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凌武镇

崇元十年,秋。

大鄢国凌武镇,凋敝无人的街道上柳絮因风四散,吹进了这里唯一一家敞着大门的客栈之中。

客栈大堂的的账台后面站了个青衣姑娘,头发只绾了一半,剩下的披散在身后,脸上稚气未脱,约莫也就十六七的年纪。她原本正提笔在台上写着什么东西,见门外风大,立即放了毛笔,两步并做一步急急上去准备将门合上。刚关了半扇便隐约听到一道声音:

“哎哎哎,慢着慢着!”

她闻声望去,两个侠客打扮的女子迎着风尘跑了过来,嘴上忙叫着:“姑娘你人美心善,收留我们一晚可好?”

青衣姑娘没说话,用目光上下扫了一圈,将二人的样貌看了个真切。

两人衣衫不整,头顶散乱,灰土糊了满脸,像极了个落难逃灾之人。特别是其中一个人,手背上还有个新鲜的血痂,足足有嘴巴大小,叫人看着直皱眉头。

那青衣姑娘也不例外,但她没有将这种情绪展现在脸上,反而眉眼弯弯,笑着将侠客二人迎进了店内,将门虚掩上说了句:“稍等。”后转身进了后院,没一会便带着清水、纱布、剪刀与一些外伤药回来了。

手上有伤的女侠客愣了愣,道:“多谢姑娘!”

青衣姑娘浅笑着回道:“无妨。我下手没轻重,疼的话就跟我说。”

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沾过水准备去擦拭侠客手背的污渍,定睛一看,那口子开在虎口处,呈扇状,伤口小而多,不像利器所划,倒像是串血牙印。

意识到这点,青衣姑娘忍俊不禁道:“现在的大侠,行走江湖都靠嘴上功夫论成败了?”

这番调笑引的旁边另一个愤愤道:“什么啊,街头那个老乞丐想靠蛮力抢我们的钱,让我家大小姐一脚踹的趴地上起不来了,后来他趁着我们跟另一个老汉打听事情的时候,一口给咬了上来。看着瘦了吧唧,咬起人来跟条疯狗似的,咬住了就不松口,最后还是卸了他的下巴才了事。”

青衣姑娘手下利索,听人说话的工夫,清洗上药带包扎一气呵成后,抬起头,脸上标志的迎客笑容未改,继续道:“两位也见了,凌武镇现在虽然人迹罕至,但也不怎么安生,君子尚不立于危墙之下,你们也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那个被称呼为大小姐的侠客不甚在意,微微抬起自己那只被包扎过的手,来回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笑着说道:“姑娘的手艺,屈在这种小地方可惜了。听闻这里被捻教祸害多年,民不聊生却无人问津,每一任父母官都在四处打点上面,想要调走呢。”

青衣姑娘收拾了桌面,为两人分别倒了碗热茶,碗内茶水色泽寡淡,要不是面上飘着几根茶梗,不然还真会让人以为这只是碗普通热水。

“我自小长在这里,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可不可惜的。”青衣姑娘缓缓柔声道:“至于你说的那捻教......几年前,凌武镇的确来了一群自称捻教信徒的家伙,拿着什么身份象征的香囊、治百病的仙丹、保平安的纸符咒,四处宣扬他们的天主,不断吸纳教众。顺者昌,逆者亡,有的教众,跟着去了下个地方,有的吃了他们的仙丹死的死,疯的疯,和那些死活不信教的一道,下场都不太好看。不过现在好了,没人了,也太平了。不然依照二位的装束,又非本地人,捻教可是要把你们抓起来审讯游街的。”

那位大小姐冷哼一声,道:“别提了,我们在西边的那个村子里简直是人人喊打,真就有几个自称捻教的说我们是妖怪变的,要扒光了处以火刑。”

青衣姑娘问道:“所以你们一身灰土,是因为从火场里逃到这里的?”

“不!”另一位侠客姑娘道:“那个村子里大多都是老弱妇孺,我家小姐不想伤了她们,于是东躲西藏,还留意了一下那几个捻教的领头人住处,等夜深了以后,一把火把他们全扬了。”

听到这,青衣姑娘恍然大悟:“我本来还纳闷,昨天夜里,西边的天怎么忽然亮堂了起来,原来是二位的功劳。”

说完,她又一次看向二人灰土脸,忽然笑了起来,不同于方才的礼貌迎客,这一次的笑容格外灿烂:“我给二位大侠开间上房歇息吧,这几日应该是累坏了。楼上有刚烧好的洗澡水,洗一洗可以解乏,等下我再给二位送些吃食上去,吃完好好睡一觉。对了还有......”

