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灯光昏暗,两道高大的身影视线碰撞,应缭尘动了身,长腿迈向男子躺着的床榻。
"大哥,你的伤怎么样?"
应凌墨撑着半坐起,应缭尘伸手去扶,男子身上穿的白衬衫浅显的还带着血迹,不过,可以看出是已被洗过的。
"无妨,只是子弹还未取出,怕是会感染伤口。" 应凌墨唇色苍白,但精神却很好,明眸清亮。
"一会待雨势小些,我送你回府。"
应凌墨摆手拒绝,"现在我还不能回去,从江北一路追来暗杀的人已到了城中,我这伤就是在火车站被暗杀之人所袭。"
应缭尘眉头拧起,目光深邃起来,"大哥,江北地区情势如何?"
"袁世凯执意称帝,孙老手下的南方革命军,蠢蠢欲动,誓死反抗,乱党作祟,我带兵与驻江西革命军的胡汉中交战,但江北地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军队被折了大半。"
应凌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像是在谈论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只是一双犀利的鹰眼微睨了几分。
"大哥,父亲一心助袁称帝,你也是如此想的吗?"
应缭尘凝固视线,在男子身上。
男子一双决绝的眼,直对上他,"是,现在国内局势动荡,我只愿能尽快平定叛乱,还国家一份安定,父亲跟随袁世凯多年,此时,若是抗袁,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且没有袁世凯,也会出现其它人复辟称帝,眼下的局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应凌墨目光投向窗外,远远望着。
此番谈话,让应缭尘知晓自己与大哥走的并非是一条路,他从未赞同过父亲的做法,归京以来,父亲多次让他带兵历练,他都婉词拒绝,整日与三弟逛戏园,听茶楼,终日无所事事,一副纨绔子弟模样。
只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学成归来,是要助这国内成就一番新的天地,眼下,他唯有等,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应缭尘启声,声线微凉,"大哥,你还怪父亲吗?"
当初应凌墨也是如他一般桀骜不驯,多次忤逆应司令,还与京中一名戏子,发生了乱世情緣,应司令气极,一咬牙,便将他遣到江北连年混战之地,让他心中只存家国情怀,再无儿女私情,那名戏子据说也被赶出了京中。
这事一过,便是好几年光景,应凌墨再未回过应府一次,平日的联系,也是以军务为主,只书信往来。
看上去,应凌墨已收了不训的羽翼,在江北所待多年,也让他成熟稳重了不少,只是,偏颇固执的灵魂,哪能轻易就被改变了。
应凌墨收回投在窗外的视线,看着眼前这个已褪去青涩,眉眼,风度都与他很像的二弟,身材魁梧,高大,表情却十分淡漠。
气氛安静中,半晌,应缭尘听到男子用一种极清极淡的语气," 陈年往事,不提也罢,我早已不怪父亲。"
年少的轻狂,未必有错。
沸腾的青春,熄于乱世。
手握兵权,纵横战场,只是不知这天下是为谁打,血为谁流,越是位居高位,越是身不由己。
厢房外,响起稚嫩清脆的一道声音, "应先生?"
屋内两位男子视线同时投向,被布帘遮住的一道身影。
只是不知这句应先生,唤得是哪一位。
"进来罢。" 应凌墨启声,声音放得很轻。
一抹娇小的身影,用手挡开布帘,又忙将手收了回去,去托怀中抱着的木盆,她本来是想拿水来,给淋雨的那位先生擦擦,可刚一进屋,就被两道目光紧紧困住,浑身都不自在。
姜旧影故作镇定的将盛着水的木盆,和手上一条白净的毛巾,齐放在桌上,距那两位男子站了许远,"应先生,你刚淋了雨,用毛巾先擦擦罢。"
这清铃铃的声音,几乎是顺着空气,飘过去的。
应缭尘颌首,"多谢了。"心中竟然想知道,这小姑娘站在门前那句应先生是否也是唤他的。
姜旧影讪笑,目光遥望着床榻上负伤的男子,"那个,应凌墨先生,我熬了些粥,你先吃点罢。"
床榻上的男子,将眉头挑起,不情不愿道," 我没胃口。"
竟有几分孩子气。
姜旧影实在是对着两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有些局促,恨不得马上逃离这是非之地,"这,,那好吧,那等你有胃口了再吃。"
光线昏暗下,应缭尘薄唇轻抿起。
应凌墨满脸黑线,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不是应该再劝几句吗,,,
姜旧影揪着衣角,目光胡乱看向桌上放着的木盆," 我,我先出去了。"
两道视线直盯着那抹娇小身影,消失不见。
应缭尘目光投向桌上放着的木盆,大手将毛巾浸在木盆中,水是温热的,身上的寒意一下被驱散。
简单擦拭了下脸上尚存的雨水,胳膊,脖颈处,大手端着木盆出了厢房门。
轻飘飘抛下一句,"大哥,我去给你拿粥来。"
言语间的打趣,甚是明显。
应凌墨一瞬竟被噎住,无语的瞥了眼,那只留给他背影,很不识相的"二弟",沉静的待在昏暗光线里,表情不明不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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