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多亏了徐卿尘的这一惊动,无双等人一时连伤心都没有时间。
皇后难产,生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将胎儿诞下。
大臣们被送回府中,宫里等待徐卿尘生子的人便成了无双他们三人,然而朝堂内部还是有许多人在期盼着许卿尘这一胎的,若是男儿,只怕这过几年后,这孩子又要引得朝堂内部一阵腥风血雨。
若是女儿,看在先皇的面子上,总不会被亏待。
无双早已经知道了结局,但是在徐卿尘徐皇后生产的时候还是有几分焦虑。
抛开别的不说,徐卿尘毕竟是弟弟遗孀,无双对她的感情一般,却也不希望她出什么状况。
直到孩子出事,产婆出来道喜,无双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宴嗣全是男子,为了避嫌不好进入,在得知皇嫂顺利生产后便离开了。他接下来要继承大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无双则是跟林太后一起入殿,去看了看宴嗣礼留在人间的唯一子嗣。
林太后将宴嗣礼当做自己的亲子养着的,爱屋及乌,自然也爱他的孩子。
一进殿内,林太后便熟练地抱起了小公主,自己忍着伤心哄着小孩儿。
“真好看,她同礼儿长得像。礼儿出生时也是这么一团,尤其这嘴巴,这眉眼,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说着,林太后又将孩子抱过来给无双看。
无双想要扯起嘴角笑,但是发现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的同母弟弟,世上同她在血缘关系上最亲密的人,方才再一次的离开了她。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也无数次劝着自己释然,但这事儿真的发生了,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别说笑了,她竟然发现自己连哭都哭不出来。
同她不一样的是徐卿尘,她生孩子前哭,生孩子时哭,生完孩子后不知是疼的还是伤心,总之躺在床上也一直在落泪。
林太后见状,在一旁安慰着道:“你才生完,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哀家知道你伤心,但也要注意保养自己才是。纵然不为着自己,也为了孩子。你瞧瞧,这孩子才出生便没了父亲,要是连母亲都没了,那该多可怜?
这不就跟礼儿一样了么?礼儿还有姐姐有父亲有弟弟,你要是都不要她了,这孩子可没有个至亲了啊。”
徐卿尘在宴嗣礼去的时候甚至都想跟着他一起去了,因为伤心,这段时间饮食便不大好,生孩子的时候就没有力气。
原本她觉得就这么样,跟着皇帝去了也就罢了。反正她这辈子的幸福也基本到了头。
如今听到林太后说起孩子,心中才有了动容。
她将孩子生出来,至今还没有看一眼。
等林太后将孩子抱到跟前,徐卿尘看着女儿小小的手,还未长开的脸,心中十分酸涩。
林太后说孩子长得像父亲,孩子明明还没长开,徐卿尘叶并没有见过宴嗣礼小时候的样子。
但是林太后这么一说吧,她再仔细一辨认,感觉也真的是像的。
看到孩子,徐卿尘便又认命般的落下泪来。
她躺在床上落着泪,无双她们站在床前互相对视了一眼。
从那一刻起,无双就知道徐卿尘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徐卿尘今日伤心至此,总是神情误了她。可如今活下去的动力,也因她对宴嗣礼的深情。
无双对此是费解的,她觉得自己永远也做不到像徐卿尘这般的去追随一个人,爱一个人。
对于情字方面,她又懒得多想。既然费解,索性就放到一边,不去管它。
只是脑海之间隐隐闪现出萧安和的身影。
不知他是否也像徐卿尘一样,用情深刻?
