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这酒……”秦川的呼吸,亦跟着节奏细碎起来。
通过韩凛白皙的胳膊,一直看向那勾着酒壶的小指。
真是苍白又窄细的一圈。
壶把儿挂在上边,像随时都会跌落似的摆荡着。
白瓷那温润的色泽,几乎快与肌肤融为一体。
要不是上面勾勒的满庭芳图案,在烛光下依稀可见。
怕是秦川真得以为,对方天生就自带酒香。
不管走到哪儿都教人迷醉。
“呵呵……不是秦将军自己说的吗,今日当浮一大白……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韩凛将缠着纱的那只手,弯曲起来抵在秦川肩窝。
另一只手勾着酒壶慢慢扬起,做出个像是要倒酒的动作。
秦川偏转过脑袋,略略抬起头。
嘴唇地开合,带起下颌好看而凌厉的线条。
果然,他不再是个小孩子了。
历经沙场生死的少年,已然长成了有担当的男人。
韩凛在心里想着,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对方脸上。
近乎执迷地,想要记住他每一个动作。
就在壶嘴即将碰到秦川唇角时,心念忽动的韩凛突然调转了酒壶朝向。
在半空中转过一个大弯,径直冲自己而来。
略带微翠的琼浆,在空气中划出一弯月牙形弧度。
在满室烛火掩映下,隐隐透出金属的闪亮光泽。
残留的清醁沁过一条条皱痕,于唇角处凝成一滴欲坠未坠的芳香。
娇俏中透着诱人。
如此景象铺展在眼前,饶是其定力再好,也不管用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抬手按住韩凛后脑。
以雷霆万钧之力,强迫对方向自己吻来。
顷刻间,竹叶青特有的幽香芳郁,自两人唇齿交融处一路泛滥开来。
秦川动作,像极了嗜酒如命的醉疯子。
接触到韩凛的刹那,生生撬开牙关。
灵巧的舌,顿时翻搅起惊涛骇浪。
将沾着酒的每一寸,悉数吮吸舔舐过一遍。
牙齿似形状美好的小巧贝壳,淹没在玉液浪花中,有着微凉坚硬的触感。
……
“呵呵呵……”在一声婉转过一声的媚笑里,饶是秦川再有气性,也不得不乖乖束手就擒。
“将军当真是好急的性子……酒还没喝完,倒先上了手了……”
伴着韩凛那犹如莺语般的呢喃,只觉腕子上压着的,哪里是什么千钧之力?
分明是团毛茸茸的小兔,又小又乖,让人根本不忍心放开。
就是这瞬间的分神,韩凛看准机会从其身上一跃而起。
吓得脚踝处铃铛“叮叮”作响,如同窗外重新大起来的雨。
缠着纱的手掌,从左至右抚摸过秦川下巴,为其带去一阵略有粗糙的瘙痒。
他后仰着头,满目含笑地看着爱人,绕到自己身后。
从那双眼睛里扯出的情丝,像是千万道透明细线,紧紧缠裹住两人。
此时此刻,秦川心境只能用“垂涎欲滴”四个字来形容。
他真是太饿了、也太渴了。
只想扑到对方身上去,将其碾碎捣烂。
拿爱人的五脏果腹,用爱人的鲜血止渴。
当然了,作为最亲密的枕边人,韩凛如何能不了解这份饥渴欲求?
且看他娇笑着伏下身去,把自己的脸完全贴在秦川耳侧。
同时,抬起举着酒壶的手。
把那一汪清香澄澈,慢慢浇灌进对方喉头。
真是久旱逢甘霖!
秦川那无餍的表情,连同骤然喘急的呼吸,皆化作**实体,倒映进爱人眸中。
是的,他太渴了!
