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暗潮愈汹

天光彻底放亮时,陆明析与江湛醴已回到了那间熟悉的书房。晨光透过窗棂,驱散了夜的阴霾,却驱不散两人眉宇间的沉重与疲惫。

江湛醴后背的伤势比看起来更重,邪阵爆炸的冲击混合着残留的怨念能量,不仅震伤了他的内腑,更有一股阴寒邪气如附骨之疽,试图侵入经脉。他盘膝坐在榻上,脸色苍白,额角不断渗出冷汗,正运功强行逼出那股邪气。

陆明析虽未受重伤,但内力消耗巨大,精神更是因连番激战与时空穿梭而倍感疲倦。他先是仔细检查了江湛醴的伤势,确认暂无性命之忧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取来金疮药与清水,沉默地为他清理后背那片骇人的青紫淤伤与几处被碎石划破的血口。

指尖触及那紧实肌理上滚烫的肿胀与伤痕,陆明析的动作不自觉地放得极轻。他能感受到江湛醴肌肉因疼痛而产生的细微紧绷,也能听到他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

“这次……多谢。”陆明析低声道,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若非江湛醴最后时刻毫不犹豫地护住他,硬抗下大部分爆炸冲击,此刻躺在这里运功疗伤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了。

江湛醴闭着眼,闻言唇角却扯出一个略显虚弱的弧度,语气依旧带着他那特有的、仿佛永远改不了的调侃:“陆修撰……这般客气,倒让在下……受宠若惊了。只是……下次若再遇此等情形,记得……躲快些……我这把骨头,可经不起……再三折腾……”

都这般模样了,还有心思说笑。陆明析手下动作微顿,心中那股因他伤势而起的滞闷感,竟被他这话冲散了些许。他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将药膏均匀涂抹在伤处。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叩响,陈锋的声音传来:“主子,江少主,宫里来人了,传陛下口谕,宣二位即刻入宫。”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毓秀台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得过皇帝。此番宣召,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看来……想歇口气都不成了。”江湛醴尝试着动了动,牵扯到后背伤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能行吗?”陆明析蹙眉。

“死不了。”江湛醴咬牙,强撑着站起身,脸色又白了几分,“走吧,别让陛下久等。”

陆明析见他坚持,也不再劝阻,只是伸手扶了他一把。江湛醴这次没有拒绝,借着陆明析的力道站稳,两人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便推门而出。

传旨的内侍见到江湛醴苍白的脸色和略显虚浮的脚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并未多问,只是恭敬地在前面引路。

再次踏入紫宸殿,气氛与上次截然不同。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沉似水,不怒自威。殿内除了司礼监大太监,竟还有明宸长公主轩辕镜、刑部尚书,以及……脸色不太好看的户部郎中王允和那位曾在李府夜宴上出现过的神秘文士。

“臣江湛醴(陆明析),参见陛下。”二人行礼,江湛醴的动作明显比往常迟缓僵硬。

“平身。”皇帝目光如炬,扫过江湛醴,“湛醴,你受伤了?”

“回陛下,昨夜与陆修撰追查邪阵线索,于城南毓秀台与北漠巫祭及其党羽遭遇,激战之下,毁了那害人的邪阵,臣……受了些小伤,幸不辱命。”江湛醴语气平稳,将昨夜凶险轻描淡写地带过,重点突出了结果。

“北漠巫祭?邪阵?”刑部尚书失声惊呼,脸色骤变。王允与那文士亦是交换了一个眼神,神色惊疑不定。

长公主轩辕镜则端坐一旁,垂眸敛目,仿佛事不关己,唯有在听到“毓秀台”三字时,指尖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细细奏来!”皇帝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江湛醴便将如何发现狐妖食心与邪阵关联,如何追踪至毓秀台,发现那意图引动“荧惑守心”、篡改历史脉络的庞大邪阵,以及昨夜如何冒险破阵,最终与北漠巫祭同归于尽(他隐去了镜中界与青灯细节,只说是凭借玄机阁秘宝与对方拼死一战)的过程,择要禀明。陆明析在旁偶尔补充一二,言辞谨慎,逻辑清晰。

随着二人的叙述,殿内众人的脸色变幻不定。刑部尚书是后怕与愤怒,王允与那文士是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而长公主则始终保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

“好!好一个北漠!好一个里通外敌!”皇帝听完,猛地一拍御案,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龙颜震怒,“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行此逆天之事!若非你二人机警,后果不堪设想!”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殿下众人,“刑部!大理寺!给朕彻查!凡是与北漠有牵连者,无论涉及何人,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臣遵旨!”刑部尚书连忙躬身领命,冷汗涔涔。

“陛下,”江湛醴适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虚弱,却更显恳切,“那北漠巫祭虽已伏诛,但其在朝中必有内应,且地位不低,方能调动资源,隐匿行踪。此次邪阵被毁,其党羽必不会善罢甘休,定会隐匿更深,或狗急跳墙。望陛下暗中详查,勿要打草惊蛇。”

皇帝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点了点头:“湛醴所言有理。此事交由你与刑部、大理寺暗中协查,必要时,可调动……暗卫。”最后两个字,他说的极轻,却让殿内几人心中都是一凛。暗卫,那是直属于皇帝的秘密力量。

“臣,领旨。”江湛醴与刑部尚书齐声应道。

“陆爱卿。”皇帝目光转向陆明析,“你协助湛醴破案有功,胆识过人,忠心可嘉。擢升为翰林院侍讲,入值南书房,参赞机要。”

南书房侍讲!这可是能时常接触皇帝、参与核心议事的清要职位!虽只是从五品,但其地位与影响力,远非之前的修撰可比。这无疑是一个明显的信号,皇帝要重用陆明析。

陆明析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片清明。他知道,这升迁并非奖赏那么简单,更是将他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皇帝手中一把直指幕后黑手的利刃,也成了那隐藏敌人的眼中钉。

“臣,谢主隆恩,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望。”他平静地叩首谢恩。

“都退下吧。湛醴,你伤势未愈,好生休养,查案之事,量力而行。”皇帝挥了挥手,语气中透出一丝难得的温和。

“谢陛下关怀,臣告退。”

众人退出紫宸殿。长公主轩辕镜在经过陆明析身边时,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凤眸扫过他,留下一句几不可闻的低语:“树欲静而风不止,陆侍讲,好自为之。”随即翩然离去。

王允与那文士则面色复杂地看了陆明析和江湛醴一眼,匆匆离去。

回到马车上,江湛醴终于支撑不住,靠在车厢壁上,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撑得住吗?”陆明析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子。

江湛醴接过,擦了擦嘴角,摆摆手,声音虚弱:“还……死不了。只是……这朝堂的水,被我们这么一搅,算是彻底浑了……”他看向陆明析,眼神复杂,“南书房侍讲……恭喜啊,陆大人。日后……怕是难得清静了。”

陆明析迎着他的目光,淡淡道:“从接下那方古砚开始,便没想过清静。”

江湛醴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牵动了伤口,又引得一阵咳嗽,半晌才喘着气道:“好……好啊……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这潭浑水……搅他个天翻地覆……看看底下……到底藏着些什么魑魅魍魉!”

他眼中虽然带着伤后的疲惫,却更有一种被点燃的、名为斗志的火焰。

陆明析看着他那双即使在虚弱中也依旧明亮的桃花眼,心中那份因升迁和未来未知风险而产生的凝重,似乎也被这火焰驱散了几分。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目光投向车窗外。

马车驶过清晨的街道,阳光正好,洒在青石板路上,一片光明。然而这光明之下,却是愈发汹涌的暗潮。

邪阵虽破,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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