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孙著派人送了热水进来,两人仔细洗漱后,就窝进了被子里。
果然,天凉下来缩在被中才更觉舒适,何况还有爱人在旁。
就愈加衬托的外面落木萧萧,房内芙蓉帐暖了。
他们二人皆半躺在床上,上半身倚着靠枕,头碰着头,看灯光映着彼此的影子。
“今日南夏大婚,怎么看你一点儿也不在意似的?”秦川找到了话题。
其实,这件事一直就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
只是韩凛没提,自己也不好败兴。
韩凛笑了笑,说:“没什么可担心的,陈大人办事我放心,何况还有那封亲笔信。”
“说起那封信,也真是委屈你了!贵为皇帝,还要做小伏低、委曲求全。”秦川叹道。
“只要能给中州争取些时间,我一身的荣辱不算什么。”
“而且,只有我肯把头低下去,他们才会真正大意,最好再轻慢些,好让我安心。”
韩凛笑得有些阴森,还隐隐透出寒意。
秦川点点头,“有你这份苦心,加上陈大人的能力,分化南夏内部指日可待。”
“只可惜了他们皇帝,生错了地方,也生错了时候……”
韩凛虽还是依偎在秦川怀中,可盛气之下,已是满满的帝王威严。
这便是秦川最爱的样子!
从年幼时,他就一边仰望着这样的韩凛,一边激励着自己,快些追上对方的步子。
而现在,他有了治世的能臣。而自己,在将来也会为他冲锋陷阵。
“话说,那边南夏皇帝娶妻,你就当真不羡慕?还是你也觉得,没人配得上呢?”
秦川又把话题绕了回来,足见韩冶那些话,对他杀伤力有多大!
韩凛猛得推了秦川一把,笑道:“你还有完没完啦?怎么以前不见你这么记仇?”
“以前怎么一样?以前你是皇子、是陛下、是主子!现在,你可是我官人!”
秦川冲过来一把抱住韩凛,撒泼耍赖般地拼命蹭他。
而韩凛呢,只好耐心笑着哄他。
不停去吻秦川的额头和脸颊,手还不断摩擦着他的头发。
但韩凛心里也知道,刚才那些是秦川的心里话,只是借由玩笑说出口罢了。
他们之间,始终有一道坎没迈过去,看来这次正是时候……
两人腻乎到深夜,直到哈欠连天,再也看不清对方的样子,才相拥着入眠。
睡梦里,秦川又见到了韩凛。
这一次,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入了一片枫叶林里。
那里,有一池温热的泉水,还有跌宕起伏的无限春光……
秦川就在这样的梦里,笑着越睡越沉,到了兴味正浓之处还咂了咂嘴。
吵得迷迷糊糊中的韩凛,时不时用手推他的脸。
秋日里的日出原本就来得晚。
加上两人昨夜熬得又晚,醒转时按理说已错过了早膳时间。
秦川起床后倒也不急着要吃的,只吵着要上山看枫叶。
从下床念到穿衣,从穿衣念到洗漱,从洗漱再念到早膳上桌。
直念的韩凛一个头两个大,都不曾松口说带他去。
“我们小川刚来的那天,是怎么说的来着?让我想想啊……”
韩凛夹过一只小包子,盯着看了几眼,才道:
“哦,想起来了……说的是懒得动、没兴趣,既然如此……”
“哎,哎!”秦川赶忙打断他的话,硬生生横插进去。
“愿意动了!愿意动了!也有兴趣了!特别想去看枫叶!”
说完,还一脸真诚地朝韩凛眨着眼睛。
以期用卖可怜的方式,打动韩凛岿然不动的铁石心肠。
“这招儿,我玩得可比你溜多了!告诉你啊,没用!”
韩凛将包子塞进嘴里,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秦川一听这话,登时没了主意。
毕竟,对方若不是韩凛,他可连这些都做不出来。
眼下,让他再去寻别的办法,那可是什么门路都没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后悔前日自己嘴快。
如今只能像个耸拉下的瓜秧子一般,垂头丧气地坐着。
稀奇的是,韩凛这次竟也随他去,完全没有要哄的意思。
只一人美滋滋地用完了早饭,还拍拍肚子感慨道:
“哎呀……青绿斋的吃食,就是比宫里的合胃口!”