“三落!”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只见二楼拐角边跑出一个妇人,隔着栏杆向下喊道:“他醒了!一醒来就在吐血,你快来!”

那妇人急的在原地急跺脚,嘴里更是有些含糊,不过‘三落’这两个字却真真切切落在了那位大小姐的耳中。她的目光在妇人与这位被称作三落的姑娘身上都扫了一遍,心里想着:“这可真是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位被称为三落的青衣姑娘向两人报以歉意的微笑,大小姐则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快些上楼。与此同时,她那时不时脑子缺根弦的丫头,此刻丝毫不掩饰震惊之情:“吐、吐血?那岂不是很严重要死人吗?”

大小姐一边内心感慨这丫头的关注点如此奇特,一边虚扶自己的额头:“楚兮,等这次黎年出征回来,我让他带你去军营里呆几个月好吗?锻炼一下你的反应能力。”

“小姐......”

楚兮丫头听来了这话里有话,可一时又想不明白背后的意思,正要开口一问,却被大小姐挥手叫止。

顺着大小姐的目光回头看去,那妇人已然走到了她们二人身后,脸上歉意十足:“对不住了两位姑娘,小店接待了位身体不太好的客人......那个,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们了?这样,我下厨去给两位炒几个菜,压压惊。不过,小店现在也没什么东西了,还希望姑娘们不要嫌弃,这就当送你们的了!”

大小姐至此,大致猜出了妇人身份,笑着点头道:“那有劳掌柜的了!”

“没事没事,你们不嫌弃就好!”

掌柜的说完,正要转身进后厨忙活,门外忽然一阵骚动,三个白面书生将骡子栓在客栈前的拴马桩前,端着身子走进来,向大小姐和楚兮这主仆二人幌了眼,便径直走到大堂最中央的位置坐了下来。

三人皆用布带系发,上身崭新长袍,脚下则是粗糙的手编草鞋,瞧着是既斯文又寒酸。大小姐暗暗掐指算了算日子,一下便知道他们是赴京赶考的秀才。

“掌柜的,把那坛酒拿来。”其中一名秀才指着方才三落所在的账台,上面有坛已经启封了的酒:“再随便弄点热乎饭。”

掌柜的有些犯难:“客官,小店就剩这么半坛子酒了,楼上还有位病人等着用这点子酒疗伤呢!这样,这顿我白送你们......”

“疗伤用酒?”那秀才一脸鄙夷:“我可没在书里见过!你是不是不想卖,故意唬我呢?告诉你,爷有钱!”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了几块碎银拍在桌上:“你麻溜的给爷几个把酒拿来,要不砸了你的店!”

“他但凡除了孔孟,再多看两本医书,或者有点常识,都说不出世上没有酒疗伤的话!”楚兮身子向前探了探,凑到她家大小姐跟前,小声说道:“大鄢怎么净是些读书读到傻的人?”

“大鄢的候补官员,原来都是这种货色啊,那可想而知,已经入朝为官的是一副怎样的德行!怪不得先是丢了是上北三州,后又让草原匈奴打的连国都也守不住,只得退居南岸,现在居然还心甘情愿龟缩于一隅。大家都这幅德行,就算有十个黎照将军,北伐复兴都是痴人说梦!”

大小姐顺着楚兮的话说,却没压声,大堂本就空旷,在场的几乎都听了个清楚,特别是那三个秀才,面目铁青。

其中那个开始找掌柜的要酒的秀才,应该是三人中的领头般的存在,此刻更是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盯着这边,拍了拍桌,手指指着素霓的鼻子边走边骂道:“你一界女流懂什么!”

砰、砰两声响,素霓和楚兮先后将佩剑拍在桌上,那秀才原本大步流星向前迈的腿僵了一刻,接着讥讽一笑:“会使么你们两个?别以为拿把剑就以为自己会了什么绝世武功了!还有,也别觉得自己听了哪间茶馆说书人讲的故事,就觉得自己博古通今。十个黎照将军怎么了?我大鄢人才济济,用他一个企图煽动内乱,通敌叛国的败家犬来收复失地?可笑至极!”

