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蔓还在等着北天神尊的回答，这场比试，到底比还是不比。

却见眼前的黑衣神尊，震惊地看着她。

怎么，她只能使出五成神力，有这么震撼？感觉北天神尊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你……”她正想问，他到底是怎么决定的。

“比试延期。”

留下四个字，北天神尊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比武台上。

顾野蔓咋舌：他老人家不会瞬移。所以，他这是把她这个对手撇下，直接离开了神界？

比试精神何在？礼貌何在？对她的尊重何在？

罢了，她深吸口气。怀着孕呢，不好生气。

她朝裁判点头示意，也离开了神界。

***

黑关城黎家老宅，黎靖川房间内。

盘坐在榻上的黎靖川睁开了双眼。

灯关着，四下一片漆黑。他没急着开灯，独坐黑暗中。

黑暗，能帮他更好地沉淀，极致的喜悦，与悲凉。

沉淀了足够久的时间，打开灯的一瞬，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但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拨打了熟悉的号码。

电话那边，顾野蔓略有些气呼呼的声音响起：

“喂，你在哪儿？今天气死我——”

“老婆，我想你了。”

片刻的沉默。

“你怎么了？”电话那边的声音怒气已平，只剩下担心，“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不对劲儿。坐标给我，我来找你。”

“在执行任务，不方便。”此刻他已后悔惹她担心，忍了再忍，还是说出口，“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孩子。”

“……你知道啦？梓悠告诉你的？我原本想等你回来，给你个惊喜。”

“谢谢你，老婆。我爱你，和孩子。”只是，没法再实现誓言，守护在你们身边。

“就说怎么突然这么肉麻，太开心了？注意安全，回来我可要检查。你得留个好印象，别让孩子还在肚子里，就听到妈妈骂爸爸。”

“嗯。任务开始了，我挂了。”

电话挂断后，黎靖川仍死死抓着手机，似乎这样，就能触碰到远在千里外的妻子。

“师哥，比试结果如何？”

闵梓悠洗漱一新，没事人似的，来关心自家神尊的战果。

“比试延期了。”

“什么？”闵梓悠一愣，他不是说绝不延期吗？

“中天神尊怀孕了。”

“什么？！”中天神尊怀孕？中天神尊竟然是女人？

“是野蔓。野蔓是中天神尊。”

“什么？！！”

闵梓悠双目圆睁，又惊又骇。怎么可能？！！

顾野蔓竟然是中天神尊。那么顾破也是中天神尊？怎么会有两个中天神尊？还是说，顾野蔓并不是顾破的亲生女儿？当年门内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眼下，这些谜团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果顾野蔓是中天神尊，那么——

“‘门’开的时候，她怀孕七个多月，还怎么和你——”

黎靖川打断闵梓悠：“就算她没怀孕，我也不可能，让她，与我一同去。”

“师哥你在说什么胡话？”闵梓悠摇头，很快想到什么，急道，“没关系的，凭现在的医术，七个多月，孩子一定可以活下来。我们可以找最好的医生，先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你们再一起去门外。”

“梓悠，你没有面对过它们。”

“我没有。但我知道，没有中天神尊相助，你一个人去门外，没有任何意义，你去就是送死！”闵梓悠不自觉拔高了音量，意识到失态，她稳定了下情绪，“抱歉。顾野蔓是中天神尊，这件事的确在计划外。可，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你千万不要冲动。”

“我没有冲动。”

空中浮现一道黑色的锁链，那是由北天一脉禁术形成的，黎靖川与顾野蔓之间的生命联结。

黎靖川二话没说，徒手斩断了联结。

“那你这是做什么？”闵梓悠尖声问。

“她身体已经恢复，寿数无虞。中天神尊精通术法，我怕她发现禁术的存在。”

“哦。”闵梓悠略微放下心来，松口气，解释道，“唉，别怪我一惊一乍。主要你一遇上她的事，就太不冷静。”

“我现在很冷静。”

黎靖川已经想清楚了很多事。

如今看来，他那素未谋面的岳父顾破前辈，就是当初独自断后，将生的机会留给他父亲和梓悠父亲的中天神尊。至于那另一位无间游轮的代理人顾破前辈，他也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他此刻不由得庆幸，之前野蔓问他顾破前辈的死因，他并没有说出实情，只是说具体情况他父亲没有告诉他。否则以她的聪慧，可能会猜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这原本就是一条不归路。

但那时候他以为神界大比结束，无论他和中天神尊谁取胜，在另一个人的配合下，只要拼尽全力，他们就有活着回来的机会。因此——

“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我会一直保护你。我向中天神尊发誓。”

吾妻，为你，我一定活下去，活着与你相守，必不教你，为爱疯魔。

他曾经不止一次，向妻子许下不死之誓。

如今，他不得不违背誓言。

然而，仅凭他一人之力，想要守护住地球人类，守护住妻子和孩子所在的世界，哪怕用生命去换，也已经没有可能。

他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三天前收到的一只铁盒。

“这是最终的版本，有效期一个月。不确定效果。你想清楚了再用。一旦用了，没有回头路。”送来的人告诉他。

想不到挣扎了这么久，他还是只有这一条路可选。

而且曾经有多排斥厌恶，此刻就有多庆幸，还有这么一条路。

他打开盒盖，取出了注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

“师哥？！”正松了口气的闵梓悠见此，心胆俱惊大叫，“不要啊！”

