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好在这让宁王头疼的环节并没有持续多久。靖远侯既然应下了娴妃的求助,自然是要让宴会热闹起来,好促进他俩感情的。

只是阖府上下讨论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商量出个具体可靠的章程来,没办法,府上的男子大多随了老侯爷的性子,上阵杀敌倒是拿手,可要说起揣摩少男少女的心思那是一窍不通,老夫人曾不止一次笑骂,若非老侯爷官做的大,家底也殷实,就这帮货色,够呛能娶到媳妇!

府中孙辈唯一的男丁小世子为人倒是文雅,可惜他那一套风花雪月的被老侯爷大手一挥否决了:他这个侄女在沙场厮杀多年,哪还瞧得上这么磨磨唧唧的的一套,娘们兮兮的。这番话气得小世子直跳脚。

侯夫人懒得听他们斗嘴,又把府上的女眷请过来集思广益,奈何他们府上可能真就缺了这条筋,一群人挠破了脑袋也没商量出个结果,眼见着日子一天天靠近,老夫人一拍板:先把宴会该准备的操持好,再想两个年轻人爱玩的项目,至于成不成的,听天由命吧!

因而直到现在,老爷子的心里还是没底,不过他毕竟是见惯了风浪的,面上丝毫不慌。很是从容地邀请众人举杯同饮。

也许是为了照顾大多人的口味,宴会上的果酒,酸酸甜甜的很是好入口,倒是蛮对宋君谦的口味,只不过看见老爷子喝得龇牙咧嘴那叫一个嫌弃,他还是忍不住和林文辛耳语:

“也是难为郑侯了,这酒对他而言恐怕跟水一样,一点兴味没有。”

林文辛也看见了她这位伯父脸上的表情,想到之前府中设宴他和父亲二人踩着坛子喝酒,西北最烈的烧刀子洒了一衣襟,直把兄长喝到钻进桌子底下,现下这酒对他而言恐怕还真不如喝水来得痛快,也有些忍俊不禁,轻咳了一声:

“王爷何必这般促狭?郑伯父若是认真起来,只怕在座没几个能安稳坐着。”

“那又何妨,郑侯当日送你出门,也算是我半个老丈人,我这新女婿头一次登门,就算被喝趴下,也不算丢脸。”

轰的一下,林文辛脸上当即泛起了红云,主要是她也没想到在这当庭广众之下,这人这般大胆,何况她都已经听见后面平安的憋笑了……

她有心说两句,又怕被人听见,自己忍着吧,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尤其是这人还微挑眉毛,一脸得色,左忍右忍之下还是没忍住,伸手在他胳膊拧了一圈。

“嘶”宋君谦当即抽了一口凉气,三分真疼,七分是故意,想也知道林文辛不会在这种场合给他难堪,能用多大的气力,不过是卖个乖,以防真把这人招惹急了。

他们这一番打闹自以为做得隐蔽,在有心人眼中可就不一样了,主座上的侯夫人看得老怀安慰,不住地点头,总算对今天的事有了几分把握,正要转头和靖远侯商量两句,就看这老家伙正举着酒壶苦大仇深,嘴里絮絮叨叨地抱怨,当即怒从心起,一伸手。

“嗷”老爷子正在心里吐槽这酒水甜了吧唧,淡出个鸟来,一时没有防备,当即就挺直了腰板,叫了出来。

加上侯夫人心里觉得他皮糙肉厚的,又有些生气,难免用了几分力道,直把他疼得面色扭曲,不停地倒抽凉气,要知道他这位夫人当年也是江门虎女,一根马鞭舞得那叫一个虎虎生威。

“咳!”自觉丢人的靖远侯清了清嗓子,敢怒不敢言地瞥了夫人一眼,打着哈哈:“本侯方才走神,被马蜂蜇了一下,不碍事,不碍事。”

他这么说,底下人自然不会揭穿,都跟着笑了两声。侯夫人斜睨了他一眼,也没拆穿,只柔着嗓子提醒:“侯爷,大好春光,只知饮酒未免无趣,在座的又都是年轻人,不妨寻两个彩头,让年轻人们闹一闹,也给府上添几分活力。”