“喂,你说话注意着点!”楚兮剑指那秀才,厉声道:“黎照将军乃当世龙城飞将,战边疆守国都,威名四方,整个十二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年鄢都保卫战,守城守到最后的全都是黎将军自己家的家丁,援军到的时候城楼上没一个活人,鬼去投的敌吗?造殉国烈士的谣你还是人么!”

秀才双手抱拳举在脑袋一侧:“这是陛下亲写的手诏,晓谕全国,你是想质疑当今皇上吗?”

“你!”

“楚兮!”

大小姐一把拉住欲上前的楚兮。

见此,那秀才更得意了:“你不会不知道这道诏书吧!也对,女人哪知亡国之恨,她们抱着琵琶上赶着去讨好侵略者都来不及呢!”

楚兮推搡着她家大小姐,欲挣开冲上去好好教训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秀才:“小姐,我今天要不割这酸秀才的舌头喂狗,都对不起这些年子誉少爷对我的关照!”

大小姐手上又加了几分力,将楚兮牢牢制在原地,余光扫到惊慌到手足无措的掌柜,开始在心里盘算如何在不将大堂弄脏前提下,送这个一肚子酸水的秀才一程,让他亲自下去给黎照将军下跪赔罪。

突然之间,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掌柜的,他们要酒给他们便是,闹成这样多不好看。”

三落从楼上转角走出,那嚣张的秀才眼睛陡然一亮,目光追随着她缓缓下楼,见她走到账台前端起那半坛子酒,道:“几位客官是赴京赶考的?那便是未来的官人了,官人想要吃碗酒怎么了?这样,小女子去将这酒拿到后厨煨上一刻钟,这是上好的桃花酿,要热了才好喝!”

几个秀才喜上眉梢,连声说好,但掌柜依然一脸愁容,在三落路过她时,低声询问:“这酒给他们喝了的话,那楼上的......”

三落摇头道:“没事,反正也不差这一口。”

见三落和掌柜的进了后厨,那领头的秀才甚是得意:“你们俩多跟人家学学,一天天喊打喊杀的,有用剑吓唬人的功夫,不如回家多学学女红!”

“秀才!你说是你的脑袋硬,还是这桌子硬?”

大小姐说着,左腿忽起,轰的一声,将面前的木桌踢了个七零八落。

这一下,给楚兮以外的所有人都给看傻了,那领头的秀才双腿颤的站都站不稳,甚至在见到大小姐向前轻轻一个跨步后,大叫着跌坐在了地上,手脚并用的向后爬退,草鞋掉了一只也顾不上捡,再无半分方才那般的威武模样。

楚兮捡起一条桌子腿,在秀才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喂,我家小姐问你话呢,是你的脑袋硬,还是这桌子硬?”

她边说笑边用桌子腿指了一圈后面两个秀才:“告诉你们,我家小姐十六岁的时候可是徒手制伏过狼的。你们谁要是觉得不服,大可过来比划比划!输了的话以后就不要碰笔杆子了,回去学学缝针,再缝两双布鞋鞋穿吧,草鞋看着怪寒碜的。”

原本在后厨忙活的掌柜听到前堂的动静吓了一跳,正要出去看看时被三落拦下,直到炉子上的酒热好,其他东西也准备就绪了三落才拉着她端着盘子一齐走出来。

大小姐有错在先,率先向掌柜的作揖赔礼:“对不住了掌柜的,您开个价吧,我们绝不还口。”

掌柜的看向三落,可三落却像是看不到这一地狼藉般,笑着将酒放到桌子上,还将地上的秀才扶了起来:“几位官人是怎么了?一个个跟被抽了魂似得,来喝杯酒,压压惊。”

她倒了等人份的酒,分别放在三个秀才的面前,可他们似乎真的是没魂了,一动不动像个假人。

三落左手食指曲起,轻轻叩了叩桌面:“怎么了?方才因为半坛子酒和那两位姑娘闹得这么不愉快,现在酒来了,怎么还不喝了,是想叫那位姑娘把你们的脑袋也当这桌子的踢吗?”

