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在支流中又行驶了大半日,两岸景致从荒芜渐渐变为连绵的翠绿竹海。风吹过,竹浪翻涌,发出潮水般的声响,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
按照元不渡的计划,他们需在此处弃舟登岸,穿过这片名为“忘忧林”的竹海,绕过前方官道上可能存在的盘查,到另一处隐秘的渡口再换船北上。
寻了一处草木丰茂、易于隐藏的河湾,两人将小船拖上岸,用树枝藤蔓仔细遮掩好。
“这片林子不小,徒步穿行,至少需一日夜。”元不渡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翠色,声音平静,“林中有瘴气,需跟紧。”
云何栖活动了一下手脚,将折扇插回腰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吧,元老板带路。这林子看着倒是清幽,比在水上晃荡强点。”
元不渡不再多言,率先踏入竹林。他步伐看似不快,却总能精准地避开盘根错节的竹根和湿滑的苔藓,身影在挺拔的翠竹间若隐若现。
云何栖紧随其后,他轻功卓绝,在竹枝间借力腾挪亦非难事,但他并未炫技,只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元不渡的脚步,目光却不时扫视四周,保持着警惕。
竹林内光线斑驳,空气潮湿,弥漫着竹叶清香和泥土腐烂的混合气息。越往深处,光线愈暗,淡淡的、带着甜腥气的白色瘴气开始在林间弥漫。
元不渡从怀中取出之前用剩的赤阳丹,分了一粒给云何栖。两人服下丹药,那股因吸入瘴气而产生的轻微眩晕感顿时消散。
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较为开阔的坡地,几块巨大的青石散落其间。元不渡停下脚步,示意休息。
云何栖靠在一块青石上,取出水囊喝水。他注意到元不渡并未坐下,而是走到一旁,指尖在一株叶片呈锯齿状的紫色植物上轻轻拂过,又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地面某些不易察觉的痕迹。
“有什么不对?”云何栖放下水囊,走了过来。
“有人经过。”元不渡指着泥地上一个几乎被落叶覆盖的模糊脚印,“时间不长,不超过半日。”
云何栖收敛了懒散的神色,仔细看去。那脚印很浅,刻意做了掩饰,若非元不渡眼力惊人,极难发现。“是冲我们来的?”
“未必。”元不渡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也可能是其他穿行竹海的人。但这路线,并非寻常猎户或药农会选择。”
他走到那株紫色植物旁:“这是‘蚀骨草’,汁液有剧毒,通常生长在阴秽之地。这片坡地,不该有此物。”
云何栖心中凛然。元不渡不仅武功高强,心思缜密,竟对草药毒物也如此了解。这数十年,他究竟学了些什么,经历了些什么?
“看来这‘忘忧林’,也不怎么让人忘忧嘛。”云何栖扯了扯嘴角,眼神却冷了下来,“是‘焰狱’的尾巴,还是漕帮里不服气的家伙?”
“很快便知。”元不渡语气依旧平淡,但周身的气息已悄然变得冰冷。他如同最敏锐的猎手,开始以这片坡地为中心,仔细搜寻更多的线索。
云何栖也不再打扰他,默契地守在另一个方向,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片刻后,元不渡在一处茂密的凤尾竹丛下,发现了一小片被踩踏过的痕迹,以及几缕挂在竹枝上的、极其细微的黑色织物纤维。
“是他们。”元不渡捻起那缕纤维,声音低沉。这织物的质地和颜色,与之前在黑水荡交手的“焰狱”黑衣人如出一辙。
云何栖走过来,看着那纤维,眉头紧锁:“阴魂不散啊。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
“推测,或者……有内应。”元不渡的目光扫过云何栖,并无怀疑,只是陈述一种可能。漕帮内部刚刚经历清洗,难保没有漏网之鱼。
“现在怎么办?绕路?”云何栖问道。敌暗我明,硬闯并非上策。
元不渡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他们既在此设伏,其他路径恐怕也已封锁。”他抬头看向竹林深处,那里瘴气更浓,竹木也更加密集,“往前走。他们既选了此地,我们便反其道而行。”
他选择了一条看似更危险、更深入竹海腹地的路线。那里瘴气浓重,地势复杂,但也更容易摆脱追踪,甚至……反客为主。
“有意思。”云何栖非但没有畏惧,眼中反而燃起兴奋的光芒,“那就看看,是谁的陷阱更厉害。”
两人不再停留,沿着元不渡选定的方向,再次没入无边竹海。只是这一次,他们的步伐更加轻盈,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两道真正的影子,融入了这片翠色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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