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为父则愁

商天霖看着背对房门跪在院子中的儿子,猛灌凉茶头疼不已,熊孩子欠教训,得想个法子治治才行。

商战长得浓眉大眼,像极了商天霖,但是脸型却像他娘柳依依,下巴尖削看上去比父亲少了几分粗狂,多了几分书生气息。

但是性子却一点都不像个书生,长到五六岁该认字开蒙了,就被商天霖送去了京城最好的书院进学。可是,被送去书院的商战整天偷溜出去,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就算坐在学堂里也不听学只会骚扰同窗,夫子也管不住,最后被书院劝退了,夫子只道朽木不可雕也,望另寻高就。之后也送去过不少书院不出意外也都被劝退了。

商战不喜欢念书,只喜欢练武,当初满月抓周的时候,便是抱着爹娘的兵器不撒手。比起学堂里认真看书的同窗,摇头晃脑的夫子,他更喜欢玩各种兵器。

“今天还敢偷血阙出去玩,明天是不是就要放火烧房子了。再没有愿意收他的书院不说。我都往家里都请了多少先生了,个个都被他变着法的赶跑了。”

“我就说学些实用的东西不比那些之乎者也有用了,读太多书小心读成个书呆子,要是变成了陆太宗的迂腐样子,可有你烦的。况且,他清晨便自己起身练习马步,我的刀法于他学起来也是轻而易举,试问谁家孩子能具备此等天赋与毅力?”柳依依反而不以为意,磕着瓜子一脸慈祥的看着跪在院子里的儿子。

“那能一样吗?只知习武不懂世事,以后如何继承大司马之位。”商天霖没好气的回她。

柳依依杏眼转了下,觉得有道理,“要不,让太傅来教他?这些书生也只有太傅能制得住他。”

“太傅那么大年纪了,你还是放过他吧。”商天霖眉头紧锁,不赞成道。

“你既说这般不行,那般不妥,那你说该如何是好!”柳依依反倒来了脾气,朝他脸上丢了把瓜子壳。

商天霖拍掉身上的瓜子壳,道:“你恼我作甚,不能让太傅教他,但是我去找太傅指点一二总成吧。”

“那现下就去吧。”柳依依催促地推着他说:“问不到别回来吃饭了。”

院子里商战看似老实地跪着,一双眼睛却是飘来飘去地到处巡视着。他瞧见娘亲养的那只圆滚滚的长腿小白狗扭着屁股跑进了院子里,眼神一下就亮了。在小白狗迈着长腿从他身边跑过的时候一把抱在了怀里,揪耳朵扯尾巴揉肚子,正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眼角一瞥,见他爹走出房门,立马扔了小白狗,双手捏着耳朵老老实实跪好,低着头装作在认错的样子。

被蹂躏了一圈又被扔出来的小白狗,对着商战奶声奶气的叫了两声之后,哼哼唧唧地跑进房找人告状去了。

商天霖见他这样,佯怒道:“老实点,再敢乱动我现在就把你吊河边那颗柳树上!”

商战闻言,立刻收敛了先前的轻浮,缩了缩脖子,毕恭毕敬地跪好,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动弹。河边柳树,是刘二虎的地盘,若是被其撞见,必会引来他无尽的讥讽与嘲笑,甚至可能因此被耻笑整整一年。每每想到刘二虎,商战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刘二虎那无赖的行径,实在是欠揍。商战暗下决心,若有机会再次遇见刘二虎,定要狠狠教训他一番,以解心头之恨。

商天霖出门去了太傅府,太傅府离大司马府不远,也就一条街的距离。

太傅顾蕴之,时年六十有二,耳顺之年依然老当益壮精神矍铄。

商天霖被下人带进院子里时,顾太傅正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摇着蒲扇乘凉,大儿子顾明彦正与他说着什么。顾蕴之见他来了也未起身,只笑眯眯让顾明彦给他搬了把椅子过来。

顾明彦搬了椅子过来,便道告退。商天霖与他回了礼,重重的坐在椅子上便开始唉声叹气。

“大司马,何事愁容满面呀?”太傅瞟了他一眼摇着扇子继续笑眯眯的问。

“唉,竖子顽劣,学生不知该如何是好,求老师指点一二。”商天霖一张粗狂的脸,写满了郁气。

顾太傅见他这般神情,忽而拍腿大笑起来。

“商小子的事可是声名远扬啊,他跟你幼时真是如出一辙,当初你烧我胡子的时候,我就是你现在这般感受。哎呀,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末了又瞅了他一眼,继续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老师,你就别取笑我了。幼时顽劣的事早就跟你道过谦了,就别回回都提了成不。”商天霖揉着眉心,无奈的看着顾太傅。

“不成,谁让我心眼小呢。”太傅扇着椅子悠悠哉哉的接着说“我可早盼着这天啦,见你现在这般,我可真是太愉悦了。”

顾太傅摇着摇椅高兴得唱了几句小曲,直到打趣够了才开口说道:“圣上让我下个月给三皇子开蒙,我跟圣上说一声,你把商小子送来当个伴读吧。”

“当真!真是多谢老师了。”商天霖喜上心头,宛如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起身乐颠颠的走了。

“我不去!”知道这个“好消息”的商战在地上打着滚的撒泼耍赖,“皇宫里面太无聊了,管这管那的规矩一大堆,我才不要去!”