“就知道吃,真是没良心!”
秦川嘟囔地抗议,还是惊动了对面坐着的人。
“什么?”韩凛把耳朵凑上前去,念念有词。
“哦,秦将军说不想去了?那好,我吩咐人把马撤了吧!”
一听这话,秦川马上振作起来,换上张大大的笑脸说:
“谁说不去啦?咱们这就走!”
边说,边起身要往外跑。
“回来,先把饭吃完!”
韩凛的气场忽然大开起来,一句话就把秦川老老实实地给拎了回来。
伴随着“哦”的一声,秦川坐回位置上。
看都不看地将包子、小菜和粥,风卷残云般地都打扫干净,抹了把嘴道:
“好官人,咱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吧?”
“别着急啊,还没上茶呢。”
韩凛手肘抵在桌子上,托着腮,准备欣赏秦川的窘迫。
“喝什么茶喝,回来再说!”这回秦川可不上当了。
他终于发现,这武的,可比文的管用多了!
只见秦川拉起对面之人的手,拽着就往门口走去。
身后,是韩凛散开的笑声。
等到了青绿斋门口,就见一匹宽大的高头马,浑身雪白,迎风而立。
虽是安稳的垂着头,也难掩它膘肥体壮下透出的健硕。
秦川不由赞了一声,就摸上了马的鬃毛。
只觉油光水滑,一看就是宫中最优等的御马。
“只有一匹马……”他踱着步子看向韩凛,唇边的笑有些不怀好意。
“呵呵……官人当真是明理,知道自己身体欠佳,要靠着夫君才能策马。”
韩凛虽是什么都想好了,也提前帮秦川安排妥了,可嘴上又岂是能饶人的?
但见他瞬间换上遗憾神色,幽幽叹息道:
“夫君不说我都忘了,我近日身体孱弱,实在不适宜外出,咱们还是回去吧。”
说着,就迈步要往屋里走。
秦川则小跑几步拉住他,死命摇着韩凛手臂说:
“我不提了!不提了还不行吗?快回来,别辜负你一番心意!”
每一次,韩凛都会被这些小动作打动。
他明知秦川并不擅长此道,却为了自己总是努力尝试着。
虽难免幼稚笨拙,偶尔还耿直得让人啼笑皆非。
可不是真心相爱,又怎会为对方,做到如此地步呢?
“那你先上马吧!”韩凛不好再激他,转回身说。
只一个箭步的功夫,秦川已利落地跨上马。
瞬间,他的身影就遮蔽了太阳。
那身墨蓝色长装配着浅灰的斗篷,跨坐在白马之上。
实在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逆着光,韩凛只觉眼前有座山峰拔地而起。
那么坚实、那么威武,直让人心悸。
韩凛看不清秦川的表情,却能看见他眸子里的亮光。
即使背对着阳光,依然亮得发烫,一路热到人心里去。
“快上来,我们要出发了!”秦川伸出一只手去拉他。
韩凛与其双手扣在一起,感觉自己并未使什么力。
就一下子被拉到马上,跌落进了秦川怀中。
对方的双臂,环过自己拉住前面的缰绳。
下巴可以毫不费力地,搭到自己的肩膀处。
韩凛这才意识到,在他们相伴长大的这些年里。
这个少年已越来越高大、越来越强壮。
越来越散发出成熟男人的魅力。
想到这儿,他的笑忽然染了三分娇。
秦川自然也察觉到了,靠在韩凛耳边轻声道:
“天色还早,咱们有的是时间,官人过会儿再害羞也不迟啊,呵呵……”
伴着清脆的马蹄声,两人终于是出发了。
耳边有微微的风声,鼻子里全是秋日里凉爽的空气。
他们就这样靠在一起,向着未知的美景走去。
笑声被丢在路边,如滚落下的一颗颗,五彩斑斓的小石子。
青绿斋在半山腰,当他们走出小道时。
横亘在面前的那条直通山上和山下的大路,就难住了秦川。
因为四下皆是火红一片,如云霞蒸腾,倒叫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咱们是往山上走,还是去山下好?”既然自己做不了决定,那就让韩凛来吧。
韩凛略略思量了一下,说:
“先下山吧!咱们去琵琶湖,那儿的枫树最茂密!等傍晚再上山去,那儿看夕阳最妙!”
