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太阳已经很高了,金灿灿地照着小松汗流浃背的样子。
秦川拍拍手,冲院子中央喊道:
“行了,歇会儿吧!去换身衣服、洗把脸,咱们该学文的了!”
小松收了动作又调息片刻,便哒哒哒跑回自己房里收拾起来。
一边的萧路看见后,直笑着说:“小小年纪,真不知道累。”
秦淮也望向小松消失的方向。
“可不是,孩子都这样。等过两年再大大,恐怕更没一刻得闲了。”
萧路扑哧一声笑出来,“我们这么说,好像现在多老了一样。”
这可真算是个好兆头!
那样云淡风轻的一个人,竟开始讨论起年龄。
这就意味着,他在意身边人与自己的变化,甚至开始留意到时间的流逝。
“以前我的确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但现在不会。”
秦淮放下手中的棋子,看向萧路的眼神比阳光还热。
“我相信,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足够让我们,从这个年纪再年轻一次!”
萧路没有答话,可他的向往早已化成曲调,缠缠绵绵地绕住了秦淮。
一首《长相伴》经了他的润色,愈发活泼轻快,如同跃动的时间。
每一个听到这首曲子的人都会觉得,吹奏者一定是爱极了人世间的牵绊相守。
才能如此热烈赤诚。
伴着久久不绝的音律,小松坐到了窗前的小书桌上。
秦川在他的对面,问道:“这些日子,先生可有教你新的功课?”
小松如实回答:
“先生正在给我讲,中州一朝建立的起源。说是先知身边事,才能更好地学习书里的那些。”
秦川不禁赞叹,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避免了晦涩描述所带来的歧义,更避免了因为过于精简,所造成的阅读困扰。
他笑了笑说:
“那既然先生已给你讲了些,你就把你听到的、记得的给我讲一遍,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明白了。在这个过程里有不懂的就随时停下来,我给你解答。”
随着“好”字落地,小松便滔滔不绝地讲述了起来。
有时表情轻松自然,有时又眉头紧皱。
秦川就那么认真地一直听着,偶尔帮他纠正点儿小错,偶尔耐心解答小松的疑惑。
这一大一小就坐在窗户底下,讨论得忘了时辰,更忘了吃饭。
等终于把先前的部分都理明白,时间上都过了午歇。
秦川交代好今日的功课作业,才伸着懒腰从房间里出来。
石凳上早没了父亲和师父的影子,看来是回去休息了。
他定定神,准备进宫去找韩凛。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这一刻很想见到韩凛,所以就去了。
这在以前,秦川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那时候,自己总怕会打扰到韩凛,是而畏手畏脚的。
不过,现在的秦川却管不了那么多。
他任由自己的心,领着自己的步子,向着思念的方向迈进。
一路上,他的步伐都很惬意。
不似相思疾苦的有情人,倒像是回家去见老妻的遛弯儿大爷。
这种踏实感,秦川自问曾经是没有过的。
一切的一切,从结发那天开始,都在变得不一样。
以前只要是跟韩凛有关的事情,都能让他火急火燎。
为此失了判断而闹的笑话,就不知道有多少。
现如今,他们在这份感情里,终于找对了自己的位置。
不再亏欠、不再弥补。
而是好好地爱着对方和自己,好好地想要给彼此一个幸福的未来。
当秦川由孙著引着,来到韩凛的书房时,时间已指向了傍晚。
原本他早就到了,听见孙著说陛下尚在批改奏折 ,就没让人惊动。
而是自己一个人,先在偏殿用了饭,等到韩凛忙完手头上的事儿,才跟着进来的。
原本正疲惫的韩凛,看见秦川来了,又是惊喜又是意外,方才的劳碌辛苦一扫而空。
他快走几步就勾上了秦川的脖子,笑道:“你怎么这会子来了?”
“想见你,所以就来了!”秦川很自然地环住韩凛的腰,将其抱在怀里。
现在,他的情话和动作,真是越来越纯熟了。
“真好!这样真好!”韩凛在心里想着,笑容如落英缤纷。
从路上就开始想的理由,终于在见到韩凛的这一刻摸到了门。
秦川看着面前之人的脸。
“还要告诉你,原定在十月初十的演习时间不变。”
他的手在韩凛腰间不断摸索着,一点儿都不安分。
嘴上还继续着,“为期三天,咱们要在山上扎营,你可要多带些厚的衣服。”
“当天你得早些准备,我辰时整就到宫门口接你,咱们需要尽早上山,才能不耽误时间。”
韩凛一句一句听着,眼睛里的笑似有钩子般,直勾得秦川心神荡漾。
待他说完,韩凛才笑。
“假公济私!这些事你大可找人传句话,不用自己来这一趟啊!”
