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上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顾野蔓这里。

只见她神色迷离，被阿念扶着，来者不拒地喝下一杯杯烈酒。

裘心蕊几次想要上前，都被管家拦住，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也有些宾客，见此心生退意，意识到之前在能源生意上的损失，并不值得这样当众对一个弱女子落井下石。当然他们自知无法违逆宁家的意思，接下来的事情无人能阻止，能做的只有悄悄退场，不再参与这场残酷的游戏。

更多的宾客还在排着队上前灌酒，享受着亲手将高高在上者拉下神坛的快感。

阿念见顾野蔓吐了几回，再这样喝下去彻底醉倒，戏就没法唱下去了。正巧这时，密室中传来了第一条指令。阿念给王学递了个眼色。

王学会意。

三名分部的异能者走上前。

紫色的雷电光鞭，毫无预兆击向顾野蔓后背。三道蓝色的冰锥同时射穿她肩膀，鲜血四溅。

她闷哼了一声。

年轻男子压制住黎靖川周身狂暴的气息。

“黎兄稍安勿躁，这次我们，来了三个。你倘若有信心撕碎和约，从我们手里护你妻子全身而退，尽管去救人。”

“你我和约的唯一条件，是不能动她！”

“安心，只是个排解无聊的小游戏，有我在呢，他们不敢下杀手。”

就在这时，第三名异能者唤出绿色藤条，尖锐的枝叶插入顾野蔓胸口。

“什么玩意？”她嫌恶地问。

“顾老板还真是实诚，果真一点儿异能都使不出来了。”阿念颇为惊奇道。

顾野蔓明白了，是木系的探查术法。据说某些木系异能者，具有比检测仪更加灵敏的探查能力，能够探测出异能是否存在，以及能量的高低。

想到这玩意儿竟敢钻进自己身体里探查，她神色一寒，徒手将那藤条连带着尖叶全都拔了出来，鲜血喷了对面的阿念一脸。

阿念愣住，就听见顾野蔓不悦的声音响起：“真恶心。”

那神情那语气，仿佛异能全失、浑身是血、已为砧板鱼肉的顾野蔓，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人。

阿念怒了，高扬起手。密室中传来的第二条指令，让她恢复冷静，唇角绽放冷酷阴冷的笑容。

顾野蔓的意识中传来了蒲画梅的传讯：

“人都找到了，阿念刚才发怒的一瞬，被老师寻到了她监视术的弱点。对了，还有另一伙人也在找姜晓磊，已经被我们引开。啧啧，债主大人你这出苦肉计演得太逼真，我看着都疼。”

“是真疼。”顾野蔓认真道，“替我谢谢你老师。”

黎靖川突然冲过来将她揽入怀中，小心翼翼不敢触碰她肩上和胸前的伤口，满脸心痛道：“对不起，我没护好你。”

“你过来干什么？罢了。”她这会儿又是醉酒又是失血，哪哪儿都痛都不舒服，实在没力气和他瞎折腾，“你扶我就行，别挡住我视线。”

他赶紧侧过身子，扶着她又不敢用力，怕弄疼她。

“黎少校来的不是时候。”阿念指向被人推出来的一座铁笼，“有人出了大价钱，请顾老板进去坐坐。顾老板，你要是不想姜晓磊替你受过，还请乖乖配合。”

“进去坐坐不是不行，可惜一个不太够。”

顾野蔓话音刚落，一队卫兵持枪冲进了舞会大厅，将所有宾客重重包围。

宁家的异能者保镖护在罗非梦身边，朝卫兵攻击，卫兵们开枪还击，各式异能瞬间消散于无形。

“零号弹！是总长府的人！”宾客们惊呼出声。

宁家保镖和特案局分部的异能者们纷纷色变。这么多持有零号弹的总长府卫兵，他们人数上不占优势，零号弹更是他们异能者的克星。如今别说对付顾野蔓了，他们就算是想要自保逃脱都成了问题。

几个站在外围的异能者见势头不对，扭头要溜。零号弹再次射出，将几人全部拦住，一个要穿墙逃跑的也被抓了回来。

在场宾客人人自危。宁夫人罗非梦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啪啪”两声。阿念拍了拍手。