无双从殿内出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坐上辇轿,眼见得天色越来越暗。
回到自己宫里,晚膳还在准备。无双便先换了衣裳,一个人依靠在塌上。
将窗户撑开,兀自看着一轮新月发着呆。
倒也不算发呆,她是在透过月亮看自己。
无双有个习惯,遇事问月问史,甚少问人。
人才活短短多少年?一世三十年忽然而已。
月亮跟历史都是年代久远的东西,它们比人的经验多多了。
看着月亮,便总不由想到今早宴嗣礼的病容。
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对弟弟的感情过分的冷静,甚至到了冷漠的程度。
这源于弟弟跟权利在她心中产生的矛盾。
若弟弟活着,她永远都得不到想要的权利。弟弟去世了,她得到了权利却又似乎没有那么开心。
虽然宴嗣礼的死亡不是无双造成的,但是无双不得不说,她对弟弟是愧疚的。
“哪怕再来一世,也没能好好对待你啊。”她不禁坐在塌上喃喃道。
正在沉思,一旁紫儿走到了无双身边说道:“殿下,晚膳都摆设好了。”
无双这才回过神来,下榻用餐。
修整了几日,闹闹腾腾,两个月后方才将宴嗣礼的丧事彻底办好。
宴嗣全登基,按照古来规矩,今年还不许改年号,要等次年才能算是元年。
要出嫁和亲的公主因为早就定好了婚期,也没有耽搁,早就已经去了梁国和亲。
晋阳城内,因为宴嗣礼的去世,一下便安静了。之前的矛盾对立也渐渐隐藏在水下,表面上是一派风平浪静。
无双这边则是开始计划起了自己未来的道路。
等宴嗣礼的丧事彻底完毕,她便开始伸手向宴嗣全要权利。
仍旧是老一套的说法,无双向宴嗣全说了自己在宫中无聊,想要去自己的封地待一阵子。
其实无双一开始提出要去封地,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大现实。
原本是打算留下商量的余地,让宴嗣全允许自己在晋阳城内另外开府的。
结果谁想到,她要去封地的想法一出,宴嗣全想也没想便点头答应了。
正在无双怔愣时,便听宴嗣礼继续说道:“只是长姐的婚事还没有定下,独自前往钱边未免寂寞。满朝文武官员,如今尽在皇姐眼前,何不择一佳偶,令驸马陪同启程,也算美事。”
无双自己都还不操心自己的婚事,连林太后都随着无双的意,她不愿婚配,便由着她。
无双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被催婚的言论,居然是从弟弟的口里听到的。
自然,这也不算是催婚了,不过是询问。只是从宴嗣全嘴里说出这一番话来,到底还是让人意外。
宴奉炳去世已经两年多了,守孝时间也就是两年多三年不到,按照这个时间,原本是不好再拿守孝这一点来说事的。
但是无双此时没有心情去考虑什么儿女情长,江山未稳,她如何能安心享受?
况且若要婚配,除了志同道合之外,她将来若要冒险,对方也得陪着一起受罪。
她心里倒有所属之人,只怕她的想法一出口,对方哪怕志同,不见得道合。
无双只好调整心态,对宴嗣全说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只是如今我还没有想好婚嫁的事情。且再观摩两年再看吧,莫非你还担心姐姐嫁不出去么?”
“天下男子,姐姐没有瞧不上的就罢了,哪里还有不想娶长姐的呢?朕自然不担心。只是......”他坐上皇帝的宝座之后,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长姐自小待他好,所以一上位,宴嗣全便想着要回报无双。
就同他说的那般,只要长姐喜欢,天下男子任其选择。即便不从,他绑也要绑着给无双送来。
且别说一个男子做驸马,就是无双另外再多养几个面首,宴嗣全都不会说一句反对的话。
这些于别的女子来说,宴嗣全会觉得大逆不道。对宴无双来说,就是应该的。
宴嗣全的人生至今还没有政治一说,哪怕他是个闲散王爷,是个皇家人。
因此他即便上位后,脑子里的想法还是十分个人。
他做这个皇帝,目前最大的愿景就是自己开心,家人开心。
但很显然,这是不对的。
在其位,谋其事。
如果任由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宴嗣全的位置是必定坐不稳的。
“阿全,你坐下,我有些话要跟你说。”无双看着宴嗣全,眼神认真地说道。
宴嗣全见无双表情严肃,也就收敛了情绪,顺着无双的话,乖乖到榻上跟无双对坐下了。
“阿全,姐姐若要离开晋阳就没办法时刻在你跟前提醒你了。你想过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没有?”
宴嗣全闻言,表情陷入了沉思。
说是沉思,其实发呆更多一些,因为他完全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沉思起好。
无双见状,心中不由得浅浅叹了一口气。
“当初你进京前,是用的公主出嫁的理由,派你去和亲。现今被派去和亲的本是叔叔,但叔叔当时身体差,便派了堂兄去送亲。你可知道为什么这么安排?”
“不是为了显得对梁国情谊的重视吗?”宴嗣全有些不明白了。
无双摇摇头,解释道:“这只是次要,真正重要的是,当初你兄长为了能够稳固你继位的江山做出的计划。原本的意思,是想借叔叔不在京都的这段时间,拉拢晋阳那些站在叔叔那一派的人,然后收回叔叔的官职,将他送去地方。”
“为什么?”宴嗣全问出了话后,下一秒似乎又觉得自己猜出了其中意思,“是觉得叔叔会威胁到我吗?”
无双点点头,继续说道:“不管叔叔心中是如何打算的,咱们却不得不防着些。嗣全,前两个月因为嗣礼的丧事,这些话我也找不到机会同你说。现在我好好跟你分析一遍形势,你要记在心里才是。”
宴嗣全闻言,端正了坐姿,对无双道:“我心里省得,长姐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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