谁知秦川丝毫不肯示弱。
“吧唧”一下就在韩凛脸上亲了一口,理直气壮道:
“我一开始不就说了,是想见你才来的吗?当然是假公济私了!”
此话一出,韩凛哈哈笑着,紧紧搂上了秦川的脖子。
是的,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相爱方式——
那么坦荡、那么诚实,没有任何避忌与猜疑。
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无论是想念还是爱意。
殿内的两人拥抱在一起,彼此的心跳隔着衣服,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只是没了曾经得热烈和疯狂。
如今的跳动,是那样有序而充满活力,带着一种坚实的安定感。
稳稳放在自己胸腔里,另一端却连着对方的心脏。
“等那天,你先让飞骑营的人进山,咱们再上去扎营吧……”
韩凛明显是在顾忌什么,组织着语言。
“免得暗卫们,看见我这张脸会不自在……”
后面那一句,他的语气明显低了下来。
无论当初,是怎样在秦川面前袒露了过去。
可那些血腥与杀戮,到底还是让韩凛忍不住地自惭形秽。
秦川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处,一边摸着那冰凉的发丝,一边郑重说着:
“韩凛,记住……以前那些都过去了,往后一切都有我在!”
“跟着你,我不怕去任何地方……哪怕是地狱,我们都一起下!”
说完,他捧起韩凛的脸,轻轻吻了上去。
秦川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固执地治愈着那些岁月里的伤疤。
他要让韩凛,在想起那些过往时,在所有的苦痛中,至少还能回忆起,自己的陪伴与誓言。
如果自己是他的光,那就让这份光芒,彻底渗透进曾经的年月里!
让那个在黑暗中行走的少年韩凛,清清楚楚地看到——
他向往的光,从来不会熄灭!
无论走不走得到,那光都会为他而来!
无论他身处怎样的无间炼狱,那抹光,都会永远陪伴在身旁!
韩凛的手,游走在秦川胸口。
那吻里的绵长爱意,经由他们的唇齿传递到彼此心里。
事实上,韩凛明白,什么都明白。
但他的确需要时间,去平息那段动荡与黑暗。
好在,属于自己的光近在眼前,将来会一直闪耀在身边,再也不会远离、更不会消失。
他用手指轻轻划过秦川的侧颈,如此刻的吻一样柔软。
面前之人的呼吸那样温热,嘴唇如此丰润细嫩。
舌头卷过的力道也那么缓,似在安慰又似再哄逗。
韩凛情不自禁地,叼过秦川的下唇吮吸起来。
愈加用力的贪婪,顺着不断加重的力度传递过去,令秦川也逐渐躁动起来。
箍着韩凛就是一顿揉捏,直到对方衣鬓尽乱,才舍得放开。
“夫君这次,可真是主动啊!”
韩凛后退了半步笑着,将自己的衣服理了理。
坐到旁边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秦川。
秦川也笑了,只是没了一开始的温柔体贴,而是很肆意的感觉。
眼神中透露出的玩味,亦与从前有了很大不同。
曾经不是**到了极点,他根本不可能有如此积极的进攻。
而现在,毫不避讳的热烈,就像一把明晃晃的利剑,每一下都直刺韩凛胸口。
“对了,买马的事儿已经交代下去了,金络苑那边昨天刚传回消息,人已经启程了。”
韩凛边说,边将一条腿搭在了另一条腿上。
无处着力的小腿微微荡着,惹得衣襟随之晃悠,引得秦川遐想无限。
只见他又捧了盖碗来,修长的手指捏着杯盖慢慢撇了几下。
头微微晃动,吹拂着上面的热气。
稍有凌乱的发丝披在身后,随着韩凛的动作。
又几缕垂到侧脸上,愈加风韵荡漾。
秦川目不转睛地盯着,硬生生咽了下口水。
压制住想要就地按倒韩凛的冲动,跟着坐到旁边的位置上。
他们之间,还有正经话要说。
“国库还能撑得住吗?若是劳民伤财,反而本末倒置了。”
跟着萧路后,他真是长进不少。
从前只知习武射箭的少年,终于懂得了民生与朝堂的艰辛。
放下茶杯,韩凛转头看向秦川,说:
“你放心!中州历经几代的休养生息,不是没有家底的。”
“以前是找不到后续维系之法,才不得已总想着节省,现在有了新政新法,后面只会越来越好。”
“不过我也不会冒进,总还是有谋划的,每一笔支出都盘算过,没问题。”
放下心的秦川,刚要倾身过去挑逗韩凛,马上又想起一事,赶紧道:
“买马的消息,北夷那边迟早会察知,还是要早做安排才好。”
一声轻笑传入秦川耳朵,犹如春风拂面般令人舒适。
只听韩凛懒洋洋道:
“不用他们自己探查,早在第一次遣人去买马时,中州这边就放出了许多真真假假的消息。”
“之后每次去都是一样的,有真有假,全凭北夷自己判断。”
“你啊……”秦川真算是服了韩凛。
“还有什么是你算不到的呢?”