“顾野蔓，给你七天时间，果然没让我失望。这些都是总长府护卫队的精锐吧。可惜了，他们对你叶家忠心耿耿，你却让他们千里迢迢上门来送死。”

城堡大门和周围的窗户被打开，从里面望出去可以看见，整个城堡外面，密密麻麻全是穿着军装的士兵。

“小姐，是军部的人。”护卫队长肃然向顾野蔓汇报，“我们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花市的军队，哗变了。总长大人派来平叛的部队，没这么快赶到。”

卫兵们都面露坚毅之色。来之前，他们就知道，这次执行的任务，是孤军深入，危险万分。他们担当总长府护卫前，都是叶家的亲随。叶家有恩于他们及他们的亲人，他们都曾宣誓终生效忠叶风和叶家。这次来花市，叶风总长只给他们下达了一条指令：

“誓死保护小姐！”

卫兵们齐声高呼，纷纷拿出随身配枪。所有卫兵都左右手各持一枪，零号弹对着厅内的异能者，随身配枪对准城堡外的士兵。

哪怕流尽身上的最后一滴血，他们也会站在原地，守住顾野蔓交代给他们的防线。

顾野蔓目光中流露出敬意。她对护卫队长道：“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他们暂时不会攻进来，不必轻举妄动，在这里等我。给我一把枪，不用零号弹。”

“诶？”护卫队长一愣，还是照做，交出随身配枪。

顾野蔓熟练拉开保险栓，上膛，瞄准周围墙壁，“怦怦怦怦怦怦”开了六枪。满堂宾客不知她发什么疯，吓得全部趴在地上。宁家保镖也都弯下身子，层层保护趴在地上的罗非梦。

只有阿念站在原地，看着碎了一地的监控器残骸，脸色铁青。

顾野蔓以前跟叶风学过几天射击，还好没忘，刚才六枪，枪枪命中大厅内的监控器。六架360度无死角监控器，此时已经一个不剩。

密室里的大人物们，就是靠着这六架监控器观赏舞会的画面。如今阿念都不用想象，密室中的人肯定已经暴跳如雷。

“顾野蔓，你有种。”阿念破口而骂。

“呵。”顾野蔓推开黎靖川，一身血淋淋地，径直朝大厅角落走去，当着所有人的面，踹开了隐藏在那里的暗门。

密室中的一切，就这样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九名尊贵的神秘宾客，加上这座宅子的男主人——宁家现任家主，总共十人，神色各异，望向门外的满座宾朋。

巨幅画卷正挂在密室正中，画卷上半部分画着顾野蔓的肖像，下半部分写有她的生平介绍，以及两行标价百万到千万的不堪入目的文字。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黎靖川周身霎时寒气逼人。

年轻男子见状，摇头道：“我的两个堂弟，都在里面。不过，只要你拿走你妻子身上所有的玉钥碎片，我保证他们两个不会再对她有任何兴趣，咱们的和约，便仍作数。”

顾野蔓此时已经迈入密室当中，环视身旁的十人。宁家家主、花市治安分局局长、花市军部最高长官马元帅、花市本地六大贵族世家的当家人，这九人并未出乎她的意料。

唯有一人令她吃惊。

她曾亲眼看着死在裘心蕊怀中的卫烨，居然也在这十人当中。裘心蕊的情报看来没错。卫烨的身份，不简单。

密室内的十人都盯着她不说话。

她挑眉：“不是要玩吗？继续。”

宁家家主神色不虞，微微向她身后的方向一躬身，恭敬请示：“是否还要继续？”

顾野蔓心生警觉，回头看去。

两道黑影隐在门后，气息微弱，没有丝毫异能的波动，她进入密室后半点儿未曾察觉。然而此刻，她却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能令她感到危险的，是高阶诡？不，高阶诡也做不到如此。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正要上前一探究竟。黎靖川突然冲进来，闪电般出手。半秒之内，密室中原本站着的十人，全都出气多进气少，哼哼唧唧地趴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门后的两只东西，动了。

