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归雁天 精诚所至,相祈白首

韩凛和秦川两人拐上了大路,眼前可谓一片豁然开朗。

家家户户,果真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纸雁。

有的差不多像一盏灯笼这么大,有的就犹如一只燕儿趴在房梁上。

有的人家,从门前开始顺着围墙挂满一道。

有的只是在檐下,坠上一对儿随着风晃悠。

尺寸不一、多少也不拘,完全就凭个自在随性。

自己乐得逍遥,亦不去和别人比较。

这样的布置,当然最合秦川眼缘。

他向来不喜欢京城里,那种千篇一律的喜气。

到处都是满的、亮的,这家像那家,那家像这家。

一条条胡同走过去,晃得眼睛直发晕,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就像一幅添了太多色彩的画,美倒是美的。

可就是过于花哨,掩盖了作画者本身的喜怒哀乐。

找了处人不多的所在,秦川将目光重新放到韩凛身上。

他笑着拉过对方的手。

十分郑重而正式地,把那条赤环绑在了韩凛手腕上。

一边绑,还一边小声叨念着“除病消灾、益寿延年”几个字。

模样像极了庙里,那些虔诚的香客。

韩凛的眼睛里,似倒映进一汪春水。

潮潮润润的,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你可真是个傻小子……”

秦川发现,每当韩凛感动到词穷的时候,就会叫自己“傻小子”。

这三个字,似乎有着某种魔力。

每说一次,就会在两人心上开出一朵花。

不枯不败、永远绚烂。

秦川掏出了第二条赤环,韩凛很自然抬手想过去接,好给他也绑上。

但对方只是拉过自己的手。

在刚刚系好的赤环上方比划了一下,接着继续打结。

“哎,你——”韩凛皱了下眉头,下意识想要把手缩回来。

却被秦川早一步预判到,牢牢叼住了腕子。

“平生所愿,天下太平、君安长年……”

秦川的声音很轻,如屋檐下掠过的风,吹皱了爱人心上那一池春水。

“好,好,我答应你!”韩凛是彻彻底底妥协了。

他要让自己好起来!

他要让自己,健健康康地站在秦川身边!

他们两个,原本就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战友。

是彼此最坚强的后盾,和最踏实的倚靠。

而自己这幅样子,实在太拖后腿、太不称职了。

“今天是上收节,官人说的,赤雁尊者可都听着呢!”

秦川拧出个奸计得逞后的狡猾笑容,对着韩凛挤眉弄眼。

后者刚想说些什么,来找回场子。

却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将两人头顶上的一只红色纸雁吹落。

在空中略略打了个旋儿,就往更高更远处去了。

秦川望着飞走的纸雁,乐得直拍手跳脚道:“哈,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特别灵验!”

“是,是!夫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片真心感动上天!”

韩凛看着秦川,配合着他的高兴。

“我啊,一定能顺心顺意、无病无灾,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嗯,就这么说定了!”

秦川笑着一把揽过韩凛肩膀,拥着他朝前走去。

各种宠溺亲昵皆不避人,坦荡就像天上的太阳。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

见每户人家都院门大开,孩子们走街串巷地进进出出。

有的手里拿着饽饽,有的腕子上套着七八个赤环。

有的背着风筝大小的赤雁,也有的举着像拨浪鼓似的小玩意儿,随跑随留下一串鼓声。

街上零星摆着临时摊位。

有的三五个凑在一起,算是成点儿规模。

有的一两个挨在一块儿,看着很是亲密温馨。

也有孤零零独自支着的,却丝毫不显得落寞寂寥。

或许,这跟摊位上大多都是红色有关。

无论怎么看,总是喜气洋洋的。

人们来来往往,挑选着可心意的物件儿。

手里捏着的铜板碰得直响,跟笑声、吆喝声混合在一起。

像极了一出,极生动活泼的市井百戏。

秦川紧紧牵着韩凛的手,一刻也不敢放松。

他的眼睛是快看花了,可心里最惦记的宝贝依然没变。

一定要牢牢攥在手里才安心。

而这过于私密的举动,反倒让一向积极的韩凛不好意思起来。

他在人群中被秦川拖着,时不时便扭动手腕抗议。

“这儿又不是京城,没那么多人,走不丢我的!”

但秦川就是不肯放松,甚至越抗议抓得就越紧。

口中接连调笑道:“呵呵,我劝官人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比较好!”

“小时候比武,你就打不过我!怎嘛,到现在人都是我的了,还想反败为胜不成?”

