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芰荷香 波澜又起,风云莫测

梨蕊喜不自禁地踮着脚,朝前张望着。

果见两个手牵着手、头碰着头的身影,缓缓向这边走来。

高大些的是吴煜,而旁边那个轻盈灵动、裙裾飘飘的则是巫马澄。

泪水,拌进了欢喜的笑容。

梨蕊一边不错眼珠地望着巫马澄,一边使劲儿在脸上抹划着。

面皮搓红了,也没注意到。

“哟,看看,有人正等着接你呢!”吴煜的声音已经很近了。

其中的愉悦激动,完全不在梨蕊之下。

女孩拿手肘轻轻搡了对方一下,撂开他往前猛赶几步。

对着梨蕊道:“这傻丫头,怎么哭啦?是不是外头太热,等得着急啦?”

说完,忙着帮一起擦起眼泪。

可还没擦几下,主仆二人便都“噗嗤”一乐。

身姿摇曳,如同风里摆荡的水芸。

“好啦,把你们娘娘平安送回来,我这个跑腿儿的也算圆满达成使命!”

吴煜抬头看看月亮,语速明显快了。

“为不打扰二位说体己话,小生这厢就先告退啦!”

随即,做出个戏台上演绎“告辞”的夸张动作。

更是逗的两人前仰后合。

眼看吴煜步履匆匆,梨蕊将一件极轻薄的斗篷,搭在巫马澄肩上。

“娘娘,都这么晚了,陛下还要赶回去批折子吗?”

“他不是回去看折子的。”对方将指尖搭在梨蕊手上。

“再过五日,南夏使团就要出发去中州了,他是去见伯父,做最后一次确认。”

“哦,原来是这样。”梨蕊眨巴着大眼睛。

“那陛下和巫马大人,可真是辛苦啊!”

“是啊,但为了南夏百姓,只能这么做。”巫马澄看着身后慢慢合上的门扉,心下戚然。

“唉……只希望百姓们,能懂得他们这一番苦心,别再让朝廷难做了……”

若说在这段艰苦日子里,还有些什么积极影响在巫马澄身上产生,或许就是这份通透了。

长在豪门温室里的娇花,经历命运的风吹雨打。

对外面世界,总算多了些感知与了解。

现在,不用吴煜解释什么,巫马澄就能听懂他的沉默。

每一下紧紧皱起的眉头,每一声幽幽吐出的叹息。

无不以相同的重量,压着巫马澄的心。

她知道中州和北夷的事情。

也隐约察觉到,南夏与之存在的微妙联系。

所以吴煜和伯父才着急了。

甚至不惜动用两位将军随同出访,就是想探出中州的底。

吴煜回到书房时,巫马良雨已经到了。

他面色凝重、心事重重,连递上来的茶也没心思喝。

只一味凭窗立着,不断在心中布局筹谋。

“让老师在此久侯,是朕得不是!”

伴着声清朗低笑,吴煜跨进书房门槛。

见面第一句,就说得如此热络贴心。

足见对其的敬重,一如既往。

巫马良雨忙收回思绪,转过身来。

上前几步跪拜道:“臣叩见陛下!”

依旧声如洪钟、字字铿锵。

“老师快快请起!”几乎没有一刻停留,吴煜就托住了对方手臂,将人扶了起来。

边往椅子上让,边道:“朕方才去看过澄儿和据儿了,他们都很好,还请老师、师娘放心。”

巫马连连推让着落了座。

口中只道:“有陛下在,老臣没什么不放心的。”

看着巫马良雨坐定,吴煜方回到自己书桌前。

小内监将新茶换上来,便恭敬退下了。

一时间,殿内只剩君臣二人,良久静默无言。

这是第几次了呢?

在这间书房里,巫马接过出使重任,奉命前去中州打探消息?

应该,是第三次了吧……

第一回出访,是为着他们新皇登基。

做出些敬贺样子,借机考察那小皇帝的能力。

第二回出访,则是庆贺中州帝大婚,迎娶丞相嫡女。

自己也总算搭上了徐铭石这条线,在中州朝内撕开了一条缝隙。

第三回,便是这一次了!

与前面两遭都不一样。

这回是要带着喜气,祝贺中州大败北夷。

但对南夏来说,这件事又何喜之有呢?

“老师,老师……”回忆行至尾声时,吴煜出言打破了焦灼。

巫马自知失态,急忙起身告罪:“老臣一时忘形,还请陛下降罪!”