“小心。”她挥手招来金色护盾，护在黎靖川背后，屏气凝神正要迎敌。

突然，腰间一痛，她难以置信，僵立在原地。

是传说中炼体术中的点穴之术，与定身术异曲同工之妙。然而此刻她动弹不得，却不是因为为被点了穴。

禁法领域。

黎靖川居然对她使用了禁法领域！

她喝下液化零号弹，被中和掉所有异能不要紧。她们顾家所使用的术法，与普通异能完全不同，再多的零号弹，对她施展术法都没有任何影响。今夜，原本在云风月帮她找到姜晓磊和这些幕后神秘买家的下落后，就已没有悬念，她会出手，解决掉所有的麻烦。

然而千算万算，她算漏了禁法领域，算漏了黎靖川会对她出手。强敌环伺，此刻他用禁法领域让她失去抵抗能力，等于要她死。

可笑又可悲。明明当年顾破可能就是栽在禁法领域上，深海中，她也为此吃过苦头。禁法玉佩这现世中她的唯一克星，一直掌握在黎靖川的手中，她却因为早就不该存在的所谓爱情，一次次对他掉以轻心。

她闭上眼，不让该死的泪水流出来。

这次，她认栽。无论遭受什么，被迫降神也好，最终身死也罢，都是她活该。

“对不起。”黎靖川将动弹不得的她，打横抱起，放在密室正中的桌案上。

门后的那两只东西，停止了动作，目光中带着渴望，向桌案上的顾野蔓望过来。

黎靖川探入她怀中，当着那两只东西的面，取走了她藏在内怀的三枚玉钥碎片。

她双目猩红，狠狠瞪着他，无声怒斥：要不然现在杀了她，否则，她一定让他后悔。

黎靖川轻抚向她脸颊，她无法躲闪，羞恼得想用目光将他杀死。

“别怕。”他说了两个字，后半句“我带你回家”还未说出口。

阿念不知何时现身在了密室里，手臂缠上黎靖川的胳膊：“黎少校，别急嘛，重头戏，这才开始。”

从此刻起，请好好享受，这为你量身定制的幻境。

***

“靖川，我好难受。靖川……”桌岸上的顾野蔓，面色通红，目光恍惚，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黎靖川见状，连忙将她扶起：“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是酒，酒有问题。”

“我去管他们要解药。”

黎靖川转身要走，突然，一阵眩晕袭来。躁热霎那间蒸腾全身神经血管，排山倒海驰来的欲念袭来。他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勉强克制住想要立刻拥妻子入怀的冲动。

酒确实有问题。他被下药了，野蔓难道也……

“靖川！”柔若无骨的手指，突然触向他烧红的脸，顾野蔓滚烫的身体，靠入了他怀中。

他想要推开她。不能在两个人都被下药的情况下，在强敌环伺的此刻，与她在一起。虽然他的身心都在渴望着她，渴望得发疯。

用尽最后的理智，他将她轻轻推开。她却突然抓住他的手，朝她领口的扣子拽去，纽扣弹飞，露出了她大片白皙泛着红晕的肌肤。

“野蔓你——”

最后的那根弦崩断，残存的理智霎那间冰消瓦解。他将她抱到了桌案上，俯身看向她……

***

众人眼中，黎靖川与阿念先是拉拉扯扯，很快，便女下男上，纠缠到了桌案之上。而就在同一张桌岸上，黎靖川的妻子——他们这些花市贵族最忌惮又憎恨的顾野蔓顾老板，也躺在那里。

十名被黎靖川打趴下的贵宾，此刻都已在保镖的搀扶下，重新坐回座位上。他们中有人断了骨头，有人破了相，但这些伤，丝毫不能影响他们继续游戏的兴致。

顾野蔓的巨幅画像下，出现了第三行和第四行文字。

让顾野蔓亲眼看着，她的丈夫在众目睽睽之下出轨，与他人覆雨翻云——价值5000万；

在顾野蔓心死的那刻，再剥夺她的一切，包括她随身携带的无间游轮坐标——无价。

***

顾野蔓一直在尝试自救。她为了和北天神尊的比试，曾细致研究过各类炼体术，知道炼体术虽然强悍，但持续时间远远低于术法。而点穴这种最低级的炼体术，更是可以靠呼吸法来自行解除。