“好,都听你的!”秦川在韩凛鬓角旁烙下一吻,接着信马由缰地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他们路过很多枫树,皆是红彤彤一片连着一片,令秦川目不暇接。
不时左右看着,头转的像拨浪鼓一样,口里还念念有词地赞叹着。
“我没骗你吧?这里,可算是中州最好的赏枫所在了。”韩凛邀功般地找寻着旧账。
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觉到,秦川此刻激动的心跳。
“漂亮,真是太漂亮了!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枫树林!”
秦川的语气里全是惊喜,让听见的人都忍不住要为他高兴。
“可是再好看、再漂亮,也不及我家官人的千万分之一!”
谁知,他忽然压低了声音,笑着将这句话送到韩凛耳中。
让原本就心情大好的韩凛,更加心花怒放。
只是这次他没了羞赧和娇嗔,很痛快地应下了这句话。
“那倒是!我打小儿,就知道自己生得好看……所以啊,你可得看紧我,免得被人勾了去!”
随着耳廓上传来一阵钝痛,秦川急火火的声音也跟上了。
“官人是生得好,可我也不差啊,不然怎么配你?”
“再说,谁敢勾搭你,得先从我身上碾过去才行!否则,他只会比死更难看!至于你嘛……”
“我怎样?秦将军该不会要玉石俱焚吧?”
听到这番话的韩凛,真是兴奋到了极点。
这还是秦川第一次,直白地展露出对自己的占有欲!
这意味着,他至少冲破了内心的枷锁,开始敢于向心上人宣誓主权、索取忠诚。
哪怕那个人,是万千人心中,高高在上的帝王。
“那倒不会,”秦川否认。
“只不过,会让你插翅难飞罢了,呵呵……”
“放心,我飞不出去的!”
韩凛玩笑归玩笑,可一旦触碰到两人之间的底线问题,他从不仓促揭过,总要说清楚才行。
这是他对秦川的尊重,更是对两人感情的珍视。
秦川当然知道他的心思,语气愈发柔了。
“昨夜还嫌我对你太笃定,今天又来给我吃定心丸……真是,什么都给你说了!”
韩凛用手肘戳了秦川一下,笑着说:
“秦将军此言差矣!小醋怡情就好,醋大了闹出人命,我可害怕得紧呐……”
两人的笑声都肆意起来。
伴着心底的暖流,直淌到山巅云海处,流向那足以预见的甜蜜未来。
“哎,琵琶湖快到了!”韩凛用手指着前方一处开阔地带,回头对秦川说。
秦川拉了拉缰绳,让马稳着步子继续往前走去。
“嗯,我看到了!那一带的枫叶最密!”
马儿走得慢,可胜在身型高大,步伐也就大。
从遥遥望见到走近,只用了不到一会儿的功夫。
秦川率先翻身下来,牵着缰绳道:“来,我扶着你,慢一点儿!”
韩凛把手伸给对方,由他半托半拉地,把自己稳稳放到地上。
只这一个动作,就可见秦川对前夜的事有多么自责。
一举一动,都尽可能顾及着韩凛的状况。
“这马你不用拴着,宫内御马训练有素,乖得很。让它舒舒服服地吃会儿草,咱们去湖边逛逛。”
韩凛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对秦川说。
秦川一听,干脆放下缰绳,将马具都卸下来。
“那成,你就在这里歇会儿!一会儿,还得劳烦你,带我们上山呢!”
他边说边摸着马的脑袋,看着它的一双大眼睛。
韩凛看着秦川的样子,不知该不该乐,只好说了句。
“你怎么跟马也能聊起来?”
“作为军人就应该爱护马匹!更何况,飞骑营以后,还要指望它们作战呢!”
秦川倒是振振有词。
恰巧这个时候,那白马踏了踏蹄子,发出一声鼻息。
又用头去拱秦川的手,就好像听懂了一样。
“你看吧?它们什么都知道!”
秦川说完拍了拍马背,才拉着韩凛一路小跑到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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