每年宫里大节小宴不少,柳依依是大司马夫人是以常收到邀约,她不喜欢这些宴会却又避不掉躲不开,索性也经常带着商战赴宴。宴上只负责给儿子塞吃的,对于那些明争暗斗她向来也不去理会。

但是对于商战来说却是不一样的,一开始他还挺高兴,那么多好吃好玩的,还能顺道嘲笑大司徒二公子人模狗样,也就是刘二虎。但是去的次数多了之后,他开始抗拒了。每次去之前娘亲都要耳提面命一番,要他遵守说各种规矩不说,还回回都被娘亲塞的吃的撑得走不动路,最主要的是刘二虎也渐渐不来了。

见商战在地上撒泼耍赖,商天霖反而没有发怒也没有揍他,只端起茶杯笑着打趣道:“哟,商公子还知道规矩了。”

商战见他爹这似笑非笑的语气心里凉了半截,完了,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但凡他爹会揍他的事,就是还能耍赖混过去的事,如果是这似笑非笑的语气,那就是怎么都改变不了了。他回房之后想了半天,觉得如果自己在月初之前逃出去,或许能够避开那即将降临的皇宫求学之命。

当晚,他就下定决心离家出走。

回房之后他把桌布铺在床上放了几个玩具进去,又去床底下扯出个小盒子放了进去,最后扯着桌布的四个角随意一裹,做成了个小包裹拿在了手里,偷偷摸摸的从窗户爬出了房间。

“爹,这么晚您在院子里干嘛呢。”

刚翻出窗,转身就见他爹背对着他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天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商战吓得赶紧把手里的包裹丢回了房间,房间里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商战缩了一下见他爹没转过身,就装作没事人一样问道。

商天霖这才转过身,说:“我夜观星象,得知今夜有一奇观现世,所以特地来蹲守,儿子你也一起来看吗。”

“什么啊?”商战莫名其妙,他爹什么时候会看星象了?

“猴子爬窗啊。”商天霖一脸你居然不知道的表情看着他。

商战:“……”

父子俩在短暂的沉默中相互凝视,最后是商战被他爹盯得败下阵来,他讪笑两声说道:“那我再给您表演一个猴子关窗。”

说完,他原路从窗户爬回了房间,并且关上了窗。

第二天一早,商战食不知味的吃着他娘做的馄饨,味同嚼蜡。他双目无神地看着饭桌对面,他爹商天霖正表情夸张地说道:

“哎呀,你是不知道这猴子身手有多灵活,他爬出窗还能原路爬回去,还会关窗呢。”

柳依依笑得花枝乱颤,笑闭说道:“行啦,这猴子我是瞧不着了,你也少说两句吧,馄饨都要凉了。”

“战儿,一会去演武场跟你爹对两招,让娘亲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柳依依见儿子依旧目光呆滞,她忍着笑往商战碗里加了两勺辣子,又掏出帕子给儿子擦了下嘴角。听到这,商战两口扒完碗里的馄饨,被辣得眼冒泪花,也挡不住他两眼放光地看着他爹,身后仿佛还有个尾巴在摇。

一个时辰之后,商战流着泪趴在了演武场地上。

“说多少次了,要冷静下来看清对手的招式,以招对招,方能达到制敌的效果。”商天霖把他拎起来,给他拍了下身上的土,问道:“还继续吗?”

商战倔强的擦了把眼泪,去武器架上拿了把木刀道:“继续,但是爹你能不能别再敲我头了。”

商天霖爽朗一笑,“好儿子,再来。”

在演武场挨了一上午揍之后,下午商战换了套干净衣服,愉快的跟他爹上马出城踏青去了。一路上商战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待到出了城商天霖下马,交代两句之后就让商战自己骑马玩去了。

商天霖目光深邃,凝视着正尽情嬉戏的儿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始终秉持着让儿子在无忧无虑中茁壮成长的信念,因此未曾过分约束儿子的天性。即便时常给予教导,也仅是在儿子行为过于出格时,才加以引导和规范。然而,他深知儿子未来的道路漫长,需要学习的知识无尽,需要了解的世界广阔。

北方狄人频频异动,局势愈发紧张,这让他不禁担忧,自己是否还有足够的时间,陪伴儿子安然成长,。

“爹!爹!你看这是啥!”

商战的呼喊让商天霖回了神,只见儿子抱着个西瓜骑策马朝自己奔来,如果能忽略后面举着锄头大叫偷瓜贼的农夫,自己可能也会跟着一起开心。

道了歉付了钱,顺便被农夫说教了一顿之后,父子二人找了个亭子吃瓜。

嗯,真甜。

茁壮成长?活着就行。

近黄昏的时候,两人路过一片农田,田地里绿油油一片,在晚风中摇曳。商天霖牵着缰绳,带着商战缓缓地回城,商天霖指着田里的庄稼,问道:“战儿,知道这是什么吗?”

商战点头回到,“知道,这是五谷。”

商天霖略感意外,回头看向坐在马上的儿子,“那你可知五谷是哪五种?”

“五谷分别是黍、稷、麦、菽、稻。”商战得意洋洋,继续说道:“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

商天霖接道:“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①

商战半天才反应过来,“爹,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商天霖皎洁一笑,利落地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带着儿子回家了。

还成,也不是一无所知。

到了下月初,再次试图耍赖的商战在被他爹揍了一顿之后,万般不情愿的哭着被打包送进了皇城,成了三皇子陆临川的伴读。

临走前,商天霖温和的摸着商战的头说:“去了之后不要调皮,太傅年纪大了经不起你折腾。”

商战撇撇嘴,心里反驳道:老狐狸明明硬朗得狠。

①出自《孟子·滕文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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