囊,慌慌张张地往门口走,走到门槛边又忽然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别扭却认真,“药膏每日涂三次,别仗着年轻就硬扛,伤口要是化脓了,有你哭的。”

说完,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足尖一点就窜出了窗户,粉色的衣摆在夜色里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很快就消失在檐角的阴影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药香,还萦绕在房间里。

宋清砚趴在藤床上,看着敞开的窗户,晚风带着月光吹进来,混着残留的药香,格外清新。伤处的清凉渐渐漫开,混着心头的暖意,竟觉得那十大板挨得值了。他摸着后腰的伤,想起她上药时小心翼翼的样子,想起她那句别扭的 “别再逞能”,还有她慌慌张张逃跑时差点撞墙的模样,唇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 这江湖丫头,嘴上硬得像块顽石,心却软得像刚蒸好的糖糕,甜丝丝的。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摊开的卷宗上,“妙手空空” 四个字旁,不知何时被他用朱砂笔轻轻点了个小小的圆点,圆润可爱,像极了她笑起来时眼角的梨涡。七日抓贼,五十两银子,醉仙楼的酱肘子和 “天子笑”…… 他想着想着,忽然忍不住笑出声,后腰的疼似乎都化作了甜意,在这寂静的夜里,悄悄漫了满心。烛火摇曳,映着他眼底的笑意,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甜丝丝的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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