阿念刚出现的时候，她就已经解开了点穴。然而她仍旧没能自救成功。液化零号弹不会影响她使用术法的能力，喝那么多烈酒的后劲儿，却令她头重脚轻，身体沉重，解酒药都没法消除。这种情况原本没什么，随便一门术法都能令她摆脱眼前的困境。

然而拜黎靖川所赐，禁法领域的钳制下，她除了能稍微转一转头，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声地看着黎靖川和阿念，在她眼前上演的这一切。

她尽力调整着呼吸，不让肆意奔腾的那些脆弱情感，在脑海中占据上风。此刻，她不该愤怒，不该屈辱，不该怨恨，不该嫉妒，不该恨不得上前将那一对狗男女碎尸万段。

冷静，冷静，冷静。她一次次地警告自己。先想办法脱困。

阿念突然扭过头看向她，嘴角噙着挑衅的笑容，伸手摸向黎靖川胸口。

“顾老板，真令人怀念啊。你老公的胸大肌，隔着这么厚的衣料，手感还是这么好。放心，今晚，我一定替你好好疼爱他。”

传音的同时，阿念一粒粒解开了黎靖川西服的扣子，脱去了他的西服外套，又去解他的衬衫。

周围观看的宁家家主等十人，都神色激动，朝顾野蔓的方向看去：

屈辱吧，愤恨吧，无力吧。游戏才刚刚开始。接下来才是他们赐予她的，真正的地狱！

等等。

顾野蔓，人呢？刚才她还虚弱地躺在那儿，怎么眨眼间人就不见了？

“啊——”惨叫声响起。

阿念正要去脱黎靖川的衬衫，却反手被黎靖川擒住，右胳膊被他生生扭断。也多亏了黎靖川这一扭，令她身体微微移位，与那迎面刺向她心脏的金光，交错而过。

金光穿透阿念左肩，化作锁链将她牢牢地钉在了桌案上。

黎靖川身后的半空中。

顾野蔓正以浮空术，居高临下，俯视着密室中的一切。

“你，你们，不可能！”阿念错愕得瞪圆了双眼。

黎靖川的幻境，是那位亲手所设，深陷幻境的他与外界隔绝，完完全全将她当成了顾野蔓，怎会突然对她动手？

顾野蔓更荒谬。她被那么多液化零号弹侵染，又被禁法领域控制。就算不是她，而是五方神尊中最擅长术法、号称人类最强的中天神尊在此，也不可能就这么脱困，在禁法领域中，对她出手！

他，她，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怪物？

事到如今，阿念只能认栽。她求助地看向密室门后的两道黑影：救她！

那两道黑影却在听到一道命令后，同时原地消失不见。

“不！”阿念绝望出声。

***

此刻，黎靖川仍被困在幻境中，思绪一半清明，一半混乱。

清明，在于他已经知道，这是个幻境。

纵使有关也唯有有关妻子的幻境，他从来都没办法抗拒。他还是识破了眼前这个幻境的破绽。

“野蔓她根本不会这样……”

主动。

他正怅然若失。

突然，金色的锁链将他牢牢捆绑。锁链越收越紧，钳入皮肉之中，痛感很真实。眼前愤怒地正瞪着他的妻子，也很真实。

他混乱地疑惑：这还是幻境吗？

“我说过，再有下次，后果自负。”

伴随顾野蔓的声音，“咔嚓”一声，看不见的幻境壁消解，幻境瞬间破裂。

他清清楚楚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金色的异能乱流，充斥整间密室，若不是禁法领域的压制，密室此刻早已不复存在。密室中的十人承受不住乱流的压迫，各个七窍流血，在异能者保镖的护卫下，艰难向外逃命。而阿念早已昏死过去。

异能乱流还在溢向外面的大厅，众多异能者如临大敌，纷纷摆出防御姿态。总长府的护卫们一开始也很害怕。然而那些乱流似乎有意绕开了他们，只围向大厅内所有花市和纯血派的贵族、异能者们。所有防御抵抗都无效，大厅内乱成了一团，惨叫哀嚎声此起彼伏。守在城堡外的军队看到此情此景，根本不敢入内。

密室中，盛怒的顾野蔓，居高临下，冷酷地问：

“都看清楚了吗？”

他点头。

“很好。我让你清醒地，承受这一切。”她一扬手，他身上的白色衬衫化作了齑粉，“都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