别看韩凛其他事儿上总让着秦川,可一碰到武艺切磋方面,打小的好胜心就开始作祟。

他故意使出几分力往后坠着,让秦川走得愈发艰难。

口中挑衅道:“呵呵,要不是我记性好,还真让夫君给蒙过去了!小时候不知是谁,比武输了糖蒸酥酪,气得大半天不理人!”

“就那一次!”秦川见韩凛使坏,又怕自己拽痛他手腕,干脆换了姿势。

直接挎过胳膊,狭着人往前走。

边走边道:“那一次之后,我还输过吗?”

“一次输,也算输啊!”韩凛不依不饶。

“要不,咱俩这就找个空地儿切磋看看,到底谁更胜一筹?”

见韩凛精神头儿这么好,秦川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他摇晃着韩凛肩膀道:“官人莫急啊!等晚上回去了,我一定舍命陪官人,大战三百回合……”

忽然,他声音低了下去,脑袋凑到韩凛耳边。

“只不过……不是在院子里,而是在床榻上,呵呵呵……”

“你!”韩凛被气到语塞。

同样的挑逗功夫,换做秦川来用,总会收获不一样的奇效。

毕竟,平日里他总是一副坐怀不乱的正经相。

偶尔冒出两三句出格的话,反而打得韩凛不好招架。

看着对方涨红的脸蛋儿,和瞪得仿若铜铃般的眼睛。

秦川像做错事一样,赶紧改口。

“不不不,我说得不对,我重新说啊——”

紧接着话锋一转。

“其实……在院子里好像也不错,别有一番花前月下的情趣……”

这一回,韩凛是真不打算再忍了!

他一个扭身甩掉手臂,抬手就去掐秦川的脸。

红到滴出花汁子的脸庞上,满是嗔怒。

气恼之下,连说话都变得断断续续。

“这张嘴……整日家不学好,就会在这儿编排人……”

秦川还是如当年那样,笑着去躲。

身子往后撤着,脸却一味往韩凛手里送。

面上结结实实挨了几下拧,却一点儿不觉得疼。

还很是关切地询问韩凛手累不累。

若仍嫌不过瘾,自己这个做夫君的愿意自掌嘴巴,只为换他官人转嗔为喜。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真是要可怜有可怜、要体贴有体贴。

韩凛被缠磨的一点儿办法没有。

白白被调戏一场不算,心里还怎么都生不起气来,简直教他抓狂。

就在秦川春风得意,韩凛暗自憋闷的时刻。

一阵孩童的哄笑声,从身后巷子里喷薄而出。

七八个年纪各异的孩子,推推搡搡追赶着最前面那个,明显要大上几岁的男孩。

口中满是“哥哥”“哥哥”的呼唤。

一眼望过去,就像是群扑棱翅子的小鸭子,跟在鸭妈妈身后,“嘎嘎嘎”地闹个不停。

他们当中有男有女,个子也有高有矮。

梯子蹬似的那么一溜排开,看得秦川直想乐。

头里那个男孩,左右躲闪着跑到街边一棵大树下。

才终于,被跟在身后的一串声音缠住。

“哥哥,哥哥,快给我们讲故事啊!”

“昨天那个赤雁尊者的故事,你还没讲完呐!”

“就是,就是,后来怎么样了?那些秃鹫吓跑了吗?”

“哥哥,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韩凛和秦川站在旁边听着,脸上颇有些对男孩儿的同情之色。

那蹦着高的动静,在他们这块地方,都像炸开了锅。

就更不用说,身处爆炸中心的男孩儿了。

许是被烦得实在没有办法。

那男孩儿紧了紧身上被拽松的衣服,朝着对面那群“小土匪们”使了个手势。

霎时间,风停雨驻、天地无声。

刚才还一锅粥似的混乱场面,就这样平息了下来。

连一个多余的音儿,都没漾出来。

这下连韩凛也来了兴致。

他抱着肩膀靠在秦川身侧,想看这个指挥若定的男孩儿,下一步打算干什么。

“咳咳咳——”男孩儿学着老先生们的样子,清了清嗓子。

谁知,一个没拿捏住竟真咳嗽起来。

急得他忙用拳头锤胸,似乎很不愿在这帮“小豆子”跟前跌份儿。

好在那些小家伙很安静,不吵不闹的。

只乖巧地仰着头,等着男孩儿把自己捋顺。

“看来,这是个孩子王啊!”

秦川笑着嘟囔一句。

脑海中,浮现出年幼时的韩凛、韩冶还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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