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无双心中大概有数,知道宴嗣礼找自己是为了何事。

到了寝殿,果然见宴嗣礼已经屏退左右,只留下他一人坐在床上。

此时他脸色苍白,看着虚弱,但还尚可支撑。

无双是见过他病入膏肓时的样子的,所以知道现在的宴嗣礼是病了,却没有生命危险。

到了皇帝跟前,无双要行礼,却被宴嗣礼叫住了:“长姐同朕是一母姐弟,何必如此多礼。”

无双于是站住,没有多余动作。

宴嗣礼伸出手来,指了指床边放着的紫檀木做的椅子,对无双说道:“长姐,坐吧。”

无双没有客气,自己拉开椅子坐下。

“皇帝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说?”

“长姐去年说壬戌年天狗食日,今年果然发生天狗食日。”

他虽是陈述着说的,但无双知道,宴嗣礼是在问她。

问她究竟是怎么知道壬戌年会有天狗食日的。

无双看了看虚弱的弟弟,不由想到先帝病重时躺在床上气喘的模样。

想到父亲嘱托她,要辅佐帮助弟弟,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罢了,有什么好生气的?都是自家人,难道还要因为一个殷澈,而气弟弟一辈子不成?

是了,不单是无双打了宴嗣礼,宴嗣礼心中对无双有气。无双对宴嗣礼也还存着气没有消。

但是一见到弟弟,心也不由得软了些。

上辈子她的心软跟气愤全在宴嗣全身上,如今重生而来,确实也该有几分心力花在宴嗣礼这个弟弟上,才算公平吧?

心中轻叹一口气,无双于是将在殷澈离开姜国后的种种行为说了一遍。

自然,她是尽量避开了宴嗣礼的结局说的。

但是话语中难免透露出些许真相来,宴嗣礼大抵是清楚的,他活不到殷澈兵临城下的那一天。

她讲的简洁,大概花了半个时辰就讲完了这几年来发生的跟殷澈有关的事情。

宴嗣礼没有不信的,毕竟无双连今年有天狗食日这样的事情都预言中了,这光凭猜测,可猜测不出来。

而正是因为无双说的太过可信,宴嗣礼的脸才一刻白过一刻。

如此说来,他将宴嗣礼放走,便是一个极大的错误了,甚至将来亡国,也有他的一笔。

怪倒姐姐当初知道他放走殷澈时会如此生气,若是换他站在无双的立场,区区两鞭子又怎么够发泄心中的愤怒?

再有一点,宴嗣礼果然也猜到了自己会去世的这事儿,不过他却不敢问。

不敢问究竟自己是怎么死的,究竟自己又会在什么时候死。

人是天然怕死的,哪怕他贵为帝王,他也不过是一具肉丨体凡胎。

“那该如何呢?那接下来该如何?长姐既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为何不早点同朕说呢!?”

宴嗣礼双手紧紧地抓住床单,神情紧张,宛若惊弓之鸟,出一点动静,只怕就能将他吓破胆。

无双知道,她最不想要的结果,已经发生了。

虽然说出真相能够让弟弟更好地站在她这边,让她能够更自由地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却也让弟弟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无双眼神无奈,只得安慰道:“陛下,我国并不是完全无法同将来的齐国抗衡的,陛下想一想,现在的齐国还只是蕞尔小国,连他们的太子、皇子都要被送到我们国家为质,不过是为了求得庇护。他们甚至连咱们的手下败将晋国都不如,陛下如今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没有说自己为什么不早些说出事实,因为她知道,现在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先平稳宴嗣礼的情绪。

宴嗣礼听了无双的话,这才平静下来许多,精神却仍是恍恍惚惚的。

“长姐说的是,长姐说的是。可恨我没有早听长姐的话,早做准备。如今合该准备兵力,攻打齐国才是。”

无双闻言,不大赞同地道:“齐国与咱们亦有天险,攻打起来不是没有难度,况且若是攻打,反而容易促成他们同晋国联手。咱们有北方的忧患,国内还有旱灾,动兵也应该动在最应该的时候,不可随意。

我有一计,尚可以试一试,即便不成,也可让别国知道齐国失信。若是成功,便能重新唤回殷澈,殿下不妨试试。”

宴嗣礼连忙说道:“长姐但说无妨。”

无双于是说道:“殷澈回国,明面上并非你我意志,质子随意回国,于齐国来说正好是个话柄。齐国皇帝去世,新帝未立,皇后向来不喜殷澈这个大皇子,咱们可以从这里入手。”

宴嗣礼闻言,竟然表现出了犹豫的神情:“可殷澈离国,实是我......”