来自无间地狱深处的烈焰,集聚在喉咙里,早已燎原成一片焦枯。
他迫切想要得到滋养,一如迫切想要得到救赎。
“秦将军先别忙……真正的好戏,还没开场呢……呵呵呵呵呵……”
似是仙子扶起玉瓶,甘露就此戛然而止。
惟余韩凛娇妖的笑声,随着腕上解开的碧纱,一并抖落在秦川耳边。
仅仅一个晃神,便觉有什么如云似雾的东西,拂上自己眼前。
紧接着,锦纱被绕在一起、打成结的窸窣声,自脑后传来。
清润中透着魅惑的语调再度响起。
就贴在自己耳廓上。
“今夜这出戏的名字啊……就叫昔时好雨,再临芳阁……呵呵呵……”
“原来,他也想起了那场雨……”秦川嘴里涌起一股甜腥。
这是征服欲被彻底唤醒的反应。
不待韩凛说完,突然一个转身,想要趁机俘获自己的猎物。
怎料对方早有防备,只靠半圈轻巧旋转,就化解了这既无章法又无谋算的一击。
飞扬的发丝扇动起桌上烛火,霎时招来一阵光影明灭。
青烟袅袅上升,烛芯燃烧的味道,像极了秦川心中焦灼。
“啧啧啧,将军这一局做得可不好……”
“难道是,素日操劳过度,把身上功夫都耽误了不成……”
挑逗沦为打趣,只剩笑语依旧娇媚。
隔着眼上青纱,秦川望向一众金红闪耀的烛火。
猛然惊觉,这回韩凛从始至终,都没唤过自己“夫君”。
而是用回了那句,暌违多年的“秦将军”。
身份再一次被抽离,这无疑是提醒秦川——
对面那人,正在索求一场势均力敌、棋逢对手的狂野欢愉。
为此,他愿意全力以赴,自己亦必须生死与共。
铃铛声恰在此时响了起来,细而尖的发梢打在抬起的手上。
似是对刚才那记蛮力冲撞的惩罚。
他站定脚步,强迫自己待在原地稳住心神。
透过重重纱帐,他开始重新估量起,韩凛与自己间的距离。
说实话,那人影是真的很模糊。
尤其混杂在无处不有的烛火下,就更朦胧难分了。
要不是每一次挪步,都有铃声作为指引,自己怕是真要在这一场上“折戟沉沙”。
可即便有了参照,想要在偌大的阁中捉住一个身负轻功、有意戏弄的爱人,依然困难重重。
草草几个回合下来,秦川不是只能摸到韩凛衣摆,就是眼睁睁看着青丝从手中溜走。
始终不得一亲香泽。
就更别提将对方揽入怀里、压在身下了。
只不过,这样的败北并不会使秦川气馁,反倒更能激起胜负欲。
……
“冷静,冷静下来,只需要一次了……”
秦川双臂始终向上抬着,手掌朝前做出摸索的动作。
但他确信,下一次自己一定不会再失败。
他会捉住韩凛,让其再无逃脱的可能。
是的,通过几次较量,秦川发现了对方行动时的规律。
每次真正开始前,他都会先让挂着铃铛的那只脚,朝相反方向跨出一步。
待声音响起后,再迅速闪身向原本计划好的一侧。
如此一来,跟着铃声判断方位的自己,当然会屡屡与之擦肩而过。
为了这一场,他可是每一步都算计好了!
秦川想着,放下了举得有些泛凉泛麻的双臂。
透过眼前绿纱,认真观察起面前之人的身形。
不得不说,韩凛的身姿真是曼妙婀娜。
裹在这样一袭衣衫里,哪怕只晃荡出个影子,都足以令人遐想万千。
最妙的是,如此风情万种的一个人儿,举手投足皆是柔若无骨的媚态,却仍不显得女气。
反而有种模糊了性别、抽离了身份的仙气与妖气。
不说不动时,就是玉宇琼楼、仙姿玉色。
一旦笑起来,再说上两句话。
那便是倚姣作媚般得艳绝人寰。
让自己无论身处何地,都心甘情愿为之迷醉、沦陷、癫狂。
正想着,秦川身前蓦地漾开一片金光,伴着火焰升腾起的温度,令其目眩神飞。
原来,是韩凛擎着盏烛台凑过来。
停在距离自己一步开外的地方,调皮地晃动着这团火星,映得眉眼都似在跃动招摇。
将本就千娇百媚的笑容,更染了几分邪气。
“你知道吗,我就喜欢这样……”
在这万千雨丝中,对方声音柔到几乎能滴出水来。
“就喜欢看你……为我疯魔,为我痴狂,又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样子……”
坠在末尾的轻笑,伴着举到跟前的烛火,重又摇曳起来。
秦川心里,犹如被凿开了一口井。
汩汩而出的全是来不及收拾、亦不想收拾的情思与渴望。
是啊,他是那样深爱着韩凛、祈望着韩凛。
即使那人与自己相离不过咫尺,这份发自灵魂深处得强烈渴盼,仍是如影随形。
缠着心、绕着手。
让自己无时无刻,不陷入在这莫大的喜悦与苦痛之中。
被反复撕扯碾压,却毫无还手之力。
只有进入,只有侵占。
只有将两人间距离,消弭到牢不可破、密不可分。
心里的这份恐惧,才得以化解些许。
或许,相爱至深的两人,冥冥之中自有默契。
就在秦川承受剖心之刑的当下,那串铃铛又响了起来——
是韩凛往前踏出了一小步。
现在他与秦川之间,仅被一支烛台隔着。
橙红色光打在二人脸上,是一模一样的暖与柔。
借着这束光,韩凛开口了。
却与延寿山那次不同。
这回他对着秦川描述的,不再是少年青涩的身体,而是自己的反应。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很热……耳朵却比脸还要烫……”
“可脚又是凉的,踩在地板上,就像踏在雨里……”
说这话时,呼吸明显有了急促迹象。
扑的那团光斑一跳一跳,极为轻佻张扬。
“呵呵呵……心脏跳得也特别快,撞得胸口都在疼……”
“你看不见,现在我额上全是汗,背上潮潮的……”
“一滴一滴往衣服里滚……就像你用手,抚摸过我……”
话音刚落,眼前光晕倏忽而灭。
化成一缕**的青烟,升上了混着水汽与潮热的高空。
诱骗的铃声,随即在耳边响起。
很显然是下一轮挑战的信号。
秦川了然地闭上眼睛,在嘈杂如鼓点般的雨滴中竖起耳朵。
捕捉着那丝,最不易为人察觉的真实走向。
这回,他要一击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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