“当然有啊!”比之刚才的闲散,这时候的韩凛反而坐直了。
一本正经道:“天下人里有两个我算不到,一个自然是夫君的心思,另一个嘛……”
“是韩冶吧?”秦川瞥过头,听语气很有些在意。
“他又干了什么,让这好皇兄为难的事儿了?”
“哟,夫君这醋劲儿还没过呐?竟替他来我这儿叫皇兄?这么大人了,跟个孩子置气,也不嫌羞得慌!”
说着韩凛站起身,一下坐到秦川怀里。
手自然而然地搂上对方脖子,笑得愈加奔放。
秦川在气势上也是丝毫不输。
一下扣住韩凛的腰,将自己与他的距离又拉进了几分,嘴角斜斜勾着道:
“我这是怕官人累着才有此一问,谁知你竟这般想我?”
边说,边用手在韩凛鼻子上刮了一下,算是略施惩戒。
韩凛搂着秦川摇了几下,才说:
“好了好了,说正经事!淳王已经正式上疏表示,愿将名下半数田地、佃农归还朝廷,以做表率。”
“什么?”秦川明显懵住了,没想到这一次的韩冶,竟会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他说王府里,素来只有母亲和他两人,是极省事的。家下人也多有别的进项,朝廷给的远在需求以上,长此以往下去,只会助长奢靡之风。”
“所以愿带头,还田、还农给朝廷。”韩凛很认真地,解释着来龙去脉。
秦川点点头,感叹道:“这孩子,真是长大了!”
“只不过,他这样也真让我为难……”韩凛的头靠上秦川肩膀,缓缓说。
“可不是,皇家里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这么做。有些人钱多得垫脚,还要到处捞呢!”
“想让他们从身上刮下一点儿,还不得跟要了他们的命似的?”
秦川自然知道,这难在何处。
“但这一步,的确势在必行。”韩凛的声音掷地有声。
“就算没有韩冶这遭,我也打算在人口统计后期进行这一步。”
“只是没想要这么多!原本打算,哪怕从每户皇家里掏出一成,对国库来说都将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然而,臣子的封赏是万万动不得的,他们靠真本事赢下来的赏赐,自然跟那些会托生的皇族子弟不一样。”
“我猜,韩冶一开始,不止想归还半数吧?为着支持你,他怎么得掏出个七八分。现在这五成,还是你硬拦下的结果。”
秦川不止了解韩凛,更了解韩冶。
“呵呵呵……”韩凛笑道:
“你还真是知道他性子!起初怎么都要还回来八成,我好一通劝才给压住。若他这么大的力度在前面,后面宗室岂不是要人人自危了。”
谈话中,秦川的手始终都在慢慢拍着怀中人的后背,像是一种经久不绝地安慰和支持。
他那清朗的声音传入韩凛耳中。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就做到底!怕得罪人,可干不成大事!”
嘴唇的柔软伴着**的呼吸,扑到秦川面颊上,紧接着就是韩凛的笑语。
“好,夫君快人快语,我也不能婆婆妈妈!等陈大人回来,我们再商议一下。”
说完,两人便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眼前徐徐展开的光明大道,虽然路途遥远漫长,又荆棘险阻无数。
可只要有彼此在身边,他们就有勇气走到终点。
从下一章开始,名为“金鳞开”的飞骑营演练大戏就要来了!
其中,包含着韩凛“空白”年月中,血雨腥风的过往;
包含着暗卫集团,初始“五人组”的种种秘辛;
更包含着飞骑营众人从略有隔阂,走向铁板一块;
以及,川凛二人感情再度升温的契机……
回想起来,这部分在写的时候,
细纲就准备了快两万字,每一场调度与安排,都是改了再改、精益求精。
甚至还在本子上边画路线图,边计算人数,
务求能以自己不高的能力,尽可能展现出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
或许,有些小伙伴会觉得,此处不是“磕CP”的重点,所以没有必要。
但在我看来,“飞骑营”一直都是秦川成长之路的外化。
只有飞骑营成长了,秦川作为“爱人”和“将军”的身份才更加有说服力。
他才能成为理想中的那个,与韩凛并肩作战的“战友”!
才能为后续的故事,铺垫下合理的心理动向。
一直以来,我想写的都是一个关于“成长和爱”的故事。
如果,我们心里,真的存着对他人与生命的热爱,就不会惧怕成长、惧怕挑战。
我们会因此,而变得更加勇敢!
我们会敢于审视自己、打破自己、重塑自己、成为自己!
所以,
答应我,
不要跳过“金鳞开”。
给故事里的人,一次成长的机会。
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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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浮生闲 心之所至,情有所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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