这本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了的,不过是一屋子武将觉得要是来个赏花品茗、和诗酬韵的活动,不仅脑仁子疼,也怕上去丢人,才对此有些争议。

现在他们早已做好了安排,靖远侯自然顺着话往下说:

“夫人说的对,风光正好,你们又正值青春年少,何必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在这里喝闷酒。”

“侯爷哪里话,您瞧上去还是龙精虎猛,风采不减当年。”

“是极是极,只怕您只现在一人打十个我也是绰绰有余。”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人哪敢应承下来,纷纷张口奉承,何况他们也没说瞎话,就老爷子喝酒这个架势、这大嗓门,说打他们这群不曾经过铁血淬炼过的小年轻十个,都算是抬高自己了。

就连宋君谦也忍住开口笑道:

“郑侯这话就太过谦虚了,我瞧着您牛饮的这个架势,可比我们强多了。”

听到这话,郑安国一捋胡须,心里也有些畅快,哈哈大笑道:“不过是这酒的度数太低,不过瘾,堪堪用来解渴罢了,算不得什么。王爷,咱是个大老粗,曲水流觞那一套实在是玩不来,不怕您笑话,除了我这个孙子,府上全捆到一起,也凑不出个文化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坏了您的兴致。”

他有些无奈地搓了搓手,难得有些局促:“好在我今日宴请的大多是将门之后,手上的功夫总是娴熟,恰巧院子后面就是一片绵延青山,有不少野味值得一尝,再加上我府里有个西北来的厨子,烤肉一绝,秘制的酱料更是让人食之不忘。现在天色尚早,不如去后山耍上一耍,跑跑马、散散心,顺带猎几只野味回来,权当活动活动筋骨,我在这儿备下好酒,咱们晚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玩个尽兴!”

话音刚落,顿时传来一片应和之声,年轻人正是爱玩的年纪,又有些家学渊源,弓马总是娴熟的,哪能不想着去山上疯跑一阵?又有老侯爷认证的名厨在此,想到晚上的美酒佳肴,兴致愈发高涨。

不过其中也有一小撮人面露难色:毕竟武将世家里总也难免出两个文弱书生,倒不至于连骑马都不会,可要是在这种野山上跑马还要涉猎,可就真让他们抓瞎了。

侯夫人是个心细的,看见有人面色迟疑,心中了然,当即一指靖远侯的额头嗔怪道:“你啊,这么多年还是这个莽夫习性!好端端一个宴会偏要舞刀弄枪的,那后山多大点地方,哪就需要这么多人一齐上去?我看在座的都是武艺不俗的佼佼者,打几个野物还不是信手拈来?要真让他们全都前去放开了手脚,怕不是收获要堆成了山,你这老不修的,怕不是想要贪图人家孩子的战利品不成?

她一边笑骂,一边对着众人温言好语:“好孩子们,莫听他胡咧咧,想要松快松快的自去跑一跑马,其余人随我到后面的花园里赏赏花、喝喝茶,用几块点心,再聊点奇闻轶事也自在的很。”

侯夫人这话虽是解围,却也不假。这帮公子哥儿,个个身边都有随从护卫,要真是上了山,乌泱泱的一片恐怕也会惊扰了猎物,何况这后面本也不是什么深山密林,又常有侯府的护卫前去扫荡,至多剩下些野鸡、野鹿之类的生灵,大型的猛兽是没有的,安全着呢。

“也是,是我考虑不周,王爷,诸位贤侄你们自行选择、自行选择。”靖远侯被训了也不生气,一摸后脑勺,哈哈笑道:“这儿原来是个温泉庄子,气候相对湿暖,花园里有几十株移植的早桃,现在也已经有了点点花苞,咱们去那边喝茶聊天也是一样,一样的。”

主人家既然给了两全其美的台阶,众人自然也纷纷称是。想要去后山跑跑马的纷纷暂别去做准备,其余不想动的则安稳坐在位置上,等着和老侯爷一同移步花园。

宋君谦看了林文辛一眼,估摸着这些日子林将军也是憋坏了,难得有此机会,定然是要过过瘾的,当即自然转头,轻声吩咐平安和明法去帮着准备。

林文辛在一旁看着,也没出声,只笑着对他俩一点头。没办法,她向来不愿拘着长风和奉剑,一有机会就放他们二人的假,今日原以为出门赴宴,用不着那么多人,现下也就只能拜托宁王府的人了。好在这些日子下来,平安做事历来是稳妥细致的,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