大小姐迎合着三落,抬腿勾过邻近的板凳,凳子腿蹭着地砖拖出又长又刺耳的声响,也正是这声响,三个秀才这才如梦初醒。

三落又叩了叩桌子:“喝了完了就快些上路,说不定赶在黄昏前能找到家富裕点的客栈。”

见三个秀才不动弹,大小姐也将桌子拍的砰砰响:“喝啊!等人喂呢?”

楚兮将桌子腿摔在地上:“喂的话就是用剑给肚子开个窟窿往里倒啊!”

话至此,三个秀才抓起酒杯便往嘴里倒,生怕那个暴脾气的大小姐下一刻真就提剑过来了。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其中一个秀才将杯口翻向大小姐的方向:“您看,我、我喝干净!我可以走了吧?”

另外两个也跟着连连点头,用殷切的目光看向大小姐。

“别急。”三落将酒壶立在桌子正中央:“我说的是将酒喝完了上路,这才第一杯,文人骚客不能连这点酒量都没有吧?”

“确实,这点酒量都没有,进了朝堂也是丢人现眼。”

大小姐站起身走了过来,三个秀才见此,身躯皆是一震。

她取了酒壶给三人分别满上:“这也不多,喝完很快的,还有......”她眼光一转,直勾勾盯着那个叫自己女侠的秀才:“不是女侠,是少侠!自古可没谁说过‘少’这个字只能给男人用,就算有,这规矩打姑奶奶这儿也得乖乖改了!”

“是、是是!”秀才干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少侠!”

她们盯着碍事的酸秀才们喝完酒,便将其打包赶了出去。

至此,大小姐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可以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三落身上了。

她拉着楚兮一同收拾大堂,脸上尽是愧疚:“掌柜的,三落姑娘,是我不好,太冲动了。”

三落手一挥,大度的不像话:“没事没事!反正这店迟早要关门大吉,不差这一张桌子。”

“三落......”掌柜的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三落用扫帚将多余的木屑扫到一起,没耽搁地又去整理散架的桌子:“昨天我就和您说了,凌武镇现在人烟稀少,至少这几年不会有什么变化,早点走,也能早点谋出条新出路。”

“说得轻巧,这店可是我家祖传的,我又不像你和南大夫有一技傍身,出去至少饿不死。”掌柜的四下望了一圈,见收拾的差不多了,摆了摆手往后院走去:“算了这个等下再说,我先去后面给你们做点吃的。”

大小姐原本在一旁打扫,听见掌柜的这么说,连连向她道谢,之后又赶着接过三落手里的东西,借此搭话道:“方才听三落姑娘的意思,你前几年出去了,最近才回来。方便打听么,你出去做什么了?”

楚兮无声的重复了一遍:“三落......”

这个名字频繁在她耳边被提及,此刻,她也终于想起了半个时辰前在街边,那个老汉和乞丐争执的,说凌武镇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都是因为老汉的儿子一把火烧了医馆,赶走了那个名为三落姑娘的医女。

楚兮的眼睛瞬间瞪圆,左看看她家小姐,右看看三落。

听那个老汉说,她们此行要找的郑丹英便与三落有着莫大关联。

郑丹英其人,放眼整个十二神州大概也不会找出第二个像他一样传奇风光的人物了。

九岁前还是个街头靠着小偷小摸维持生计的小地痞,九岁后摇身一变,成了大鄢国第一大将军黎照的义子,十八岁率领一千骑兵深入大漠,三出定襄,功冠全军,不等班师便已加爵封为骁勇侯。

二十岁又同义父黎照共掌三军,仅以一万骑兵对阵彼时匈奴单于之子所率主力,并将其生擒押送回京,就此名声大燥,十二州之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少年将军的本领。

不过,就算他曾经再风光,那也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十三年前,这位天纵奇才忽然失踪,下落不明,黎照将军也不许任何人再提起他的这位义子。

再后来,中原就乱了,起义军和北方外族搅在一起,逼的整个朝廷连夜向南方撤离,而黎照将军则领兵死守大鄢帝都最后一道防线,最后战死于城墙之上。

“小姐......嘶!”

楚兮喊了一声,正要开口提醒她家小姐眼前人的重要性,突然之间脚背传来一阵巨痛,痛的她将原本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大小姐撤了脚,跟没事人一样朝三落笑了笑:“不是我说,既然都走出这小镇子了,怎么又回来了,要是一切如初倒也没什么,可现在你看,这里都快成空城了。”

三落目光向下,正好瞧见了这主仆二人的小动作:“两位认识我吗?”

