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大惊失色，公主真是异想天开，居然想去鄞都，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身份？

族长会让她离开空相族吗？

族长碾死她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任何区别！

这若是过去，她定会一口否决，甚至还会数落子妤几句，此时，她看了眼方公子，已到喉咙口的话又一一吞咽了回去，道：“那……哪能行？我们是驴车，鄞都城来回至少一两个月，会被族长发现的！”

“发现个屁！几时见族长去过墓地？除非你告状！”百合直着脖子道。

桂花刚压下去的怒火又窜了上来：蠢货！除了会拍马屁，你还会什么？！

子妤看了看百合，又看了看桂花，攸地一笑，道：“那就去二姐家吧！”

桂花眉头微微一蹙，族长不喜五公主与二公主之间走动太频繁！

“不会连这个你也要反对吧？”子妤道。

桂花不想同意，可刚反对公主去鄞都，总不能再反对她去二公主府邸吧？

“到底公主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百合道。

这话相当重！

桂花长袖下两个拳头捏得紧了又紧，却不得不道：“公主说去二公主府邸，那就去二公主府邸。”

忽然想：公主不会是故意说去鄞都吧？

她怎么可能真的会去鄞都！

是她大意了！

隔壁包间坐着两男子，其中一个年轻俊朗，浓郁的剑眉下是一双大小恰如其分的眼，明明看着平和似一潭湖水，可那黑漆漆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卷着一层又一层波浪，隐着一场又一场风雨。

另一个年纪比他大些，看上去老成持重些。

“王上定要去看看那个五公主？”宓悦小声问。

“都到这里了，哪有不看之理？！”伍丁道。

“那就去悄悄看一眼。”宓悦道。

“空相族那帮老女人，摆明了和我过不去，竟敢拿这么个守墓公主来搪塞我！”伍丁蹙眉道。

自那日神灵帮他后，的确明面上没什么人反对他继王位，暗地里却有一堆人不服他这个小王上，想尽办法与他作对，让他听他们的！

他找来宓悦，是压制住一些人，可那些老顽固派更是觉得不爽，更是蠢蠢欲动！

于是，联姻这出戏又被搬了出来！

伍丁这些日子着实憋闷得慌，否则也不至于非要到空相族走一遭！

宓悦思忖着道：“空相族那些人的心思不难猜测，倒是太后的想法让人有些琢磨不透，太后可不是个糊涂人，更不可能会害王上。”

他与伍丁相识多年，看着他从意气风发的少年一点点蜕变成现在这个深谋远虑的王，对伍丁的处境一清二楚。

“都怪我太无用，母后不得不通过联姻让空相族坚定地站在我这边！空相族的位置摆在那里，一旦她们摇摆，会对我们很不利！”伍丁道。

宓悦想了想，道：“臣总觉得不单单这个原因，如果太后不满意空相族五公主，完全可以让她们换一个，想来空相族也不敢不换。”

伍丁琢磨着宓悦的话，觉得有些道理，这些人是不太把他这个小王上当回事，可对母亲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可能太后觉得这个五公主有什么过人之处，会是你的良配！”宓悦继续道。

“她连见都不曾见过她，何来的良配一说？！”伍丁嗤笑道，“那丫头与鬼魂呆了十余年，阴气十足，没准早变成半人半鬼了！”

这件事情他怎么想怎么不痛快。

宓悦笑了笑道：“是人是鬼，王上一看便知。”

两人喝下杯中酒，起身走了出去。

不多久，隔壁间也打开门，两拨人先后下了楼。

两人上了马车，四人一畜上了驴车。

两辆车面对面擦过，伍丁看了驴车里的子妤一眼，子妤也看了马车里的伍丁一眼。

桂花和百合赶车，桂花两只眼睛直盯着马车看，兴奋地道：“看见没？那是马车哎！”

“马车就马车呗！”百合一脸的鄙夷。

“说得好像你坐过马车似的！那可是只有贵族才有的马车！”桂花冲着百合行了个白眼。

“我是没坐过，可我不羡慕啊！”百合道，“你到底是看上了马车，还是马车里的人啊？”

桂花磨了磨牙：这丫头整日和我对着干，着实讨厌！

百合：这丫头贪慕虚荣，还总喜欢向族长打小报告，太可恶！早晚有一日我非收拾了她不可！

两人都别过脑袋，不看对方。

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二公主娟的府邸出现在眼前。

子妤虽姊妹不少，可那些姐妹不是嫌她晦气，便是怕受她牵连，招母亲厌恶，独独除了二姐。

娟自十五岁开始领军，一晃已打了近十年的仗，族长春不喜欢她，给她的府邸不大，位置还有些偏，可也不敢与她的关系搞得太僵，毕竟娟善打仗，她得用她，正因为此，娟敢接近子妤。