“老师快请坐。”吴煜笑着摆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

毕竟,身为南夏帝王,他如何不知此行艰巨?

遥想当年,也是同样的月色沉沉、烛火满堂。

那时的自己,是何等意气风发、睥睨一切。

誓要终结南北百年之乱世,还天下一片河清海晏。

然而不过短短几年时间,自己已是满眼风霜、举步维艰。

推行下去的新政,收效甚微不说。

花栖税政策,亦惹得民众怨声载道。

一面缴纳着高昂赋税,一面也要趁机寻欢作乐。

看着国库里堆积如山的银钱,吴煜心头却是半分欢乐都没有。

他抬手揉揉兀自发紧的当阳穴,将精力从感慨中拉回,尽可能全放在这场谈话上。

吴煜握着茶杯,却没有喝。

只想借由杯壁上的温度,让自己冷静下来,恢复以往得沉着。

“孟广和储陈那边,都安排好了吧?”

他并没有询问使团整体进度,而是单挑了随行将军来问,看得出是不放心了。

“回陛下,两位将军处,一早就准备好了。”巫马作揖答道。

“军里事宜亦交代妥帖,不会出什么乱子。”

“那就好,那就好……”这句话吴煜说得很慢。

活像个七八十岁的病弱老翁。

也许是意识到,此等言语过于长他人志气。

吴煜忙将眼神,转移到书案前立着的灯上,努力改换过口吻。

“孟广虽精通带兵打仗,但为人师心自用,又过于盲目莽撞,气量实在称不得上成。”

“此番一去,还需老师多多从旁指点,别让他掉进沟里去。”

“这是自然,请陛下尽管安心!”巫马继续应着。

看这意思,对此观点也是颇为赞同。

老早便知,派遣孟广乃是一柄双刃剑——

用得好了,必能打探出中州军力虚实。

用得不好,反而徒增气焰,使之小看中州、一叶障目。

好在吴煜还留着后手。

他移开酸涩的眼睛,使目光重落回巫马身上。

“储陈其人年纪虽不大,但好在是世家出来的孩子。兵法娴熟、博览群书,做人又一贯谦虚谨慎、温和老成,想来不必过于费心。”

“陛下所言极是!”巫马笑着,重重点了点头。

随后补充道:“可这孩子心思过于单纯赤诚,只怕会意气用事、轻信于人。”

“老师无需多虑。朕要用的,就是他这份赤子心肠!”吴煜显然另有打算。

“听闻此次北征,为中州立下大功的,便是那位飞骑营小将。储陈与他年纪相仿、性格相似,正可借此机会成为朋友,深入军内。”

巫马闻言,立时起身行礼:“陛下思虑果然周全,只不过……”

“您是想问,咱们谋划虽好,但倘若我那好弟弟不肯入套,南夏又当如何?是吗?”

吴煜声音冷了下来,一如当年秋夜里那次长谈。

“还请陛下为臣解惑!”巫马良雨并不避讳自己的顾忌。

“呵呵呵……”没有温度的笑砸在地上,仿若屋檐下掉落的冰凌。

“放心,我那好弟弟,一定会让飞骑营出面接待储陈——下得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指示。”

吴煜将后背靠在椅子上,眼睛略略抬高。

看向远处幽深的夜色。

“当然,孟广和储陈的性格、喜好,也早被中州朝廷探知得一清二楚了。这一遭,两方打得根本就不是什么出其不意,而是知根知底、有备而来。”

巫马听完这席话,只觉遍体生寒。

是啊,南夏远在千里之遥,都能探听到中州北征的种种细节。

中州又岂会坐以待毙、任人鱼肉?

只怕是出访消息一送过去,城里探子们就开了张。

将孟广、储陈二人的底细,扒了个干干净净。

看来这一场上,储陈的确不用过多费心。

反倒是孟广,脾气秉性皆被人抓了个正着。

还不好好对症下药,彻底激发出狂性?

“请陛下放心,老臣一定会多多提点孟将军!”

明知此事千难万难,巫马还是用深深一跪,接下了使命。

事关南夏千秋万代,哪怕再难自己也要尽力一试。

“如此,就多谢老师了。”

吴煜低下头,拿起封尚未封口的信件。

走到对方身边,叮嘱道,“若事情发展超出掌控,就请老师将这信交给孟广,怕能起些效用。”

巫马看了吴煜一眼,珍而重之地将信接了过去。

“老臣记下了!陛下用心良苦,臣等必不辱命!”

吴煜没有说话,只微微颔了颔首。

面上神色,看不出是喜是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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