否则,这丫头不会听到她的名字便有这种反应。

还有,面前这位姑娘的问话技巧,乍得一听只是普通的寒暄,可要是将她的问题拆开来一一回答,自己的情况基本便露了大半,所以她立刻意识到这两人是另有所图的。

“不认识。”大小姐摇摇头继续道:“我们刚才在外面遇上了个乞丐和老汉,他们说这里原先有个三落姑娘,医术那叫一个了得,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楚兮早便习惯了她家小姐张口就来的夸大说辞,可三落不同,双颊微红,干笑两声道:“那两位可是来找我师父的?”

大小姐抿了抿嘴,学着三落的样子也干着笑了声,问道:“之前有很多人来找过郑丹英?”

据那个乞丐和老汉的说法,郑丹英一直足不出户,生计的维持全靠他夫人开的一间医馆。他们隐约猜到那个住了十多年前的街坊可能是个人物,但他们懒得深究,又不是什么被朝廷悬赏的钦犯,举报了有银子拿,正所谓无利不起早,所以镇子上其他人也不怎么在乎。

他们还提到,郑丹英收了两个徒弟,一男一女,男孩叫十一,女孩便是三落。南大夫也就是郑夫人,出诊时又常将三落带在身边,有时候南大夫忙不过来了,她也会帮着看诊,三年前南大夫失踪,她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凌武唯一的郎中。

两年前,郑丹英不知道从哪里寻到了南大夫的下落,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丢下医馆和两个徒弟,又一次不见踪迹。彼时,捻教刚在凌武镇兴起,依照他们的疯狂程度,这位大小姐合理推测郑丹英是被盯上,跑出去避风头了。

她将这个推测说给三落,却被对方一口否认。

三落无奈摇头:“我师父平日虽然不怎么着调,但也绝不是这种没有担当的人。”

大小姐道:“是我唐突了,还请三落姑娘见谅。”

“两位应该不是鄢人吧。”三落说道:“所以不太熟悉捻教行事特点,他们每每新到一个地方,会将重点放到当地的妇孺身上,也许将一个女子污名化的手段太多、太容易,而且效果拔群,二位昨天不也领教过他们颠倒是非的能力了。总之,他们轻易都不会对男人下手的。”

楚兮听了这话,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们那个教,神不神佛不佛的,一听就知道有鬼!当官的要是从一开始就镇压下来,凌武镇哪里会是现在这般光景。”

她踢了脚地上散落的凳子腿,又道:“当初秦理国那几个自称捻教的在鸢都发符纸,还在闹市区喊话拉人入教,说他们的教皇是受了上天的旨意来度化苍生的,裴大帅直接就派人过去把那几个什么教徒捆了扔进牢里了,之后大刑一摆,一个个裤子都湿透了,连连说自己是受人蒙骗,实际上教皇是谁,哪里来的都不知道!”

听到裴大帅这个称呼,三落不由多看了楚兮两眼。

秦理国摄政王裴宪立是个将帅出身的外姓王,旁人见了他都尊称一声王爷,但军营和王府里的人始终改不过来口,还是按照老规矩称呼其一声大帅。

大小姐抬了抬手,示意楚兮闭嘴后,又朝着三落笑了笑,从衣袖中取了封信出来:“其实我也是受人之托,想着能见到本尊最好,见不到的话,至少要将这封信交到他手里。不知三落姑娘可愿意帮忙转交?”

她将信递到三落面前,可三落却没有伸手接。

那信封上干干净净,只有一个盖着“裴”字的朱印,可那印记自打拿出来后色泽便逐渐暗淡,直至全无。

这是秦理国特有,遇热才会显形印章,为了满足贵族那与众不同的虚荣心,特地打造的。也不能说全无用处,至少这印章所需的材料特殊且昂贵,一般人找不到也用不起,所以有时候这特殊材质的印章倒是可以用来辨真假。

秦理国用得起这种印章且姓裴的就那么一个,联想到大小姐的身手,还有方才那位名为楚兮的丫头称她为小姐,还有那位王爷为大帅,三落很快便确定她的身份——秦理国摄政王兼兵马大元帅裴宪立的唯一嫡女,裴素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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