“王爷,别院的后山我倒是熟悉,虽然没什么凶兽,却也崎岖难行、荆棘丛生,您千金之躯最好还是不要涉险。”她想了想,很是搜肠刮肚一番才让说出口的话显得委婉一些,“有我在,总不至于让您输给别人的。”

她这话一出口,宋君谦还没说什么,平安和明法对视一眼,想要出声,却又被自家主子轻咳一声以示提醒,只好忍笑闭上了嘴,说了告退之后去帮着安排待会要用的工具去了,只是心里免不了还有些腹诽:林将军果然还是和军营里那帮糙汉待久了,明明就是好意,可一张嘴说话就那么不好听,这话说得岂不是当众下了王爷的面子,尤其后面找补那句,就差指着鼻子说王爷要靠老婆才能找回脸面,寻常男子哪个能受得了?

但是宋君谦还真就受得了,他心中明白林文辛的顾虑,一来自己身份毕竟特殊,跑马射猎要是有个万一,在座的恐怕都要被迁怒,就算过程平安无事,有自己在场,别人也难免要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束手束脚的,玩也玩不痛快,不免扫兴。二来自己对外的形象实在不堪,文武之道皆不擅长,若是执意跟去,只怕收获也是寥寥无几,到时候折了面子不说,传将出去也会招人耻笑。

林将军这话虽然不好听却也的确出自好意,他自然不会不识好歹,他就算并非如外界传闻那般废物,可论起弓马娴熟,十个也比不上人家一成功力。

至于所谓的男人面子亦或是什么夫纲不振,宋君谦很是光棍地一摊手:这世上又能有几个男子能和林将军相比呢?再者说看见这人绞尽脑汁、结结巴巴的想要宽慰自己,也实在是可爱。

因而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着点头附和:“将军考虑的周到,我向来散漫,实在不耐烦这些活动,还是喝茶赏花适合我这把懒骨头,就是这样一来,就要拜托将军多多出力了,我这人嘴可挑。”

“放心,只要这山上有的,王爷想吃什么我都给您带回来”见他面色如常,并无不虞,林文辛也松了口气,难得幼稚地拍着胸脯保证。

宋君谦自然相信她有这个本事,不过是出言逗弄逗弄罢了,此刻看着她这副自信的模样,心中也是欢喜,心神一转就想到了自己早已备下的那份礼物。

倒也是巧了,因着他心中明白今日这场宴会的目的,原本打算散席之后,两人再沿着街道慢慢走一段,趁着感情升温之时给林将军一个惊喜,因而早就命平安将木盒小心包裹起来,藏在他们所乘的马车之中。

现在他却突然觉得,若是此刻拿出来,让林将军用他所送的礼物在今日这场宴会上大放异彩、独占鳌头,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他眼睛一转,趁着林文辛去穿戴护具、收拾仪容,对着正在院门外朝里探头的平安一招手,低声吩咐了一通。

平安正因为被明法赶回来无所事事,看见主子招手,立马一路小跑凑近了过来,听完了吩咐后立即点头示意明白,匆匆告退后就往别院马厩那边跑。

一边跑,一边欣慰:不得了了,自家主子可算开窍了,竟然也懂得搞这些小惊喜了。

宋君谦吩咐下去后,自觉一身轻松,便又施施然坐下,甚至颇有兴味的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品尝。

郑老侯爷见他这一顿忙叨,心里有些好奇,现在见他坐了下来,便端着酒杯凑了过来。

“王爷,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要请您见谅。”

“侯爷这说的什么话,您是林将军的长辈,自然也算是我的长辈,因着京城里人多眼杂这么多日都未能前来拜访,已是礼数不端,理应由我向您二老告罪,还请侯爷、侯夫人宽宏才是。”

“哦哟,不敢当不敢当,王爷这番话可是折煞我了。您是天潢贵胄,能拨冗前来,已是莫大的荣幸。只可惜我大老粗一个,连带着儿孙也都是武将做派,实在是做不来文雅之事,让您扫兴了。”