子妤和桂花先后下了驴车，走向府邸，百合和方公子坐在驴车上等他们。

虽说这两人都是子妤捡回来的，可关系并不亲厚，互看不顺眼，百合觉得方公子居心不良，方公子嫌百合粗俗且残忍，即便是只可爱的小兔子，她也能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喂，这里没旁人，说吧，你死赖在公主身边到底何目的？”百合语气不善。

方公子轻轻一笑，唇角勾起抹极浅的弧度：“她一个落魄公主，我能图她什么？”

“人呗！”百合道，若不是对公主图谋不轨，他怎么可能在空相坟那个鬼地方呆那么久？怎么可能为了这次进城当掉他仅有的一身华服换一辆驴车？

方公子的心“突突”跳了起来，没想到他这么点小心思竟被她给看出来了！

一开始留下只是因为他不想回去，后来因为她的笑容，她的笑容算不上很美，甚至有些冷，却令他着迷，他总觉得那个笑容在哪见过，到底在哪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再后来……

再后来他长大了，开始渐渐懂她，被她冰冷外壳下善良的心打动，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喜欢她，他觉得她很好，不矫情，不扭捏，比起那些外表温柔、纤弱，实则一肚子坏水的女子，她不知好多少！

他甚至对她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感，不，她比他更惨些，他虽遭兄弟嫉恨、算计，可爹娘待他不错，她只有一个二姐，一个长年征战，偶尔回来看她一眼的二姐。

少年时期的喜欢朦朦胧胧、似懂非懂，他觉得就这么一直和她呆在茅草屋里，远离是非很好！

“怎么？被我说中了？！”百合眯了眯眼。

方公子一点点收回思绪，平静地道：“我中意公主又如何？不可以吗？”

百合气冲脑门：“公主已经定亲了！”

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

方公子愣在了那里，刚刚听那些人谈论此事时，他觉得那只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此时这句话在这空荡荡的郊外不停地回旋萦绕，她定亲了！她定亲了！她定亲了！！！

好刺耳！

忽然想，如果这不是谣言呢？

“你觉得公主和汤王在一起，会比和我在一起好吗？”方公子忽然生气了。

“我觉得公主不嫁人会活得更好！”百合道。

……

“真有此事？”子妤问。

娟点了点头：“我刚出征回来，知道得晚了几日，否则早就去告诉你，这是好事，你也算是苦尽甘来！”

“二姐觉得这是好事？”子妤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事能轮得到我？”

娟收起脸上笑容，面色肃了肃道：“好事的确轮不到你，汤王提出与我们结亲，四妹和六妹都不愿意嫁给他，娘这才想到你。”

就知道是这样！

子妤唇角扬起抹轻讽笑容。

桂花终究有些怕娟，一开始一直不敢吱声，此时看了看那两人，强壮着胆问：“汤王贵为天下共主，嫁给他难道不好吗？”

娟叹口气，道：“天下共主不假，只是他太年轻，又才回鄞都城没几年，有多少人打心底里服他？近百年来汤族一直动荡不安，不少族长在私下里打赌，赌他这个王能做几年！”

桂花面色黯了黯，悄悄看了眼子妤，她真心希望子妤能够嫁给汤王，只要公主嫁给了汤王，她的人生便会迎来转机！

可若五公主不肯嫁给汤王呢？

“就说嘛，否则四姐和六妹怎么可能不愿意嫁给他？！”子妤道。

“可是，五妹，这对你未必就不是好事啊！汤王再年轻，他也是天下共主，是，现在是有很多人不服他，觉得他会王位不保，可万一他坐稳了王位呢？”娟道。

这就是一场赌博！

哪一次出嫁又不是赌博？

这一回赌注大了吗？

也没有，她只有一条命！

“再者，如果你不嫁给汤王，你又能嫁给谁？你也知道娘不喜欢你，就想把你打发得远远的，不可能让你娶个男人回来，别让你给别人做第八房九房妾室就已经很不错了！”娟继续道。

这话很不中听，却是事实，她给别人做第八房九房妾室，别人都有可能嫌她晦气！

桂花的脸色一下子好了许多：二公主也希望五公主嫁给汤王！

连她都希望五公主嫁给汤王，五公主还有什么好反对的！

今儿到这里来算是来对了！

“那我嫁给汤王是做妾室，还是正妻？”子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