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秦川又做梦了。
梦里,是他和韩凛小的时候。
“小川,咱们去后院捉知了吧!”
夏日的午后,伴着懒洋洋的太阳,愈发照得人没什么精神。
“下午还要去练骑射,你不睡一会儿吗?”秦川的声音,还有着明显的孩子气。
韩凛显然毫无睡意,拿着捕蝉网在秦川床边挥动着。
“哎呀,睡觉有什么意思!趁着空闲,出去玩儿才是正事!你到底去不去?”
秦川从床上弹了起来,稚气的笑脸比太阳都要亮三分。
“当然去!只是可别惊动了人,不然我又要跟着挨训了!”
“你放心,要是被抓住,我一定掩护着你先跑!”
韩凛把刚穿好鞋的秦川,从床上拉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秦川小声在后面嘀咕着:
“还好意思说呢!上回你说前面来人了,让我翻墙跑——我翻出去,正掉父亲面前!”
“嘘……你小声点儿!”韩凛压下了捕蝉网,猫着腰经过一扇格子窗。
秦川也有样学样,住了声,蹑足潜踪地溜了过去。
等穿过回廊,确定无人会来后,韩凛才舒了口气,指天誓日道:
“这次我一定探听好军情,保证不会延误军机!”
秦川看着韩凛那亮堂堂的眼睛,笑着说:“嗐,反正被抓住了,顶多打一顿,没事儿!”
两人就这么有说有笑的,来到后院池塘边的那棵大柳树下。
果然,一树蝉鸣扰的人耳朵都疼,脑袋里嗡嗡作响。
“你托着我,我爬上去抓!”韩凛将衣服下摆撩了起来,塞进腰带里。
又将捕蝉网的杆子插在身后,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好!”秦川答应着,身体靠在树干上。
脚下扎稳马步,双手交叉在一起,做出个准备托举的动作。
韩凛一脚踩了上去。
还好两人自幼习武,秦川并未觉得费力,一把就将对方托了上去。
而韩凛的身姿更是轻巧。
只是借了个着力点,就一下巴住了树干,快速向上爬去。
待韩凛爬上柳树的第一个根枝杈后,秦川便开始了指挥。
他伸直着胳膊,用手指将蝉的位置一一指出来。
韩凛呢,也是眼疾手快,每一次挥动网兜,都没有走空的时候。
两人就这样玩闹着,可谓是不亦乐乎。
似乎连柳条都因着少年的笑声,摇曳得更加起劲儿了。
忽然间,秦川好像听见了外面有脚步声音。
他急忙闪到柳树后面,冲着上头的人小声喊着。
“韩凛!有人来了,快下来!”
原本韩凛正在左右开弓地抓知了,一听这话也是慌了神。
他虽是主子,但这等顽皮之事被人撞见,也是要责罚的。
自己倒无所谓,只是不愿连累秦川。
于是,韩凛连蝉也顾不得了,一心想快些回到地面上藏好。
只见他攀住树枝,快步就要踏下来,谁知一个不稳,失了重心。
竟径直往池塘里栽去!
“完了,又要连累秦川挨骂了……”
这是韩凛在掉进池子里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随着“噗通”一声,秦川只觉,是韩凛的衣服刮到了自己的手。
可自己还是没能拉住他,眼睁睁看着对方,掉进了前方的金鱼池。
“韩凛!”秦川忙失声惊叫,一双眼睛吓得似生出了水花。
“你别喊了,快看看有没有人来!”韩凛从池塘里站了起来,边抹着脸边嘱咐。
这时,秦川才发现,自己刚才是过于紧张听错了。
现下院子里静悄悄一片,显然并无一人来访。
“没有人来,是我听错啦!”
秦川不好意思地笑笑,伸出手去拉韩凛。
“快,我拉你上来!”
韩凛拉住秦川的手,沿着池塘边的石壁爬了上来。
身上湿得透透的,还带着水下特有的、咸咸的腥气。
秦川忍着笑,去帮他摘头上顶着的水草,而肩膀仍是一抖一抖的,根本压制不住。
“你还好意思笑呢,谎报军情!”
韩凛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脸憋屈地看着秦川憋笑的样子。
“我陪你去换套衣服吧,再把头发擦干。”
秦川挠了挠头,显然对自己的紧张感觉歉意。
韩凛佯装的生气也破了防,笑道:
“不然还能怎么办?难不成,穿成这样去见老师吗?”