她离得远，被他威压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将注射器插在了他自己的胳膊上。

注射器中的蓝色液体，越来越少，直至消失，全部注入了黎靖川体内。

闵梓悠晕了过去。

***

佟家。

夜已深，白天的燥热褪去，佟哲心里却仍着着火。他坐在院子里，整壶整壶地灌着酒，生怕有片刻的清醒。

舒瑶瑶肿着一张脸，默然走到他面前。

下午的时候，佟家现任家主听说了佟哲出轨的事，直接让人对孙子动了家法。佟哲父母和舒瑶瑶都上前为佟哲求情。佟哲母亲见到舒瑶瑶，笃定是她勾引了自己的儿子。佟家家主不肯手下留情，让人往死里抽佟哲，佟哲母亲气不过，上前抽了舒瑶瑶好多个耳光，把脸都打肿了。

佟家家主让人将皮开肉绽的佟哲送去了黎家，说任凭孙媳妇闵梓悠处置。然而，黎家大门一直紧闭，连向来好说话的冼秀芳，都没露面。

佟哲彻底绝望了。他知道，妻子不可能再原谅他。

此刻，他对舒瑶瑶有怨，有悔，但看到她被他母亲打肿的脸，又不禁有怜有愧。

纵使舒瑶瑶对他有勾引之嫌，发生□□关系，却是没人逼他的。

他别过脸，颤声道：

“你走吧。我是个没用的男人，你留在佟家，我护不住你。”

舒瑶瑶没说话，只坐在他身边，拿起一壶酒就往嘴里灌，很快呛得咳嗽连连。

佟哲赶忙去抢她手里的酒，却争不过她。

“阿哲，让我陪你喝酒。”

“瑶瑶，你这是何苦？”

“不管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我一点儿都不后悔。我只是愧疚，自己不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女儿，也没有厉害的义兄。否则，我们早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不必让你为我受这些苦。”

佟哲心中一痛。

到底，是他负舒瑶瑶在先，又负了闵梓悠在后。

“我就是个没用的窝囊废！”他给了自己一巴掌。

舒瑶瑶抓住他的胳膊：“不，我不允许你妄自菲薄。你若是窝囊，那些人又有什么厉害？你的爷爷，能对你发号施令，不过因为他年长，是佟家的家主。闵梓悠的义兄黎靖川，也不过是军部的一名上校，你爷爷重视他们黎家，还不是因为黎靖川的爸爸黎何，曾经做过黑关军部特种部队的长官，很多部下现在还掌着黑关军队的实权！”

佟哲愣住。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事，也没听说过黎家的背景，当年追求闵梓悠，只是因为，闵梓悠确实符合他心目中完美妻子的形象。

“我天真善良的阿哲，这就是权力，吃人不吐骨头的权力啊。要不然你以为，那些政客，为什么整天斗得你死我活？只有掌握了权力，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人生。”舒瑶瑶循循善诱。

“可我还年轻，想要掌握权力，还需要很久。”佟哲迟疑道。

“我知道，你说的是，等你成为佟家的下下任家主，那确实需要很久。你真的甘心，在那之前，一直任人摆布吗？一直像今天这样，随便被人抽鞭子，被人站在道德制高点，在城墙底下狠狠地羞辱。只不过犯了男人都会犯的一点小错，却连挽回怀孕妻子的机会都没有，孩子生下来甚至都不会认你这个父亲。”

“瑶瑶，我不懂你的意思。除了这样，我还有什么选择？”

“你有。”

***

第二天清早，特案局黑关分部，后勤处。

洛暖揉了揉眼睛，没精打采地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同事突然叫她：“洛暖，高医生来了，在分部门口，说给你送早餐。”

洛暖“哦”了一声，继续坐在原地打字。

“他好像挺着急的，想闯进来。咱们分部安保级别不是提高了吗，不给他进，他就眼巴巴在外面等着。”同事继续道，见洛暖完全没反应，如有所悟，“你们夫妻俩吵架啦？”

洛暖“嗯”了一声。

“怪不得黑眼圈这么重。”同事闭了嘴，不再掺和人家两夫妻的事。

洛暖独自上到露台透气，目光不由得向楼下望去。

这都半个小时了，那道身影仍旧固执地等在分部门口，怀里抱着保温食盒。

早知如此，昨晚干什么去了？非要和她针尖对麦芒，吵了一晚上。至于为什么吵，她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她摇摇头，禁止自己心软，决定再晾他一会儿。

“喂，顾小蔓。”她打了个电话给顾野蔓，“准妈妈，怀孕的感觉如何？”

“没啥感觉诶。”电话那边顾野蔓回答，“一切良好。我觉得你之前关于怀孕的顾虑都是多余的。”

“这个因人而异。”她纠正，“反正老高那德行，我才不劳心劳力给他生孩子养孩子。”

“怎么，你俩吵架啦？不应该啊，高医生怎么吵得过你。”

“顾小蔓，你到底哪边……等等，那是什么？”

洛暖惊恐地看着眼前，黑色的浓雾由远及近，飞快向她这边席卷而来。

手机里传来顾野蔓着急的声音：“发生什么……”

“滋啦”一声，信号断了，顾野蔓的声音彻底消失。

四周所有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

洛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来得及看楼下的丈夫最后一眼。

然后，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

“野蔓，快看新闻！”裘心蕊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顾野蔓还在重拨号码，尝试重新和洛暖取得联系。

裘心蕊继续喊道：“黑关结界损毁了，物理防护系统也全部失灵。最恐怖的是，占黑关城四分之一的城北区，一整个区，全消失了！”