无双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是想说,殷澈离国,实际上是他授意的。

平时的宴嗣礼其实没有那么不分轻重。国家的利益跟个人的仁义,若真要二选一,宴嗣礼是会有自己的判断的。

但或许日食带给他的震撼太过强烈,才导致他那优柔寡断的性格更被催动了。

无双打断了宴嗣礼说道:“陛下!俗话说‘慈不带兵,义不养财’。陛下虽然授意,但殷澈有什么证据吗?他既没有圣旨,又没有信物,怎么能算是有证据呢?

况且殷澈乃小人,以怨报德。原也不该用什么对待君子的方式对待他。”

宴嗣礼听了无双的一番话,顿觉心中的道德谴责少了许多。

“长姐说的是,便按长姐说的去做吧。”

无双点头,心中不免觉得日食之事其实也有好处。那便是让宴嗣礼听话了不少。

大概,他是觉得自己的命数不好,全是因为登基之后做错了事吧?

或许接下来的路走好,他说不定也可以活的长一些。

无双同宴嗣礼不同,她是不怕死的,更不怕什么阴司报应。

只要能兴国,便是让她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她也无悔。

这便是宴嗣礼同无双的区别,宴嗣礼年幼,性格软弱。平时那些强硬的手段,不过是从小受到的教育影响了他。

毕竟他一出生便是太子,帝王之术,他是从不会识字的时候就开始学了的。

可即便如此,一个人的性格依旧是无法扭转的。

该是怎么样的人,便是怎么样的命。

无双知道自己的建议大概是成不了的,毕竟殷澈是什么人?既然已经从姜国逃脱,哪里还有再回来的道理?

只是无双这么做,多少能够挫败殷澈一场,让他向上的道路能够坎坷一些。

而她真正想要说的,其实是接下来的话。

“陛下,现如今殷澈的事情是小,北方蔡国才是我们应该先打算的。”

“长姐的意思是?”宴嗣礼这会儿似乎精神不济,不大想要继续说下去,然而无双的话他却又不得不听。

“陛下想一想,姜国势大,就是打如今的晋国都不怕,为什么会被殷澈逼到如此地步?”

宴嗣礼像是恍然一般,怔怔地看着无双。

无双解惑道:“若不是国内粮草缺乏,当初也不会产生这么多的内乱,耗光了国内的财政跟兵力。地方若是加强管制,也不至于让那么多贪生怕死之徒身居高位,最后把个江山,都拱手让与了他人!”

宴嗣礼忍不住为自己开脱:“粮草缺乏,朕已经向蔡国购买。也派发粮食下去,即便一时有不周到的,饿死的人也不到上万,这、这怎么会......”

无双坐在椅子上,身板依旧挺立:“皇上,向蔡国买粮是燃眉之急一时可解,却不是长久之计,如今蔡国卖给我国的粮食出了问题,即便去别的国家买,又要折损人力,又要消耗财力,若是买来的粮食依旧如蔡国一般,咱们又能经得起几次折腾?

百姓是不知道上位者做了什么的,他们只能看到粮食在不在眼前,明日会不会被饿死,今日眼前是不是有口粥喝。若是做不到,为了活下去,人是什么都肯做的。”

宴嗣礼没有体会过人间疾苦,他只觉得自己委屈。

他什么也没有做错,难道别国不义,还要怪到他身上去么?

但是一听无双所言,又觉得长姐说的实在有道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依长姐看来......”宴嗣礼的心态已经渐渐稳下来,心中也有了思量,已经猜到无双是想要说什么。

果然,接着便听无双说道:“自然是攻打蔡国。”

宴嗣礼轻轻蹙了一下眉,对无双道:“长姐,之前长江战役不过是保卫之战,朕年幼上位,边境动乱才不得已派皇叔前去抗敌。而如今是攻打蔡国,到底是一个国家。又离咱们近,真要攻打,只怕不比打晋国容易。”

无双劝道:“皇上,打蔡国,本宫不是没有经验。若是皇上疑心别人攻打不成,不如封本宫为帅,本宫自然取蔡贼的首级敬献给皇上!”

“长姐说的什么话?”宴嗣礼惊道。

无双其实也说过她带兵御敌的事,只是宴嗣礼对此是半信半不信的。

毕竟人总是会在记忆中将自己美化,况且,长姐的记忆或者梦中,也没有守住家国,无双说自己有护国之才,其实他是不大相信的。

毕竟,方才不过是长姐一人之言,她拥有未来的记忆,却并没有办法完全佐证自己的记忆。

无双也猜到宴嗣礼的想法,因此说道:“叔叔没有挂帅的才能,若要用人攻打蔡国,本宫可谏一人给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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