一想到下午要练骑射的事儿,两人都才惊觉,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秦川慌忙拉起韩凛,往他平时歇息的卧房跑。
还好衣服都是现成的,里外都有。
等秦川从衣柜里拿出新衣服时,韩凛早已将湿透的衣服,尽数脱了下来。
扔在一边的地上,洇出一摊水渍。
他头都不回,就伸手要衣服。
但秦川,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似的,一动也动不了。
在秦川眼里,韩凛这样狼狈,按理说,应该十分潦草才对。
可不知为何,他裸露地站在那里。
竟如刚出水的芙蓉般风姿绰约、清丽动人。
身上还残留着水迹,头发也湿湿的搭在肩头。
属于少年的饱满线条,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更显活力与风采。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侵蚀着秦川的心。
如地上那汪越积越大的水渍,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紧张地咽着口水,拼命想让自己转移视线,却无论如何也移不开。
不仅移不开,还顺着发丝一路向下……
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热浪,催促着秦川。
这,这分明和记忆里的不一样!
怎么?
怎么还有笑声?
韩凛明明没有回头啊,他在笑什么?
梦里的秦川,在兴奋与恐惧的双重夹击下,呼吸越来越快。
就在他快要喘不上气时,终于扑腾一下,醒了过来!
秦川快速地睁开眼睛,不料正撞上韩凛玩味的表情。
一时间,他竟没来由地心虚起来,脸都不自主地红了。
“夫君这是做梦啦?梦到什么了,竟弄成这样?”
韩凛露出一个勾人的笑,手往秦川的身下指了指。
神智尚未完全恢复的秦川,很乖巧地顺着那个方向看去——
随即,赶忙不好意思地赶忙捂住。
惊醒后的恍惚,一下子就不见了。
脸上的红霞,迫不及待地跳上耳朵,整张脸如同煮熟的虾子。
“哈哈哈哈哈,夫君这是怎么啦?”
韩凛支着上半身,趴在秦川身边,不依不饶地又问了一遍。
秦川哪里好意思照实说,只敷衍道:
“没、没什么……可能半夜着、着凉了……”
以期能骗过韩凛。
“哦……”又是迂回曲折的一声。
“原来着凉,能让人这么精神啊?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呢?”
“你!”秦川只觉,随着韩凛的调笑,自己越来越失控了。
“唉,夫君就诓我吧……谁知道,是不是梦见佳人在怀呢?”
韩凛平躺下来,不再去看秦川。
脸上,竟是一副不欲再追究的隐忍表情。
“什么佳人,只有你!”
哪怕明知是陷阱,秦川还是跳了进去。
笑声随着手臂,勾上了秦川肩膀,韩凛娇俏的脸庞出现在上方。
“夫君梦见我什么啦?快说来听听!”
秦川自知逃不过,只好从实招认。
“梦到咱们小时候,趁着中午歇息,出去捉知了了。”
“哪次?是……我掉进池塘里那次?”韩凛努力回忆着。
秦川点点头,“嗯,就是那次!我谎报军情,害你落水!”
他继续隐瞒着接下去的事实,希望韩凛的视线能就此转移。
“哦,可说呢!那次可被你害惨了!掉水里不说,还差点没赶上时辰!”
韩凛也想起了当天的细节。
看那专注的样子,秦川总算稍稍放下心来。
手刚想从裆下移开,谁知韩凛一下便捧住他的脸,问道:
“但是不对啊!若只是梦到这些,又怎么会……夫君可没有说实话哦!”
这一记回马枪,杀得真是漂亮!
秦川简直毫无招架之力,脸又熟了几分。
“快说嘛,快告诉我!我想知道!”韩凛干脆动用起了撒娇技能。
一会儿硬,一会儿软,闹得秦川完全没了法子。
“还、还有后来你去更衣……当着我、我的面,把衣服都脱掉的事……”
秦川将眼睛看向别处,支吾了好半天,才把这句话拧在一起,说了出来。
韩凛的笑声如预期那般到来,不仅没有戏谑,反而愈加风情旖旎。
“原来,夫君那时就对我……”
不等他说完,秦川就用一个吻,把韩凛的话封堵在了嘴里。
“不,不只是那时!”
“或许在更早之前,早到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情的时候,你就是它们全部的定义了!”
秦川心里想着,用手环抱住韩凛。
将岁月里积淀的爱恋,化为此时此刻的相拥相吻、相依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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