“侯爷这话就不对,文雅之事自然是要由文雅之人才能相配,本王可是出了名不通文墨的草包,您要真安排些吟诗作对、赏花赋月的活动反而是让我为难了,倒是这后山跑马、别院饕餮之事更合我的心意,再多的风雅趣事倒还不如这吃好喝好来的实在。”

“哈哈哈哈,王爷高论、高论!”靖远侯听了这话一捋胡须哈哈大笑,忍不住对宋君谦一竖大拇指,凭心而论,除开皇族身份,宁王的这个性子当真是合他的胃口,若非上座夫人的目光时不时扫向这边,暗含警告,他真想合宁王痛痛快快喝上几杯!

只是他再混不吝也没忘了今天的正事,暗自里踌躇了半晌,好容易想借着说词关心一下他们夫妻二人相处的如何,还未开口,就发现宁王有些心不在焉,眼睛直愣愣地往旁边瞧,他也跟着转头,定眼一看,却原来是她的好侄女换了便于骑射的护具,打理好了着装 ,姗姗到来。

林文辛因为长时间以男子身份行走,久而久之也觉得男装方便易行动,纵然身份被揭穿也不曾更改。嫁人之后,虽然为了皇家颜面不得不换上女装,可除了参与皇室活动,平常装扮也多以简洁方便为重,再加上宋君谦又不拘着他,自然是怎么合心意怎么来了。

此次赴宴,因为是靖远侯夫妇相邀,都是可亲的长辈,又是到郊外别院,自然打扮得相对随意了些。虽然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好布料,却也算不上重工繁复,那些琳琅首饰也被她弃于府上,只简单带了几只发簪。

这一身在外人看来自然是简朴了些,却恰好适合今日的活动,因而她只是去带了两支护臂,将头发高高束起用簪子固定后,就这样走了出来。

因着林将军名声在外,她这身装扮自然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不少人心里都觉得太像男子了些,没有半点女子的柔美,殊不知宋君谦初初心动的便是她这副英姿飒爽的模样,此刻见她落落大方地走来,只觉心跳都慢了一拍,目光热得烫人,还是靖远侯咳嗽了一声,才让他将将回神。

“将军这身打扮……”他心里有一万句夸赞的话,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顾左右而言其他:“将军看来是要认真了。也好,如此看来,本王大可以安心在此喝茶,等待将军满载而归了……”

林文辛方才被他盯得有些脸红,此刻见他扯开了话题,心里自然也松了一口气,提到狩猎,更是自信满满:“王爷放心,有我在,包管把后山里的山珍野味都给您带回来!”

“有将军出马,自然是百无一失,”宋君谦顿了顿,恰巧余光扫到平安双手捧着红绸包裹的礼盒走过来,神色一喜:“只是上山狩猎,除了好马,却还缺一把好弓,我……”

“哈哈哈哈,王爷放心,我这武将的府里还能缺了这些?”郑安国在旁边正被他们的话腻歪的牙疼,此刻好不容易有了他插话的空隙,连忙接了一句。

“不……”

“哎哟,王爷这还和我客气什么,区区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老爷子性格豪爽,以为宁王只是面子薄了些和他客气,哪里耐烦这推三阻四的,当即摆了摆手:“文辛可是叫我一声郑伯伯的,小时候更是常来府上玩耍,难道我还舍不得一把弓箭不成?王爷你就不要推辞了。”

说完,直接扯着嗓门吩咐下人,去把库房中最好的弓箭取出来,宋君谦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侯府的下人应诺退了下去。

这可如何是好?

宋君谦何曾见过做事这般风风火火之人,都不及他把话说完就下了结论,此刻僵在原地,心里别提多懊恼。

偏偏林文辛心中也觉得郑侯是她父亲的至交好友,又是自己的长辈,这点小事的确算不了什么,当下也不推辞,大大方方抱拳感谢:“那就麻烦郑伯伯了。”

这下,不仅宋君谦,连目睹了一切想要过来帮自家主子解围的平安也僵住了,素来机灵的他此刻脑子里也一团浆糊:这王妃都应承了下来,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现在凑上去,让王爷准备的惊喜变成惊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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